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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一十章 不作不會死

  寧衛民這次在法國的收獲巨大。

  連他自己都沒有想到,他這一次除了利用提前預知的“黑色星期一”通過投機做空賺到了翻倍的利潤之外,在順手幫助亨利·拉卡米耶奪回公司之后,還會額外獲得那么多的好處。

  現在他個人在法國境內擁有的財富有:

  皮爾卡頓贈送給他的百分之五的總公司股分。

  亨利·拉卡米耶出于感謝和補償,白白送給他的三處相當優質,根本難以買到的不動產。

  還有他在法國股市公開持有的百分之十的LVMH股份,后來趁低價又買入了百分之八的歐萊雅股份,百分四的愛馬仕股份。

  未來二十年,這些公司的股票雖然不會巨幅倍增,但卻會逐年攀升,最終成為法國資本市場市值最大的前三甲。

  此外他手里還有十三億兩千萬法郎左右的現金,可以用于他在法國維持這些不動產的運營和興辦奢華酒店所用。

  他甚至在酒莊逗留的幾天里,真的通過酒莊管家真的和羅曼尼酒莊談成了初步協議,成功獲得了一份配額,這就是他的酒莊離原產地近的好處了。

  雙方約定,從今年開始,每年寧衛民都可購買羅曼尼酒莊出品的至少一百四十箱酒水。

  配額的大致比例是這樣的,這批價值五百萬法郎的貨,其中包括了羅曼尼酒莊最有名氣的“酒王”羅曼尼·康帝RomanéeConti十五箱,其余還包括酒莊的其他名酒,拉塔什LaTche十五箱、羅曼尼圣維旺RomanéeSaintVivant二十箱、埃舍索Echezeaux、大埃舍索GrandsEchezeaux四十五箱和里奇堡Richebourg各三十箱。

  還別看數量這么少,這些酒哪怕都加一起,每年也不過就一千七百瓶酒左右,也就勉強夠一兩家餐廳賣的。

  可俗話說得好,來日方長嘛,既然有了初步合作的關系,未來就有無限可能。

  而且誰讓羅曼尼酒莊的美酒從來都是供不應求呢?

  目前能搞到這么多,全是仗著金坡曾經是羅曼尼酒莊“表親”的香火情,寧衛民已經很知足了。

  關鍵是沒有中間商吃差價,這些酒都是最低價拿到的,當下拿貨價還不到四百萬法郎。

  哪怕不出法國,找幾輛車把這些酒弄到巴黎,寧衛民隨便轉手就能賺到至少三分之一的利潤。

  要是弄到日本或是留在圣特羅佩,等著明年旅游旺季賣給那些歐洲的富人,可就了不得了。

  賺個翻倍的利,都算他心慈手軟。

  多賣個兩三倍一點不算過分。

  五六倍,甚至更好的價格遇到真正懂得欣賞的人,也能賣得出去。

  而他要是耐得住寂寞,慢慢囤著,二十年后,這些酒水的增值利益可比茅臺大多了。

  就寧衛民知道的信息,2016年港城就有人以一百三十四萬港幣購買了一瓶羅曼尼·康帝,而且還是1988年份的。

  要按照現在的法郎匯率還要略低于港幣這么算的話,平均一年何止五倍的漲幅?

  相當值得的買賣。

  所以為了這件事,寧衛民也很大方地給酒莊里的工作人員都漲了薪水,以激勵士氣,安定人心。

  酒莊那六個普通工人,每人的工資從一萬四千法郎漲到一萬六千法郎。

  兩個釀酒師的收入,一個增加六千法郎,一個增加五千法郎。

  改動后,他們的月薪基本都在三萬法郎左右。

  最合適的當然就是酒莊管家了。

  作為促成幫助寧衛民與羅曼尼酒莊搭線的關鍵人物,他不僅工資收入直接增加了一萬法郎,月薪達到了四萬法郎。

  就連他那原本只是負責每天給大家做飯的太太,也獲得了酒莊正式的雇傭編制,從此每月都有固定的收入了。

  那不用說,在這樣大撒巴掌撒錢的經濟刺激下,整個酒莊上下都是喜笑顏開,皆大歡喜啊。

  很顯然大家對于酒莊更換老板這件事的忐忑和憂慮全都沒了。

  反而覺得寧衛民這個新老板蠻不錯的,又大方又和氣,還有個阿蘭·德龍這樣大明星是朋友,卻一點沒有不近人情的地方,完全不像他們想象中那種傲慢自大的人。

  雖然他插手經營,但只限于銷售方面,對于釀酒的工作他可是不做干涉的。

  甚至還為提升酒水品質,要宣布要實行鼓勵性質的獎勵政策。

  答應他們金坡酒莊今后出品的酒水,只要參加酒類評選大賽拿到獎項,那么就會為酒莊的工作人員論功行賞,大家會有額外的獎金可拿。

  這樣慷慨大度,又有進取心,還愿意聽取意見,不瞎指揮的老板,誰不喜歡呢?

  于是別看寧衛民是個完全不懂酒的小白,法語也說不上幾句的外國人,而且他只在酒莊停留了三四天,就去圣特羅佩又去看他的古堡去了。

  但哪怕是這種短暫的停留,卻讓他毫不費力就獲得了酒莊上下的認可,并且不知不覺的帶給了金坡酒莊一種希望,讓酒莊的工作人員們對未來有了更熱切的期望。

  不過就在寧衛民因為巡視領地,以及全新商業計劃的需要,而不得不改變原本的計劃,多在法國停留幾日的時候。

  他暫時無暇顧及的日本,卻因為這場“黑色星期一”的降維打擊,出現了許多新變化。

  就整個日本社會而言,這場突然降臨的金融災難,同樣讓日本股市里所有的重倉投機者遭遇重創,痛徹心扉。

  短短一兩周的時間,原本一片紅火的日本股市從此前平均股價26646日元降低到21036日元,日經指數調整幅度高達百分之二十二。

  而個股的調整幅度更嚴重。

  下跌百分之三四十的比比皆是,調整幅度高達百分之五十到七十的也不是沒有。

  隨著這波急跌,巨量的財富被蒸發,幾乎每個參與股票投機的人都被嚇傻了,打懵了。

  大多數人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被悶殺在了股市里。

  而那些及時有反應人或許更糟。

  雖然在這兩周時間內并不是純粹的下跌,也有反彈,許多個股單日的震蕩幅度都在百分之二十左右。

  可要知道,這個信息封閉的年代,大部分的投機客對于股市都缺乏足夠的了解。

  哪怕你是什么經濟學教授,金融專家,大藏省的官員也一樣。

  能懂得看K線圖的都不多,知道縮量下跌是短期見底信號的已經算高人了。

  真正經歷過極端行情的沒有幾個,更不知道該如何正確處理。

  大部分人之前能賺到錢,都是因為行情本身好而已,是趕上了百年不遇的風口。

  那么在情緒放大下,真正能抓住震蕩機會做正確交易的能有幾人?

  一旦做反了,就是加倍的虧損。

  正所謂動得越快,交易越頻繁,虧得就越多,越慘。

  于是乎,立竿見影的,奢侈品的銷量開始下降,高檔餐廳和夜總會的生意驟然遇冷,豪華車的需求量如急剎車一樣的停滯了。

  這甚至影響到了樓市的行情。

  由于股價急跌使得各種加杠桿的投機客蒙受了最嚴重的打擊,那些融資炒股的炒家需要更多的資金來補倉或增加保證金。

  否則他們的倉位就會被強制平掉——用股市的行話說就是“爆倉”。

  以至于不少人情急下去只能去借高利息的貸款來補窟窿,有房子的人,要么選擇以低價抵押貸款,要么干脆以低價售出。

  這自然讓正在上漲的日本樓市也減緩了價格的上漲速度。

  而那些證券公司的人,靠著股市行情吃飯的人,現在做的事。

  除了在私下里哀嘆,目前還看不到任何正面的支撐,只能看到股價持續性跳水。

  也就剩下他們為了業績,去繼續忽悠公眾,“指數下行空間不大了,下面有支撐。可以買了。“

  偏偏這時候的日本政府也指望不上,因為日本政壇正忙著換屆選舉。

  1987年中曾根首相任期將滿,加上輿論界不斷揭露其有受賄嫌疑和桃色事端,中曾根打算隱退。

  他為自民黨繼續執掌政權和避免黨的分裂,指定黨內最具實力的竹下登為自民黨第12任總裁,同時也把提攜竹下登作為跟隨他多年的回報。

  所以,竹下登在自民黨內通過出任總裁,又經國會參眾兩院通過,他成為日本政府第74任首相。

  1987年11月初,竹下登正式上任,并受國會之命組閣。竹下登終于登上了首相寶座,實現了他多年的夙愿。

  可問題是,竹下登此前可是一直擔任著大藏相啊,有關日本經濟的事兒都歸他管。

  這種情況下,這老小子的心思全在登頂權力之巔上呢,哪兒還顧得上民間疾苦?

  而且由于竹下登最重視人際關系,認為人際關系的好壞直接關系到政權的穩固。

  即使他上臺以后,也沒把心思放在解決實際問題上。

  而是奉行一套所謂竹下政治,為了鞏固自己的權力。

  對內用“人人皆朋友”的口號來加強他的聯系網絡,想辦法通過自己派系骨干和校友去控制官僚們。

  同時抓緊時間去拜會財界和各界的實力人物。

  他就像是一個大型蜘蛛網中的大蜘蛛,只想要以人際關系為媒介,來操縱著日本的上上下下。

  對外,他則竭力巴結美國爸爸,對歐美“自由世界”展開頻繁的出訪活動。

  首先就是去美國,拼命對美國總統搖尾巴,表忠心。

  想當初,1985年的時候,就是這家伙毫不猶豫的屈從美國,簽署《廣場協議》的。

  可以說,這家伙就是“只要我能榮華富貴,哪怕全民付出代價”的典型,是那種最虛偽,最自私的政客。

  這樣的一個人,哪里在乎日本股民的死活呢?又哪里會做什么實事呢?

  雖然1987年10月的“黑色星期一”之后,西方各主要國家紛紛提高利率進行應對。

  日本央行的副總裁三重野康也是再三強調“日本經濟情況危機”,對大藏省提議“為了防止通貨膨脹,應該適度提高法定利率”。

  但竹下登完全不理會,他對自己的責任基本視若無睹。

  面對股災,他只是表面上對此情況“表示關切”,卻又拿不出實際解決問題的辦法。

  面對媒體,甚至避重就輕的用外交辭令為自己的無能掩飾,推卸責任。

  “作為一個前任的大藏相,此時的我已經兼任首相的責任,已經不再負責對金融政策做出決策,這應該是下一任大藏相的事情”。

  而他這個首相,在終于指定了大藏相后,唯一采取的實際措施,就是他讓這個大藏相把日本的幾大券商召集來,要求券商做市,想辦法去忽悠他們的大客戶繼續投資股市,靠民間的力量把股票價格人為拉起來。

  但同時,還要求日本的幾大券商繼續兜售NTT的股票,給民眾洗腦,鼓吹反彈在即,鼓吹NTT的神話,幫助政府完成預定好的圈錢計劃。

  這樣不合時宜,卻又為別矛盾的指令,就是幾大券商也是面露難色。

  不得不說,攤上這樣的首相,日本老百姓那是真有福了。

  短短兩周內,因為這場暴跌,就導致日本社會患上精神疾病者迅速增多。

  有醫學專家就指出,“老百姓目前的普遍焦慮,不正常的興奮,憂郁癥狀急劇增加,多數癥狀都得歸結于股市所引起的壓力。”

  這還不算,最嚴重的是自殺事件也在同步增多,日本社會的自殺率大大升高。

  日本人好像不像歐美人那么喜歡凌空一躍,但是割腕的,摸電門的,上吊的,服毒的,奔向大海的,五花八門,也是不少。

  導致日本殯葬業借著這波股災小小興旺了一把,算是為數不多的獲益行業。

  不過即便如此,最近為了這個行業創造利潤的,有一個人的相關消息,尤其讓日本民眾們感到驚奇,在社會層面上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不為別的,首先就因為這個人是頭一段時間,正在風口浪尖的話題人物。

  是那個在藝能霸凌丑聞曝光,在日本社會已經人人喊打的燃燒系首領——周防郁雄。

  其次,也是因為這家伙的死亡形式比較奇特。

  1987年11月9日,四十五歲的周防郁雄以全裸的形態死于中央區日本橋的一家高級酒店,死因為使用“違禁藥品”過量。

  尤其在事發時,還有一個女人與其共處一室,這個的身份也不尋常,就是剛剛走紅的女演員澤口靖子。

  而且由于澤口靖子在急救人員到場前已離開現場,警方經過酒店人員的指證發現了這一點。

  那么作為重大嫌疑人,當晚,她就被警方帶回警局問話了。

  后來警方不但從澤口靖子的口中得知,周防郁雄是因為炒股失敗,心情郁悶才用違禁藥物麻痹自己的。

  而且還知道,周防郁雄因為加杠桿爆倉,已經虧光了所有的財產,變得一文不名了。

  就連澤口靖子也因為受其蠱惑,虧光了個人積蓄。

  而鑒于在周防郁雄出現中毒反應后,澤口靖子雖然打了急救電話,卻因為害怕草草離開現場。

  她的行為不但對周防郁雄的死亡要負有一定看護不周的過失,關鍵她的體內也檢測出了違禁藥物。

  所以她也算是倒霉,不但錢沒了,還得經過法律訴訟,看法院怎么認定歸屬于她的罪名。

  怎么也要做幾天大牢呢。

  不用說,寧衛民大概也是不會想到,這場股災居然會給周防郁雄安排這樣一個最終結果。

  讓這個曾經在日本藝能界橫行霸道,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首領,如此無聲無息地,如此窩囊的死掉了。

  這恐怕就是“不作不會死”這句話,最好的詮釋了。

大熊貓文學    國潮19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