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姑娘,落井下石不是君子所為。”一個薛家子弟忍不住站出來指責林清淺。
林清淺微微一笑,“何為君子?落井下石又從何談起?”
問題輕飄飄丟回給薛家,薛家人看她臉上依舊掛著燦爛的笑容,個個心里對她更是怨恨幾分。
“君子比而不周。”
“君子坦蕩蕩。”
論文采,是薛家人的長項,林清淺問題一出,他們如復讀機一般,立刻有兩個弟子搶答起來。
“難怪薛家自喻為君子。”林清淺噗嗤笑出聲,“你們薛家人個個以公正之心對待天下眾人,不徇私護短,沒有預定的成見及私心,令人佩服。每個人心胸坦蕩,令人佩服。”
她的語氣陰陽怪氣,薛家人聽得一點兒不覺得她在夸人。
“是呀,沒有私心,所以撈足了銀子都揣在自己懷中,不徇私護短,所以才有張大人的到來。貪婪的嘴臉從不掩飾,所以坦蕩蕩。”林景行冷笑,在一旁補刀。
張慶越差點兒忍不住給他豎起大拇指,林景行出了京城,還是以前那個剛正不阿,毒舌不饒人的林老二。
佩服!
林清淺笑得更開心了,她笑容滿面解釋,“所以君子也不是人人都能當得。有些自詡為君子的人,私下里做的營生比男娼女盜還要讓人痛恨,這種人才最讓人不齒了。本姑娘做小人,那也做得光明正大,那個誰,做人無論是君子還是小人,我覺得還是光明磊落最重要,對不對?”
對個屁!薛家人都想揍人。
張慶越笑得一張臉成了一朵喇叭花,哎呦喂,真不愧是林家出產的兄妹,林老二毒舌,他領教過多次,不奇怪。讓他覺得意外的是林清淺,小姑娘罵人一個臟字都不帶,字字誅心呀。
薛老三一股熱血直沖腦門,好在他還保持幾分理智,終于克制住沒有對林清淺破口大罵。王爺怎么看上這種刁鉆的女子,簡直不可理喻。
“古人曰:金玉滿堂莫收,古人安此塵丑。獨以道德為友,故能延期不朽。姑娘何必逞一時之氣,而傷了口德。”
“薛家百年簪纓之家,個個才高八斗,出口成章,我就是個小女子,所以你甭對我說教。小女子見識不多,圣人古言了解不多,不過鄉間俗語多少也了解幾句,所謂仗義多是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你說呢。”林清淺笑容燦爛,眼睛熠熠生輝,站在遠處聽不到她說話內容的人,只覺得這樣的姑娘簡直溫柔極了。
“伶牙俐齒。”一個薛家公子氣得口不擇言。
“伶牙俐齒是因為心胸坦蕩,有理有據。本人覺得比無言以對更好。”林清淺從善如流回答。
“既然林姑娘不愿意買鋪子,我們告辭。”薛老三覺得如果再留下,只怕自己的心肝都被林清淺給氣炸了。
“別后悔。”
“承讓,這句話同樣適合回送給你們。”林清淺客氣地回答,她語氣溫和,笑容滿面,一點兒不像和薛家針鋒相對。
高手呀!張慶越覺得自己受益匪淺,原來氣人的最高境界不是像潑婦一般,叉腰高聲,而是敵人在跳,我要笑,而且還要笑得溫柔和氣客套......
他覺得回京城以后,找個人吵一架,試試這一招。
“來人,給張大人包一籃點心帶回去。”氣走礙眼的人,林清淺覺得神清氣爽。
呵呵,薛家真以為她不懂行情。趙景云為了她買下低價鋪子,在背后運作那么多,她傻子才會捧著大把銀子按照市價去買薛家鋪子了。
“妹妹,點心不急。”林景行也回過味來。看在張慶越辦事還算利索的份上,中午這頓飯他請了。不管怎么說,雙方勉強也能算是舊識,吃頓飯的銀子,他還是能掏出。順便,正好讓躲在暗處的人瞧瞧,林家并不是他們認為的小門小戶,給那些不著調的人一點兒警示。
“張大人從京城遠道而來,既然遇上,也算是緣分。中午這頓飯,我在醉風樓做東。”
意外之喜,張慶越正愁怎么和林家搭上關系,林景行就主動攀交情,老天果然是站在他這邊的。
別看林老二先答應他一同出去吃飯,張慶越很清楚,林景行并不是容易對人敞開心扉的人。這下好了,關系邁開第一步,后續就好辦多了。
朝中有人好做官,換而言之,這句話在平陽城同樣適用。
趙景云寵愛林清淺,他只要和林景行套上交情,趙景云一定不會為難他。
張慶越心里那個美呀,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他客氣地開口,“說好我請客,怎么能讓你破費呢?”
“不過是盡地主之誼罷了。”林景行懶洋洋地回答,哼,別以為一頓飯,他就能忘記在京城里這小子做的“好事。”
兩個人說定,時辰也不早。
林景行和張慶越也不含糊,兩個人直接去了醉風樓,而林清淺,則被趙景云親自上門接去了靖越王府。
可以說,在風吹草動,全城百姓草木皆兵的這幾日,無論是張慶越,還是趙景云、林清淺,都是大家關注的重點。
張慶越和林景行是舊識,兩個人關系匪淺的消息如長了翅膀一般,很快就飛向了各府。
眾人恍然大悟,林家果然不是小門小戶,而是從京城來的大戶。難怪林清淺字畫功底那么出眾,難怪林家兩位公子才學過人。
張慶越是京官,雖然官職不高,不過他本人出身高,既然他和林景行關系那么好,說明他們在京城之中早就相熟。眾人開始相互打聽,京城之中到底哪個府姓林?
平陽城的人雖然都已經知道趙景云對林清淺不一般,不過他們還是低估了趙景云和林清淺之間的感情。
靖越王還沒有帶著媒人上林家提親,按理說,林清淺就這樣光明正大孤身去王府,與禮不符呀。
趙景云才不理外面人如何評價他了,能和自己媳婦一起吃午膳,對于他來說,比什么都重要。
“五味蒸雞、蒜末羊肉、醋酸湖魚......”滿滿一桌。
“多吃點兒,太瘦了。”趙景云心疼她,不停為她夾菜。只要趙景云在桌上,別的丫頭根本就是個擺設,她們想夾菜,也湊不上手。
林清淺沒有食不言的規矩,趙景云更不提醒她,他巴不得林清淺能和他多說幾句話了。“你沒見到,薛家被我氣得滿臉通紅,如果不是在我的地盤上,我猜他們恨不得直接將我給掐死。”
掐死?趙景云笑不出來了。
薛家果然該死,居然還想欺負他媳婦。
“我就明告訴他們,本姑娘就打算空手套白狼了,咋地?他們和我扯什么君子不會乘人之危落井下石,我就專抓住薛家糗事噴。等我低價買下他們的田產,你說他們會不會直接被我氣死幾個?”
趙景云安靜聽著,笑著回答,“薛家是百年世家,別的本事沒有,開枝散葉的本領卻很強。就算死幾個,人口也不會見少。”
林清淺噗嗤笑出聲,“還有兩天。”
是的,還有兩天。林清淺和趙景云不急,薛家人卻等不起。
薛老三一臉灰色回去,薛家人不用問,幾乎就知道了結果。再知道具體過程之后,所有人氣得臉色漲紅。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族長氣得一把摔碎了手中的杯子,“傳令下去,所有的田產降價。”
降價?薛老三沒坐穩,立刻被族長的話刺激得得跳起來,“不能降價,一個銅板都不能降。”
“沒有人問價,不降價,五日期限馬上就要到了,怎么辦?”另一個族老氣呼呼地質問。
薛寒陰沉著臉,咬著牙吐出,“等。”
“還等,第四日已經過了午時,明日再剩下一天。不趕緊將手頭的田產賣出去,我們怎么湊夠手頭的銀子。”
“張慶越在一品軒內,故意放出消息。平陽城勛貴之家估計得到了消息。就算我們降價,他們也不會出手。降價后,張慶越還會在我們開價的基礎上再降低價格,如此一來,只會便宜了外人罷了。”薛寒低垂眼簾艱難地解釋。
屋子里頓時安靜下來。
要湊的銀子太多,公有的田產幾乎全都拿出來了。如果還不夠還賬的話,只能各家湊銀子了。
凡是涉及到個人利益,誰還愿意主動出頭?
族長幽幽嘆息一聲,然后發話,“等吧。”
又是等!說明族長也選擇了妥協,眾人面面相覷,不妥協還能如何?
“各自回去準備一些銀兩。”族長再發話。
眾人大驚,真要每家出銀子?有人當時心里就憤恨不已,憑什么族里人犯錯,他們要跟著受罪。這些人早就忘記,當初他們是如何從家族中得到好處的。
薛家的擔心不無道理,果然,五日之中,無一人問價,薛家貼出去的田產一份也沒有賣出去。
第六日清晨,到了辰時,張慶越準時出現在薛家門口,“銀子湊夠了沒有,爺來收銀子。爺拿到銀子還得回去復命了。”
他這次來,興師動眾,將帶來的一百多個訓練有素的士兵全都拉出來,許多百姓站在薛家不遠處指指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