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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五章 高價老頭兒

  接下來事情進展果然很順利。

  才不過隔了一天,劉阿姨就打電話告訴了霍欣和寧衛民一個好消息,說事情辦妥了。

  電話里,劉阿姨得意極了。

  她自稱靠著一紙合同,就讓那個擅作主張的吳主任無言以對,尷尬非常。

  連那充當攔路虎的小張,也被她當著吳主任對面,痛斥了一頓。

  她還說最后要不是領導出面調停,吳主任賠禮道歉,跟她說了不少好話,這事兒絕不能算完。

  所以現在這處理庫存的事兒上,寧衛民這一方是完全占據了情理的高點。

  庫里的那些東西肯定得緊著他先買,等他挑完了才能輪到那個港商。

  劉阿姨讓寧衛民也甭交什么定金了。

  他要多少就是多少,直接拿錢來提貨就行。

  只是提醒他,讓他千萬千萬抓緊時間。

  因為那港客已經飛回港城籌錢去了,很可能十天之內就能帶款子回來。

  人家萬一要是把真金白銀拿過來,寧衛民那邊要沒什么動靜,這事兒就不好辦了。

  這種情況下,劉阿姨也沒有辦法拖延太久。

  最多就只能幫寧衛民拖延上三天而已。

  對此,寧衛民當然是很承情的。

  謝過了劉阿姨,他不敢有絲毫耽擱,就緊鑼密鼓一一籌劃安排起來。

  至于說到具體的問題,貨運方面其實是最好解決的。

  因為字畫這些東西都是小件兒,搬運并不費多大點兒事兒。

  這年頭又哪兒哪兒都有起重社,十輛八輛的人力三輪車,臨時現找都來得及,價格還很便宜。

  五塊錢一輛車,管搬管運,對三輪車夫就是很美的差事了。

  但是裝箱和庫存恐怕就要湊合一點了。

  因為一來時間這么緊,靠臨時抓撓,寧衛民可找不著那么多的樟木箱。

  恐怕只能用紙箱子先湊合著,待等日后再慢慢騰換。

  二來這年頭房子太稀缺了,目前除了靠公家分配,再沒有其他的途徑可以獲得。

  偏偏字畫這樣的東西又太嬌貴,不像瓷器和木器那么皮實。

  羅師傅他們廠里的防空洞是沒辦法派上用場了。

  那么目前除了放在重文門飯店里,還真難找其他合適的地方。

  要想徹底解決這個問題,恐怕只能等到上頭給政策,把私房交易放開才行了。

  當然,要說最讓寧衛民發愁的,還是他手里現金不足的問題。

  要說句實在話,自打穿越到這個年代,他是真沒少掙錢。

  實際上早就混成了京城首屈一指的財主了。

  以他此時的身家來說,別說二十萬了,哪怕是三十萬,也有了。

  可問題是,別看他和張士慧合作的生意這么紅火,他現在還拿著高薪,每月差不多都能掙出個萬八千的。

  但收藏任何一個門類都需要投入金山銀海。

  他是掙多少花多少,錢可都壓在東西上了。

  說白了,兩只手蓋不住五只碗哪。

  一般人想要專精一門都很難,又有幾個人能多面出擊的啊?

  像他同時能把著郵票和字畫兩樣,還能偶爾收收瓷器和銅器的精品,已經很不容易了。

  那可想而知,這些東西好不容易才弄到手里。

  讓他為了這事兒,變賣了湊錢,那也是不切實際的。

  且不說舍得不舍得,值當不值當,是不是脫褲子放屁,光時間上就來不及。

  所以這局面就讓人忒別扭了。

  眼下滿打滿算,寧衛民手里的現金,不過六千多塊,要換成外匯券頂多五千元。

  一般人擁有這筆錢或許會很幸福,直接就能實現生活的四個現代化了。

  但用來買畫,那肯定是杯水車薪,少得可憐啊。

  毋庸置疑,此時對于康術德曾經說過的那句。

  “人生最常見的遺憾有兩種,一是力所不及,一是用力過猛。”

  寧衛民真正有了深入肺腑的心得體會。

  沒別的法子,既然自己手里沒有,就只能靠借唄。

  好在寧衛民身邊并不缺有錢人。

  而且以他的面皮和口才的境界,張嘴借錢也并不嫌寒磣。

  這不,他秉承先易后難的原則,是兔子專吃窩邊草,第一選擇就是自己的師父康術德。

  為什么呢?

  因為一是老爺子沒處花錢去。

  日常生活里,最費錢的煙、酒、茶、點心,那都是寧衛民按時上供的高檔貨。

  全院兒的房租水電也是寧衛民給兜著了。

  老爺子自己又是傳達室工作,看報紙雜志都不用花錢。

  他的工資頂多也就是買點柴米油鹽和點酒菜罷了,根本花不了。

  另外,老爺子來錢的道兒也不老少。

  別的不說,寧衛民把自己工資交給老爺子也有十個月了。

  從重文門旅館走了之后,寧衛民一成了金領兒,更是水漲船高。

  自此也給老爺子漲到了二百元,逢年過節還是雙倍孝敬。

  要再加上年初收回家產時,老爺子變賣了不少沒用的東西。

  以及他平日沒事趟趟鬼市,自己順手撈著的倆活錢兒。

  保守來說,老爺子手里也應該得有萬八千的才是,名副其實的一個高價老頭兒。

  那這錢閑著不也是閑著嘛,那點利息才多點兒?

  浪費可恥啊!

  干脆,借來支應一下,多好?

  就這樣,這天康術德下班一回來,他就發現又消失了好幾天的寧衛民突然出現在家里頭。

  更蹊蹺的是,屋里還有一桌豐盛的酒菜都擺好了,桌上全是他愛吃的菜。

  紅燒肘子、干炸丸子、醬爆肉丁、賽螃蟹。

  還有一盤炸花生米和涼拌松花蛋。

  嗯,聞著味兒,就能知道是瑞賓樓的手藝。

  甚至就連酒也是順了他的口兒,燙好的即墨黃酒,里頭還放了咸話梅。

  這一切簡直就像是變戲法變出來似的。

  而這徒弟呢,面對著他這個師父。

  更是前所未有的謙卑地笑著,嘴里吐出的來的全是好詞兒。

  好嘛,好一番噓寒問暖,殷勤備至啊!看著比親兒子還孝順!

  可越是這樣越是透著假,分明就是在耍花腔。

  康術德是什么樣的人啊?這輩子他什么人沒見過?

  面對這樣的情景,其實早就猜到寧衛民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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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熊貓文學    國潮19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