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十一日,多云轉陰,微風 下午,福岡某條商業街上,愛乃和大野合子從一家文具商店里走了出來。
門外,愛乃拉開手里的袋子,低頭又數了一遍,對大野合子道:“你那邊也買齊了吧?”
大野合子不復往日的活潑,聲音里有著些低落:“嗯,買齊了。”
“這就好…”愛乃朝著路兩旁看了看:“還要買別的嗎?”
大野合子搖搖頭。
“那咱們回去吧。”愛乃認了下路,率先邁步。
大野合子默默跟在她身后。
她們兩人是這趟出門的代表,畢竟明天是開學日。
愛乃停下了腳步,扭頭有些有氣無力道:“跟上來啊。”
“我跟著呢。”
“我是說,跟上來!”
“哦…”
大野合子終于聽明白了,邁步走到她身邊,低著頭,悶悶的,一言不發。
愛乃眉毛往一起擰了擰,旋即又松開,往下耷拉著,也沒什么說話的心情。
這些天發生的事,讓她們感到不知所措,感到沮喪,心情也早就像頭頂的天空一樣,被這灰色的云霧遮擋著,怎么都看不見晴天。
回想前幾天,還真就是做的一場夢。
蜜柑的病原來并沒有好,雖然也沒有再變得更加嚴重…但其實也已經嚴重到不能再嚴重的地步了。
家里的男生不知道用了什么辦法,讓她陷入了沉眠——興許就是一次漫長到了甚至看不到盡頭的沉眠。
他說要真正治好了,她才會蘇醒過來。
可這種惡性的病癥,真能徹底治好嗎?
不知道,起碼不是她們現在的認知所能知曉甚至是預測的。
她們什么都不知道。
也只有這種時候,她們才能感覺到什么是無力,什么是渺小…什么是絕望。
這樣的感覺,真的好討厭。
愛乃輕輕吸了下又泛酸的鼻子,用手背蹭了下眼睛。
“結城君,真的沒事嗎?”大野合子聲音異常低落,帶著難過。
愛乃強顏歡笑道:“沒事!那家伙比牛都壯,怎么會有事!”
“可是,就算是牛,一晚上吐出來那么多血,也吃不消吧?”
愛乃強打起精神:“真的沒事!頂多是貧點兒血!所以,別、別哭鼻子。”
大野合子吸了吸鼻子,發出聲悶悶的鼻音:“嗯,我不哭,會惹大家也跟著難過,我不哭…”
愛乃緊緊咬住牙關,狠狠揉了揉她的腦袋,然后拉起她的手,一路連走帶跑,好讓這份難過轉移出去。
她們近乎橫沖直撞,步子歪歪扭扭,直到跑到上氣不接下氣,跑的干嘔了起來,她們才停下。
愛乃吐了口氣,心情稍微舒暢了一點。
身后的大野合子現在也只顧著大口呼吸了。
眼前正好有一家甜點店,她平復了呼吸后,拉著她道:“吃點兒東西再回去。”
大野合子也任由她拉著進了店里。
“想吃什么,點!”愛乃把菜單戳到了大野合子的鼻子前。
大野合子伸手接過,低頭看了看,猶豫了下道:“真的可以嗎?”
她一直被帶著減肥,好多東西也都不準吃了。
“少廢話,隨便點!今天要吃個過癮!”愛乃不喜歡磨嘰,伸手又要了一份菜單,專挑甜的奶油冰激凌點。
大野合子愣愣看了她一會兒,埋下頭,也跟著點了一大堆。
點東西,吃東西,一直是她最喜歡的事。
店里沒多少人,她們點的餐很快上來了,足足有兩大盤子。
“吃!”愛乃言簡意賅,狠狠挖了一大勺塞進嘴里。
大野合子在吃上面是真的有天賦,她看了看愛乃,嘴里嘀嘀咕咕不知道說著些什么,但大概意思愛乃也能猜的到——每次吃東西的時候,這臭丫頭總是鄙視她吃法不對。
不過這個時候愛乃也懶得伸拳頭揍她腦袋,只是手上的動作更為用力。
大野合子眼睛睜圓了些,愣了會兒后,也學著她的樣子,挖了一大勺子塞進了嘴里。
香甜細膩的口感充斥了口腔,又帶著讓腦殼疼的冰涼。
她唔了聲,幾口咽下去:“沒有結城君做的好吃。”
“大口吃,少說廢話!”
兩人“兇殘”進食,讓幾個服務員忍不住側目。
明明都是挺漂亮的女孩子。
十多分鐘后,兩人面前的盤子終于空了,愛乃忍著膩味到想吐的感覺,站起身,晃悠悠去結了賬,然后拽起還在舔盤子的大野合子出了店。
站在外面,她吐了口氣,搖搖頭,心里發誓再也不這么干了之后,才邁步往前走。
不過走著走著,快要出商業街的時候,身后的大野合子忽然不走了。
她也跟著停下,回頭看了眼。
“愛乃…”大野合子指著路邊一家美容店,露齒笑著:“愛乃,我們把頭發染成白色吧?”
愛乃愣了愣,猶豫道:“咱們學校不讓染頭發的…”
“可是,結城君就是白色的頭發呀,要是只有他一個人的話,會不會很孤單?”大野合子認真的說道:“我們把大家都叫過來,一起染白色的頭發吧?哪怕只有一天也好。”
明天可是開學式,全部師生都會在,要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她們一頭白,公然挑釁學校的校規和威嚴的話,之后用腳指頭想想都知道會有多麻煩。
愛乃直勾勾看著她,最后狠狠一咬牙道:“去他的校規!行,干了!”
大野合子高興道:“嗯,把大家也喊過來!”
此刻,冬之莊里,沉默坐在一起的女生們,口袋里的手機都響了一聲。
她們拿出來看了看,各自愣了一下。
三木薰看向花奈,暗淡的眼眸里重新有了光,帶著雀雀欲試道:“花奈…”
花奈想了想,輕聲道:“也挺有趣的。”
佐藤立花往走廊跑去:“我去換衣服,很快就好!”
“我也是!”緒醬和九條璃空也跟著跑了出去。
天星茉莉糾結了一會兒,然后一咬牙一閉眼道:“嘛,算了算了,我也去換衣服!”
三木薰低頭往身上看了看道:“我們也換身衣服再出門吧?”
花奈點了點頭。
十分鐘后,她們在院子里集合,各自扭頭看了眼結城佑一房間的窗戶,放輕腳步,出了大門。
在去美容店的路上,花奈道:“染發比較耗時間,咱們分散開來。”
“好!”
幾個小時后,一家美容店內。
燙著酒紅色大波浪卷的店長將包在客人頭上的塑料頭套取下,看著鏡子里面,眼中頓時露出了驚艷之色。
她笑容滿面道:“客人,您還滿意嗎?”
坐在椅子上的客人,對著鏡子仔細端詳片刻,然后點點頭,輕聲道:“挺好的。”
于是店長臉上的笑容更加濃郁了,她搓搓手道:“您滿意真是太好了…客人,如果您愿意當本店的模特,以后就可以在本店里享受三折的最強優惠!怎么樣,要不要考慮一下?”
椅子上的客人起身,拿出了錢包來,笑著搖搖頭道:“很抱歉。”
“啊?您不再考慮考慮嗎?要不兩折?兩折怎么樣?”店長不甘心的問道。
結過賬后,結城佑一收好錢包,在美容店長可惜的目光里,面色平靜的推開門出了店。
站在店外,他望了眼天邊陰沉的烏云,轉身朝冬之莊在的方向走去。
蜜柑已經回到療養院去了,那邊有最好的療養設備,在那里,她可以得到更好的照顧。
宮子阿姨的傷心不比他少,執意要重新住回療養院,繼續照顧蜜柑。
但這次的時間很長,他和山木叔叔商量了一下,就花大價錢請了幾組最好的護理工,交給宮子阿姨帶著。
況且他也會每天過去幫蜜柑按摩推拿,這方面算是做到了萬無一失。
而他自己,也把頭發染了回來,重新有了一頭烏黑的發色。
千一在學生形象這一塊兒要求很嚴格,是不允許染發的。
再說了,他的后遺癥也只是他的事,也沒有去和學校硬懟的理由。
嗯,更重要的是,不能讓里繪子難做——一些消息已經確認了,里繪子會繼續帶他的班。
他揣著兜,腳下漫步一般走著,眼眸里一片平靜。
雖然蜜柑沉眠,但她的病情也跟著得到了遏止。
接下來,就是拼死命的去攢德行值,然后爭取在三到四年里,治好她。
嗯,三到四年而已,也很快的!
他這般想著,眼角又變得柔和。
總歸是不能沉浸在傷心之中,要振作!
希望還在,生活也還要繼續。
這個世界,還有愛他的人…以及他愛的人。
一路上,結城佑一慢悠悠回了冬之莊,心情也徹底變得平靜,又重新燃起了動力來。
屋子里,嘰嘰喳喳的聲音傳了出來,沉寂難受了一天的冬之莊,又有了熱鬧勁兒。
他開門進了玄關,臉上帶著笑:“我回——誒?”
一句話沒說完,一聲“誒?”暴露出了他的驚愕來。
玄關前的走廊上,一群白發女生也瞪大了眼,無比驚愕的看著他,然后跟著發出了聲:“誒???”
一伙人彼此沉默。
最后,結城佑一又是感動又是好笑道:“為什么不先和我說一聲?”
她們染發的原因,不用多想都能知道。
愛乃、大野合子、花奈、佐藤立花、三木薰、緒醬、九條璃空、天星茉莉…在一瞬間就漲紅了臉。
她們原本還想給結城佑一一個驚喜來著;
這下倒好了,結城佑一倒先給了她們這么大一個驚喜!
三木薰唔的捂住了臉頰,有種沒臉見人的感覺。
花奈也是咬了咬牙齒,一臉哭笑不得。
愛乃眼睛一瞪,把他往門外推去:“去、給我再染回來!”
大野合子也是撅著嘴嘟囔:“沒錯沒錯,結城君去把頭發染回來!”
佐藤立花、緒醬、九條璃空幾人跟著回過了神,一起朝門口擠去:“就是就是!”
玄關前亂成了一團。
餐廳里,里繪子和明日香看著這一幕,也是不由的啞然失笑。
心底悲傷的情緒悄然消散。
今晚的冬之莊,也仍舊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