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點,結城佑一趴在門窗上,愣愣看著病房內,十分鐘前蜜柑吃過藥,現在剛剛才睡著。
花奈站在旁邊等著,她身高不夠,看不到里面。
結城佑一收回目光,輕聲開口:“回去吧?”
花奈應了一聲。
兩位護士站在另一側,正相互使著眼色。
小野嵐遲疑了下道:“如果可以的話,請八點再過來吧…六點是蜜柑洗澡換被褥的時間。”
“嗯,我記下了!”結城佑一再次欠身。
花奈也是欠了欠身,對結城宮子道:“那我們就告辭了。”
結城宮子眨了眨眼:“嗯,回去的路上請注意車子和癡漢,在東京這玩意兒還挺多的。”
花奈很認真道:“是,我會小心的。”
結城佑一默然不語,癡漢?打花奈主意的癡漢…那還不如打他的呢,那樣好歹還有點活路。
兩人出了療養院,在回旅館的路上,結城佑一問道:“要去吃點東西嗎?”
小堂妹好不容易來一次東京,也不太好意思讓她一整天都和自己在療養院陪蜜柑。
花奈微微搖頭:“旅館會提供早餐和晚餐。”
“那也挺好…有想要去逛的地方嗎?”
“沒有呢…回去泡溫泉吧。”
結城佑一不再多言,安靜走在路上。
半個小時后,溫泉旅館的女湯里,霧氣氤氳、圣光交錯、暗黑橫行的溫泉內,花奈長發扎起,頭頂毛巾,靜靜看著眼前的人。
結城宮子長長伸了個懶腰,嘆息道:“舒坦!真想帶蜜柑也來泡泡呢!”
花奈靜靜道:“您就別折騰她了。”
“我就隨便說說…真是的,還是這么不可愛。”
“可愛的人沒來。”
“是呢,愛乃和彌夜…彌夜也還好吧?不過話說回來,那孩子真的是能蹲家呢,這都幾年了?”結城宮子陷入了回憶中。
“我知道的,您嘴里的可愛,一直都是傻的意思,所以也不想聽到您用這個詞來稱呼我。”
“…這、這是你誤會了,麻麻怎么會那么說自家的孩子呢?”結城宮子目光躲躲閃閃。
“誰讓您愛用可愛當口頭禪呢,打游戲瞪眼睛的時候,看新聞掐腰的時候,甚至您還這么稱呼過外公…”
“噓、噓!”結城宮子慌忙打斷她。
花奈閉口不言,靜靜看著她。
結城宮子干笑幾聲,轉移話題道:“這邊住的舒服嗎?要不然跟麻麻回療養院住吧?早上起早一點再偷偷回來。”
花奈搖頭,眸子中不起一絲波瀾,輕聲道:“不行的,我和他住一個房間。”
結城宮子愣了愣,猛地站了起來,一時間空氣中圣光大熾,仿佛太陽的化身降臨了世間,亮的讓人睜不開眼睛。
“什么?你、你們可是兄妹啊!”
“住的是家庭套間。”
“家庭套間?啊,那就沒事了!”結城宮子重新回到溫泉中,熾熱的圣光也跟著一點點退去,只留下些少許浮在水面上的光霧。
花奈看著她,良久后才道:“您為什么會這么吃驚呢?”
“這個…嘛,我畢竟是麻麻嘛,一下子太突然了有些不適應。”
“…那您覺得他可愛嗎?”
“他?佑一?可…不可愛!”
結城宮子瞪了瞪眼睛,這丫頭,怎么還給自家麻麻挖坑呢?
花奈眼眸中終于是有了絲笑意,輕聲開口:“您一開始打的主意,差不多落空了呢。”
“一開始打的主意?”
“您為他安排的人生…讓佑一一直和家里借錢,等到他還不上后,好讓他乖乖繼承冬之莊和三木家,最后不管是和我結婚還是和愛乃結婚,總歸是能過好這一輩子。”
結城宮子想起來了,臉色訕訕道:“誰知道那小家伙這么有本事…比麻麻當年可強多了。”
花奈有些出神:“是呢,他現在金錢上不用再依靠我們,也有了自己喜歡的人…”
結城宮子回想著,不確定道:“是那個叫三木薰的小丫頭吧?挺可…不對!挺漂亮乖巧的一個小姑娘…就是家世有點問題,黑道千金…老頭子不一定看得上。”
花奈反問著道:“只要他喜歡不就夠了?況且現在回不回三木家已經不重要了吧?”
結城宮子撓了撓頭,一臉的心虛和慚愧:“老頭子只有我和你舅舅兩個孩子,你舅舅死在了國外,我又是個笨蛋,對商業那一套完全搞不清楚…你外公年齡現在越來越大了,真要讓我接手的話,那等個十幾年后,咱們幾個說不定就要到街上去乞討了。”
花奈握住她的手:“真到那時候,我也能幫上您了。”
結城宮子又愣了愣,嘆氣道:“現在說這些還早…花奈醬,要真的是麻麻的女兒就好了呢,麻麻也就不用發愁這些了…”
花奈眼中笑意更深:“沒辦法呢,您連婚都沒結過,就是真想當您親生女兒也沒機會。”
結城宮子翻了個白眼,嘀咕道:“結婚啊,男朋友啊,一個個的麻煩死了!哪有游戲好玩兒,麻麻我就是受不了老頭子三天兩頭嘮叨才搬出去的。”
花奈搖頭:“這個我也不懂呢。”
結城宮子歪了歪頭,忽然道:“現在還討厭佑一嗎?”
花奈臉色瞬間恢復平靜:“我沒有討厭過他呢。”
“說謊!”結城宮子又翻了翻白眼。
花奈不言,溫泉池中安靜了下來。
良久后,平靜的聲音才響起:“嗯,是說謊的…一開始很討厭,他沒來之前就在想著該怎么趕他走,哪怕是給他一筆錢讓他去外面住也好,甚至還故意不去車站…”
“可是呢,那小子知道咱們那里是女子寮的時候,竟然主動拒絕了入住。”
“我當時在想,肯定是假惺惺的作態吧?其實一定很想留下的。”
“可是呢,住進來后的每一天里,他都在非常謹慎的注意著自己的言行舉止,不是必要的時候,連房間門都很少出,哪怕是現在,如果不是明日香姐姐要求,他肯定不會往女子寮那邊多看一眼。”
結城宮子笑了笑道:“那孩子,看來很珍惜在冬之莊的生活呢,盡管只是個能吃飽飯和睡覺的地方。”
花奈聲音輕輕:“有段時間里,他每天都會跟著愛乃去跑步,就像瘋了一樣…看上去很幼稚,很可笑…可現在再想,那應該是壓力太大的原因吧?”
“他擔心著怎么才能賺到錢,還說出了一個月要至少賺到五十萬円的這種大話,我直接建議他去搶銀行。”
結城宮子瞪了瞪她。
花奈將臉頰靠在她背上。
“…后來,他卻真的做到了,從一開始每天打三份工,到現在的小吃屋。”
“他只靠著自己,就承擔起了一切。”
“哪怕累到手腳顫抖,只能躺倒在地上,也從來沒有對誰說過‘請幫助我’這種話。”
“他真的很了不起…”
結城宮子下巴微揚,正要開口,卻忽然察覺到女兒的情緒好像有些不對。
“我不討厭他了呢,麻麻。”
結城宮子怔怔出神:“花奈…”
“我…”
“嘭!”一道花火忽然劃破了夜色,綻放出碩大的煙花,將夜空照亮,將聲音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