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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八十四章 戰爭號角

  “我只有一個要求,百分百按照我的指令去做。我不需要你們的建議,也不要你們質疑,更不許你們相互聯系,OK?”

  1989年10月23日,周一,終于到了兩軍即將對戰的時刻。

  這天早九點,寧衛民面對即將替自己“出征”的戰士們,又著重叮囑了這句話一次。

  這些人一共九人,其中操盤手都是佐川建一幫忙找來的。

  因為事關重大,寧衛民給每個操盤手還配備了一個助手,負責記錄每日財務變動并向自己每日匯報。

  除此之外還有寧衛民從阿霞手里臨時借調的幾個能打能殺的14K兄弟。

  既可以負責他們的安全,為他們處理日常瑣事,同時也是一種監督和威懾,作為萬一的后手。

  就這樣,一個操盤手,一個財務人員,一個保鑣,不同職務的三人就構成了一個個可以幫助寧衛民去打擊對手的小組單元。

  而這三個小組,均會于今日出發,分別前往野村證券港區營業部,大和證券中央區營業部,以及大阪的大和證券分部。

  隨后,他們將在寧衛民的統籌下指揮作戰,分別負責操作寧衛民的三個不同賬戶的交易。

  所以寧衛民為了便于自己遙控,隨時下達指令,不但給他們每個人都配備了一部“大哥大”樣式的移動電話,而且給他們每個人開出了一千萬円一個月的酬勞。

  也就說,這三個小組全員九人,只要他們恪盡職守,老老實實聽話。

  那么他們為寧衛民服務期間,不但衣食住行全包,而且每個月都能旱澇保收,掙到相當于他們過去全年的收入了。

  只是話又說回來了,雖然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但這依然只能保證這些人最基本的忠誠度。

  畢竟這些小組成員都是臨時招募拼湊起來的,如果面對敵人的刻意拉攏,面對更高的開價,難免會有人會滋生出別的想法。

  所以從一開始他就意識到了,真正能夠保證這件事不走樣,不跑偏的關鍵,除了天命在身的外掛之外,其他靠的就只有自己的嘴嚴。

  因此他這次靠著借天劫之力來實施的報復,目前全局計劃都只存于他自己的腦海,他對任何一個人都沒有透露詳情。

  就連他真正的心腹佐川建一只是知道他要打擊哪幾個冤家對頭而已。

  但究竟什么時間該去做什么事兒,每一步要實現什么樣的目的,最終做到什么程度,佐川建一依然沒譜,只能隨著這件事的進程逐步了解。

  所以,只要寧衛民自己不說,誰都不會知道他每一個指令的真正意圖。

  哪怕他在市場中的操作虧了,也沒人知道他到底是為了迷惑敵人呢,還是真正的出手,又或者是另有所圖?

  那自然就是萬無一失了。

  總之,在幾個小組成員紛紛做出響應,對寧衛民的要求點頭作保之后。

  隨著寧衛民一句“出發!”所有人都像當初轟炸東京“飛虎隊”戰士一樣,帶著寧衛民授權給他們的“金融武器”,離開了寧衛民的酒店房間,就此分赴各處,準備開展行動了。

  而對于寧衛民來說,也仿佛戰爭的號角真的吹響了了一樣!

  讓他情不自禁的走到酒店的窗邊,把目光投向玻璃外那高樓林立的鋼筋水泥世界,在一種復雜的心情中,默默觀察著腳下這個世界最后的繁榮景象。

  幾乎與此同時,野村證券港區營業部,五島寬次也正在做著必要的開市準備。

  不過和往常不同,他今天關注的重點已經不是放在檢查營業部的整體運作,給全體下屬鼓舞士氣上了。

  由于價值七百多億元的EIE公司股票已經劃撥到了寧衛民在本營業部的賬戶。

  準備守株待兔,玩兒螳螂捕蟬的他,更關注的其實是代替寧衛民操盤的佐川建一的動向。

  為此,他除了給佐川建一操作股票的席位旁邊安插了自己的親信,更在私下里要求報單的交易人員隨時留意佐川建一的操作情況,以便隨時掌握寧衛民賬戶的交易情況。

  “辛苦了。”

  他在仔細叮囑了一番后,就拍了拍那兩個替他監視佐川建一的人,走出房間,然后又去了營業部負責自營股票的地方。

  不用說,能夠鯨吞借給寧衛民的股票份額,最終還得靠操盤少,所以他給予的懸賞也最高。

  “你們怎么樣?都準備好了嗎?”五島寬次對待在這里的幾個人點點頭。

  “是的。總經理,我們都準備好了…”

  “不過是撿尸體而已,這太容易了…”

  “那好…”

  見幾個下屬的態度都很積極,五島寬次的目光盯著面前的兩個,故意擺出威嚴說,“我們營業部下個月,甚至年底能否保持第一營業部的名譽都要看你們的了。如果這次我們賺到了的大錢,你們的功勞我不但會上報總部,最佳員工也會從你們幾個人中產生…”

  “謝謝,總經理。”

  幾乎所有人都大聲答應,還真有點斗志昂揚的勁頭。

  而此后,他們的目光就都回到了等待開盤的顯示屏上,再沒有離開過熒幕上的股票市場數據。

  東京美野里高爾夫俱樂部,剛剛打完一場球的幾個人正在球場的餐桌前吃早餐。

  但其中只有一個在夸夸其談,其他的三人都只是聽眾,在聆聽的過程里,除了適度的附和聲,就連發出刀叉和餐盤碰撞的聲音。

  而高談闊論的人就是EIE的社長,也是這家高爾夫球俱樂部的主人——高橋治則。

  “誰說我們日本不算一個老錢國家?在高爾夫這個話題上,怎么不算呢?從我的爺爺輩兒開始,日本人就是高爾夫球發燒友了。”

  “自1903年亞洲第一座球場“神戶高爾夫倶楽部”誕生后,高爾夫球場就在日本迅速成為上層社交主場。眼下,日本全國球場已經突破2000座。全日本每周都要打高爾夫球的人,已經超過了兩千萬人。現在的高爾夫會員權證可高達幾百萬日元到上億日元,甚至比房產還保值。”

  “為什么會這樣?因為老錢的特點就是家底厚,反反復復愛上同一運動。還有現在日本國民暴富,全國一億中流啊,隨著公司白領的加入,高爾夫球場已經成了一個綠油油的巨型會議室。就像我們現在這樣,接待客戶、上司邀約,已經成了日本公司文化的一部分,打9個洞的過程本身就是商談聊天,就更不必說所謂的“融入圈子”了,高爾夫就是圈子的敲門磚。”

  “群眾基礎這么好的運動,跨界進入的大公司必然增加。說真的,我們日本本土的高爾夫企業問世并不晚。三大輪胎公司——住友橡膠、橫濱橡膠、Bridgestone,早就進軍高爾夫運動品牌了。”

  “對我們日本人來說,高爾夫球簡直就是天賜的運動。懷疑這點的人,大可以去新橋地區看看,那里很可能是全球高爾夫密度最高的地段,各種和高爾夫有關的店鋪和公司,就跟便利店差不多密集。就連大樓也是以高爾夫公司命名,至少不下十幾座。”

  “相信只要懂得這一點的人,就可以了解到我們日本人對高爾夫球的熱衷。所以我們日本才會是高爾夫第二大流行國,不是英國,也不是其他歐美國家。在高爾夫人口和球場數量方面,是我們日本成為僅次于美國的排名第二的國家。”

  “但這仍然只是暫時的,我相信我們日本很快就要超過美國,成為世界第一排名的國家。怎么實現這一點?很簡單,大不了買下來嘛。這一點就靠我們EIE就足夠了,我明年的計劃,是在美國買下最知名的十家球場。同時再拿下一個知名的高爾夫球品牌。Honma知道吧?這樣的品牌是典型的日本匠人氣質代表,球桿頭為手工研磨,可鑲金、鑲寶石在球桿上,類似于高爾夫界的愛馬仕,頂級系列甚至50萬日元到100萬日元。我打算無論什么代價,都要把這家公司買下來。這就是我們EIE明年的擴張計劃…”

  話說到這里,高橋治則終于告一段落了,他似乎有些口渴了,去拿自己面前的果汁。

  而其他的人這時也非常湊趣的開始了狂拍馬屁。

  “社長真是有魄力啊,如此恢弘的計劃,只有社長這樣的心懷大志的人才能制定出來。請放心,融資方面,我們長銀一定一如既往的支持您的決定。無論是多少錢,我們都愿意支持您…”

  “是啊,還有我們公司,學長,請放心,董事會上,我們公司的代表一定全力支持你的決定,而且我們也會進一步增持EIE公司的股票…”

  “要是能夠實現,當然是件好事了。EIE的股票肯定還會因此上漲的。我們都會因此受益。可是,高橋社長,我還有個問題,我有些擔心計劃不會太順利啊。美國人現在很厭惡我們吧,您要買他們最好的高爾夫球場,他們要是不肯賣會怎樣?”

  最后一個人的質疑多少有點不合時宜,屬于破壞氣氛的異類。

  要照以往的脾氣,高橋治則怕是會有些不快的,沒準記住這一次,找機會他就得給對方一個難看,報復回去。

  但考慮到這一次自己把這些人叫來的目的,高橋大度的選擇了原諒,并且態度相當和氣的還為其解釋起來。

  “這種顧慮在我看來是不存在的。美國人為什么不賣?難道就因為他們脆弱的自尊心嘛。但恕我直言,這么想的人一定還不了解金錢真正的威力。我來打幾個比方你們就清楚了。”

  “如果我們在海外參觀博物館的時候,有人說我不能用手觸摸藏品該怎么辦?那簡單,我買下來就好。現在請你不要觸摸我的收藏。你說這棟大樓限制日本游客進入?那沒事,我買下來,現在請你拿上你的錢,離開我的大樓。你說當季新品日本人限購?叫品牌的負責人過來,給我推出一套日本專供產品線,僅限日本人購買不就好了”

  “至于,你所說的情況,如果真的有人不打算賣給我?可以啊。那我干脆買下擁有這個球場的公司好了。如果球場就是獨立經營的企業也沒關系,大不了我把錢加到他肯賣好了。就像索尼買哥倫比亞,三菱地所買洛克菲勒大樓一樣,都是美國人的明珠,他們不是也賣了嘛。關鍵是價格。至于買下來之后,索尼和三菱虧了嘛,不,看看他們大漲的股價就知道了。因為他們出的價格會成為這些資產的新的評估標準,反而會增加這些公司的估值,進一步推升類似資產的價格。這就是資產擴張的秘密。”

  “所以你還擔心什么呢?你最該擔心的,就是沒有和我站在一起,有可能會錯失大筆的利潤。所以,先生,你是要怎么選呢?加入我們,還是離開?你說了算,我沒有絲毫勉強你的意思。我總不能把你們保險公司的錢,強行兌換成我公司的股票。我是EIE的社長,也是你的學長,可我不是股票銷售員。”

  這一番話說完,同桌的幾個人都發出了捧場的哄笑。

  這下子,就連剛才反對的人也改變觀點了,他沒有絲毫的不好意思。

  “社長,您說的太好了,您完美的解釋了我的疑惑。我當然會加入的。我們也會增持貴公司的股票,我們會和您站在一起,永遠支持您的。”

  事情到這一步,高橋治則已經完全實現了今天聚會的目的,為防備做空拉來了更多的場外資金。

  不過即使如此,而他反而開始端起架子來了,做出了一副恩賜別人的模樣。

  “不要急,急也沒用。增持我公司的股票是有要求的,也要看時機的。總得等我們把公告準備好啦才可以啊。耐心等一等,有合適的機會,在最好的時機,我會通知你們的。”

  這就是所謂的內幕交易的暗示了。

  但越是如此,在座的幾個人反而越高興,都眉開眼笑吹捧恭維,就好像高橋治則是他們的恩主,是他們的親爹。

  就這樣,趕在日本股市開市之前,高橋治則也完成了利益勾兌。

  他趁著上廁所的時候,順便給自己的理財部長打了電話。

  “宮澤嘛,告訴你個好消息,我又為應該不小于兩千億円的場外資金來增持我們的股票。所以好好干吧,你一定要讓那家伙深刻反省,讓他知道得罪我的代價。”

  對方恭恭敬敬表示感謝,“這樣的話,那就百分之百沒有問題了。請您安心看我的表現吧,我一定讓對方知道厲害。”

  “是要讓對方破產,一定要徹底軋空他。那現在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好的,我會證明給您看的,社長。”

  掛了電話,高橋治則看了看自己鑲鉆的手表,還有五分鐘開盤。

  他不由得露出了胸有成竹的微笑。

  你死到臨頭了,來自華夏的雜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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