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熊俊龍雀寶刀金芒落定的那一瞬。
砰!!
距離齊云城二百里之外的山林深處,一片黑暗,一襲黑色龍袍轟然跪地。
是魯言!
沼魔惡蛟之死帶來的反噬來了!
肉眼可見,他的身上一股濃郁的死氣直沖面門,很快,一張臉,包括靈魂的門戶雙眼都變成一片漆黑。
這不是魔煞。
是死亡!
“咕嚕!”
魯言跪在地上,沒有任何表情,嗓子里發出如同打鼓的悶聲,就像是一個瀕臨死境的溺水之人,痛苦掙扎,渴望外面清澈的空氣。
死亡!
他被死亡淹沒了!
通體冰寒。
在沼魔惡蛟身死的一瞬間,他赫然同樣感受到了死亡的氣息!
“我死了?!”
這一刻,魯言絕對比沼魔惡蛟更難受,因為后者已經死了,對這一刻沒有任何感覺,可是他,還活著!
何為生不如死?
這就是!
魯言感覺到體內有種極其重要的東西正在瘋狂流逝,無法做出任何反應的臉上顏色更加慘白。
流逝的,是他的武道根基!
齊云城沼魔惡蛟之死只是一尊魔物的死亡么?不!它更代表著從此之后,自己武道根基的殘缺!
“我的武道…”
痛苦。
憤怒。
不甘!
魯言掙扎著,努力讓自己抵擋死亡帶來的冰冷,試圖讓自己保持足夠的理智,不被這浩蕩的死亡冰寒淹沒。在死亡帶來的沖擊下,他感覺自己就像是一條搖擺在狂風驟雨海洋中的孤舟,隨時有顛覆的可能。
但除了這些之外,他漆黑的眼底更有濃烈的…
不可思議!
熊俊揮出的最后一道璀璨的金色光華依然在腦海里不斷反復,魯言整個人都是懵的。
出手了?
面對第二血月的阻止,熊俊竟然還是揮出了最后一刀?
他是瘋子么?
還是說,手持龍雀寶刀執掌大道之力的他膽大包天,完全忘記了洞天境至強者的恐怖?!
亦或者是…
“李云逸!”
魯言心里在怒吼。
在他想來,最后一種猜測才是最有可能的,那就是,魯言對于李云逸的忠誠,甚至超過了對洞天境至強者的敬畏!
這算什么?
愚忠么?
“這個憨憨!”
魯言心里幾乎被絕望淹沒,一想到自己日后的武道之路必會殘缺,起碼他找不到任何彌補的可能和方法,在加上第二血月現身之后他內心歡喜的強烈沖擊,終于…
“噗!”
一口黑色淤血吐出,魯言這一刻終于承受不住這樣的打擊了,整個人再也無法承受這肉身和精神上的雙重磨難,隨著血霧噴灑,他整個人直接仰面倒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沒有任何反應。
因為在摔倒在地之前,他整個人已經暈倒了!
而事實上,被熊俊這一刀震驚地何止是他一人?
第二血月同樣如此!
金光璀璨,備受折磨,力量早已衰弱到極致的沼魔惡蛟周身血煞在這勢如破竹的一刀之下盡碎,龐大的身軀爆裂,魔氣因失控而飛揚,撼動天地,瞬間…
天地間風起云涌,烏云壓頂,在所有人驚駭的注視下,傾盆大雨降臨。
天地異象!
代表著圣者身隕的天地異象!
虛空金光和魔氣交織的余波讓人看不清這一刀的結果,但,眼前的天地異象足以證明一切!
沼魔惡蛟死了。
熊俊這一刀之下,死的不能再死了!
霸道!
凌冽!
熊俊最后一刀厚積薄發,盡情釋放了所有戰力,比之前任何一刀都要強,若是在平常,他揮出這一刀結束戰斗,必然會引起無數人驚呼震撼,贊譽之詞不絕于耳。
可現在。
包括太圣在內,哪有人的視線在熊俊身上停留一瞬,就在狂風驟雨降下,他們甚至顧不得用天地之力隔絕,立刻下意識朝第二血月戰立的方向望去。
忤逆洞天至強者!
第二血月豈能容忍?
果然。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鐵青至極的臉,第二血月似乎也被熊俊霸道無比的這一刀震動了,沒想到后者竟然真的敢無視他的存在痛下殺手,一股狂暴的怒火由心而生,眼瞳瞬間一片血紅。
“你敢違背我的命令?!”
一聲低吼,如同雷震,第二血月身上分明沒有任何狂暴的氣息散發…當然,倘若他真的釋放出了屬于洞天至強者的氣息,在場所有人,有一個算一個,恐怕就連太圣距離如此之近也抵擋不住,會被瞬間壓成肉泥!
天地震動,人人駭然看到,籠罩整個天穹的烏云直接炸裂開來,如第二血月心頭的憤怒,炸裂無比!
人人倒抽一口涼氣。
何為洞天?
這就是!
一句話,言出法隨,連這片天地也為之震動,足以影響天道運轉!
而更讓風無塵等人駭然的是,第二血月在發出這聲怒斥的時候,所望方向赫然并非熊俊所在的位置,似乎哪怕后者真的出手了,他也不打算懲戒,而是…
靈舟!
是李云逸所在靈舟的方向!
他怒斥的是李云逸!
因為剛才直接忤逆他住手命令的,就是后者!
盛怒之下的第二血月,想殺人?
雖然第二血月此時并沒有展現凌冽的氣機,但看到這一幕,人人心頭狂震,感到一股發自靈魂深處的窒息和冰寒。
洞天之怒,誰人可擋?
風無塵莫虛等人更是擔心,下意識想要上前維護,可是面對第二血月他們卻發現,這一刻,自己仿佛失去了動作的能力,只能眼睜睜看著,虛空之上似乎有一條無形的階梯,第二血月拾階而下,一步步朝李云逸所在靈舟走去。
這一刻,萬籟俱靜,就連空氣都仿佛凝固了,四下無聲。
可就在這時,突然。
咔嚓!
靈舟門戶開了!
在所有人驚駭的注視下,一道同樣潔白勝血的白衣出現,似乎根本沒有感受到周圍幾乎凝固的氣氛,施施然走出,神色平靜。
不是李云逸又是何人?
他竟然如此淡然?!
人人看到平靜的李云逸,心頭駭然無比。當他們知道白衣人是第二血月的時候,連心臟都差點直接跳出來,而李云逸…面對后者如此盛怒,依然可以保持如此平靜…
這得是多大的心臟啊!
人人愕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而更令他們沒想到的是。
“啪。”
當李云逸走出靈舟,站定大地之上,望著從天而降距離他僅有十余丈的第二血月,突然抱拳拱手,輕輕躬身。
“第二前輩果然是守信之人,這份忍力,晚輩亦是欽佩。”
“倘若是晚輩,只怕早就忍不住出手了。”
“看來,師尊說的沒錯,第二前輩不僅是大忍之人,更守規矩。以晚輩之見,也唯有如前輩這般,才有希望重振旗鼓,再回巔峰。”
“晚輩,期待那一天。”
守信。
大忍?
重振旗鼓?
李云逸此言一出,全場所有人都是微微一愣,萬萬沒想到,李云逸竟會在此時說出這樣一席話來。
這是吹捧和拍馬屁么?
“規矩…”
人人心里念叨著這兩個字,突然,臉色變得古怪起來,望向李云逸的目光更充滿難以置信和復雜。
什么規矩?
自然是第二血月之前下達的至強令了。
圣境三重天之上不得出手…
如今,李云逸竟然在用第二血月自己定下的規則壓制后者?!
你在逗我么?!
第二血月可是這擬定規矩的人啊!先天超脫這規矩之外,更可以隨意改變。更何況,如今第二血月正處在極度的憤怒之中,你竟然和他講規矩?
這不是找死么?!
一時間,就連莫虛風無塵等人都慌了,莫虛更是面紅耳赤,似乎在抗衡內心的本能,想從懷里掏出什么東西。
不用猜也知道他想掏什么,無非是紫龍宮的長老令牌。同樣,這也是他能想到唯一能保護李云逸的辦法了。
可就在這時。
一旁,鄔羈聽到李云逸的這句話突然眼瞳一亮,一抹精芒閃過,幾乎就在李云逸話音落定的一瞬間上前一步,同樣拱手行禮。
“不錯。”
“第二血月遵守承諾,我等佩服!想必以前輩的手段,熊俊出手之前,前輩若有心阻止,我等必然無法出手…前輩,大義!”
說完,鄔羈深深行禮,臉上盡是欽佩的神色,直接把周圍眾人看呆了。
大義?
你們殺了人家的人,還說人家大義?
這不是挑釁么?
可就在這時,以鄔羈的話音為引,他們也突然意識到,剛才發生的那一切的詭異之處。
熊俊突然悍然出手,這的確遠遠超乎了他們的想象之外,并且他和沼魔惡蛟的距離那么近,只怕就是太圣想要阻止的話也幾乎不可能。
對于第二血月,這個言出法隨,無需氣息綻放就能撼動天地的洞天至強者來說,他若是想要阻止的話,真的沒有機會么?
他是肯定可以做到的!
但即使如此…
沼魔惡蛟還是死了。
若不是因為實力不濟,不是因為意志不堅定,那還有什么理由原因?
規矩!
和李云逸鄔羈此時說的一樣,只剩下他先前公告天下的那至強令了!
東神州之上,圣境三重天不得不手,同樣也包括了他自己!
“這也行?”
看著突然在半空停住腳步的第二血月,人人瞠目結舌,難以相信眼前的真實。
這算什么?
第二血月這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并且。
李云逸又是如何知道,面對他的忤逆,第二血月不會出手?
倘若后者真的出手了…他們這些人的命運還另說,但熊俊,肯定會死!
他是如何知道,第二血月一定會遵守自己的承諾和命令的?
一時間,全場再次一片鴉雀無聲,人人望著李云逸,眼底充滿震撼和疑惑,連太圣也是如此,被后者竟然能推斷出第二血月的言行舉止而震動。
可是他們不知道的是…
猜測一個洞天境至強者的行徑?
李云逸哪有這等實力?
他當前所為,不過是一個字…
卻也是不得不進行的一場賭博!
這場賭博只是關乎熊俊的生死么?
它的結果,更關乎他南楚未來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