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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8章 一些可歌可泣的小人物們

  和他們不久前發現的那架招核偵察機一樣,這架運輸機的翅膀同樣已經折斷,但運氣還算不錯的是,它的主體同樣保持的格外完整,除了機尾已經斷開,其余的都還囫圇個的存在呢。

  而一直被石泉關注的那枚白色箭頭,此時也靜靜的漂浮在這架運輸機尾部的位置。看來不出意外的話,這次的標識物應該是在機艙里放著的。

  “你來還是我們來?”石泉站在運輸機尾部的裂口處朝激動的直打哆嗦的呂洞賓問道。

  “一起!一起進去!”呂洞賓說完立刻又反悔道,“等下,先讓我拍幾張照片!”

  眾人無所謂的攤攤手,任由對方搶過助手遞來的單反,在閃光燈的頻頻閃爍下,繞著運輸機的殘骸從各個角度拍下了一張張的照片。

  “好了,我們進去吧。”呂洞賓心滿意足的把單反遞給了跟在身邊的助手。

  “你們進去吧”大伊萬指了指身后的直升機,“娜莎剛剛在山上有些感冒,我去陪她。”

  “艾琳娜,你也去機艙里陪著娜莎吧,這種鬼地方弄不好有毒蛇。”石泉說話的同時,還不著痕跡的撓了撓艾琳娜的手心。

  “那我在機艙里等你們,剛好順便想想用我的雷擊木雕些什么。”

  艾琳娜話音未落,人已經邁著大長腿跑進機艙,坐在了那挺迷你炮的旁邊,隨時準備著推開艙門給心懷不軌的人來上一套冒藍光的彈幕。

  缺心眼兒似的呂洞賓卻不疑有他,只是謹慎的用強光手電看著腳下和周圍,生怕不小心被石泉說的毒蛇咬上一口。

  反觀石泉等人,各自默契的從兜里翻出一包劉小野配置的驅蛇粉一路走一路撒。在經過劉小野這些年的改進之后,這玩意兒不但能驅蛇,連蟲子聞到味之后都躲得遠遠的,甚至關鍵時刻還能讓敵人臉上糊。

  眾人舉著手電筒,順著機尾的裂口鉆進機艙,眼前看到的一幕卻讓眾人陷入了沉默。

  這架C46的機艙被分為上下兩層,下層的空間已經幾乎被泥土掩埋,但上層空間,卻能看到一具具擺放整齊的尸骨。

  這些尸骨身上殘存的衣物在如此潮濕的環境中早已腐朽,但殘存的靴子和極具特色的綁腿,以及那些生銹鋼盔上隱約可辨的漢字卻無不在表明著這些尸骨的身份。

  “這機艙里至少得有一兩百具尸骨”何天雷咂咂嘴,“他們...”

  “不出意外的話,估計是為當時駐扎在印度的遠征軍補充的兵力吧...”石泉嘆了口氣,看著擺滿機艙的尸骨沉默了良久,卻終究沒有邁出一步。

  而原本因為發現運輸機格外興奮的呂洞賓,此時也被幾乎堆滿機艙的尸骨嚇到,早已經沒了剛剛精神頭兒。

  “老板,來看看這個”已經沿著尸骨間的窄小通道走到最中間的咸魚喊道。

  “過去看看吧”

  石泉嘆了口氣,小心翼翼的躲避著腳下的尸骨走向了運輸機的深處,而呂洞賓在拍完了一張照片后,同樣嘆了口氣,隨后默默的離開機艙,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向了機頭的方向。

  而在運輸機內部中段,一張小桌子上還擺著些諸如鑷子和藥瓶之類的醫療用品。甚至在附近的幾具尸骨的斷腿骨上,還殘存著曾用各種材料綁住的木頭棍乃至其他類似的東西。

  在場的都不是傻子,自然能從這蛛絲馬跡中看出來,當時活下來的也許遠不止那位跑到山頂上堅守13天最后死于雷擊的無線電發報員。

  但這些人里受傷的恐怕不在少數,甚至他們這一路走來,都能看到某些尸骨上殘存的泥土。或許這機艙里的遺骨,是最后的幸存者離開前,將陸續逝去的同袍又挖出來運回這里的都說不定。

  但相比他們虛無縹緲的猜測,這擺滿機艙不止一層的尸骨卻是一場血淋淋的慘劇造成的事實。因為就在周圍的機艙壁,還留有一個個細密的炮彈孔。

  “這是航空機炮打的?”咸魚皺著眉頭問道。

  石泉用拳頭試了試洞口的大小,“招核戰斗機上裝備是的20毫米機炮,應該就是它們打的。”

  “這些狗日的羅圈腿...”何天雷咬牙切齒的罵了一句。

  “那些日自己人被送走的太早了”石泉遺憾嘆了口氣,這才看似隨意的拿起了那張小桌子上的一截纏滿了布條的竹子。直到這個時候,地圖視野中的白色箭頭也跟著悄然飄散。

  小心翼翼的拆開竹筒上幾近腐朽的布條,這節只有手腕粗的竹筒長度不過半米,拆開布條之后,可以清晰的看到竹筒本身刷著厚厚的桐油,同時在它的一端,還套著稍粗一圈的竹制蓋子。

  輕手輕腳的將這竹筒擰開,在他手臂的輕輕抖動下,一個布卷伴隨著些許殘渣從竹筒中滑落出來,同時也讓他聞到了淡淡的煙草味道。

  將手中這個大的過分的煙葉罐交給身邊的何天雷拿好,石泉動作輕柔的展開了手中的布卷。

  這就是一張普普通通的土制粗布,展開之后,中間包裹著一枚質地并不算好,但雕工還算不錯的圓形玉佩。只不過相比玉佩本身,在這塊不到半米見方的白色粗布上,由血液寫就的黑色字跡卻更加震撼:

  日寇猙獰,匹夫當戰。驅除韃虜,恢復中華。

  出國征戰,勇往直前。為國盡忠,無需盡孝。

  玉佩家傳,權作想念。若歿沙場,且做陪葬。

  四十八個筆鋒蒼勁的繁體大字幾乎寫滿了整面粗布,而在每個字的最后一筆處,都能隱約看到殘存的血指印。除此之外,在這面粗布的左下角處,還有“父手諭”三個字。

  “是個好父親,是個好兒子,也是個好戰士,可惜了。”

  石泉嘆了口氣,珍而重之的用這面粗布仔細的將玉佩重新卷好,小心翼翼的塞進裝滿了煙葉的竹筒里。

  他們這些生在和平年代的人實在難以想象,一個父親到底要忍受著多大的痛苦和憤怒,才會給兒子準備這東西,甚至在他的兒子踏上戰場之前,都已經預想到了他戰死異國他鄉的情況。

  如果說白發人送黑發人是痛苦,那這兩位連名字都沒留下的父子所承受的已經不是痛苦,而是烈焰焚心,寒冰沁肺的國仇家恨。

  石泉等人更不知道,這躺滿了機艙的尸骨生前是否也有類似的故事或者痛苦。但無論他們背負了多少,最終仍舊義無反顧的奔赴了戰場。

  或許有人在這些出國遠征的華夏士兵踏上戰場之初便把他們當作了棄子,或許有人覺得他們并沒有起到多少左右戰局走勢的重大勝利。甚至還有些人敲打著鍵盤,說他們完全就是在浪費戰爭資源去給敵人送去的活靶子。

  但無論如何,半個多世紀前,恰恰是成百上千、成千上萬這樣的“起不到多少作用的活靶子”,帶著滿腔的憤怒和仇恨義無反顧的沖上了硝煙彌漫的戰場。他們最終再也沒能回來,但卻讓華夏重新挺直了腰。

  這些路人甲一樣的小人物最終靠著血肉之軀擋住了敵人,而在那場戰爭之后的半個多世紀乃至今天,這樣的小人物也絕非少數。

  他們有的高喊著“向我開炮!”和敵人同歸于盡。有的在邊境上,怒斥敵人“非但不投降還膽敢向我還擊!”,又或者一句“讓它們滾,老子不喜歡它們!”

  他們中還有一些寧愿烈火焚身,為了不暴露也咬牙堅持,有的毫不猶豫的用胸口去堵槍口、用身體去撐起炸藥包。更有的為了把非法進入領空的偵察機驅趕到領空之外獻出了自己的生命。甚至還有些本該帶著國足沖出亞洲的,一腳將敵人從邊境線的這頭兒踹到了那頭兒。

  但無論如何,其實他們的夢想都樸素的讓人心疼,這些“路人甲”式的英雄,只不過是再也不想讓戰火燒到華夏的任何一片土地罷了。

  “通知小野他們過來幫忙收斂尸骨,另外讓佳雅做好準備把這些人帶走。”

  石泉說話的同時,已經從包里抽出了一個裹尸袋,小心翼翼的收斂著一具殘破的尸骨。

  “老板,用不用知會一下呂洞賓?”咸魚問道。

  “不用,他要是不同意,就做好留下來陪他爺爺的爺爺繼續在這兒開飛機的準備吧。”何天雷說話的同時,已經摸出衛星電話撥給了劉小野。

  等他和營地那邊溝通結束,眾人一起動手,小心翼翼的收斂的每一具尸骨的每一塊遺骨。

  在眾人的忙碌中,一個個裹尸袋被送出機艙擺在了用原木鋪出來的平地上。

  而原本在駕駛艙有所發現的呂洞賓見到這一幕之后,悄悄嘆了口氣,點上顆煙老老實實的躲在了一邊。

  潮濕的山間谷地被大功率的露營燈照的燈火通明,短短不到半個小時,兩架直升機從遠處飛來。

  還不等螺旋槳停止轉動,包括鄧師傅兩口子在內的俱樂部成員全都從機艙里下來,他們肩扛手提著一摞摞的裹尸袋,甚至幾個華夏人的手臂上,還纏上了一小條黑布。

  幾乎在他們離開機艙的同時,兩架直升機迅速起飛,他們還要去接佳雅的那些手下們。

  石泉在聽完劉小野的描述之后,立刻朝站在一邊等待的呂洞賓說道,“讓你的機隊幫忙跟著跑幾趟,把人運過來。”

  “沒問題”

  呂洞賓隨后用英語朝他的助手囑咐了一句,這才繼續朝石泉說道,“你們先忙,忙完了跟我去駕駛艙外面看看怎么樣?”

  “現在就去吧”石泉看了眼忙碌的機艙,只帶著咸魚走向了機頭的方向。

  “你覺得這個傷痕是怎么造成的?”呂洞賓用強光手電筒指著機頭處的破損問道。

  之前一直在關注機艙里情況的石泉皺起眉頭,這架運輸機的機頭駕駛艙附近,有個格外明顯的貫穿破損。這幾乎不可能是墜機時的碰撞造成的,更不太可能是招核戰斗機打的。

  石泉苦澀的朝呂洞賓搖搖頭,“恐怕你已經猜到答案了,這么明顯的傷痕,沒必要找我驗證的。”

  “這么說真的是當時的防空部隊打的?”呂洞賓臉色難看的問道。

  石泉指了指身后,“你去看看機艙蒙皮上的那些貫穿傷就知道了,那才是20毫米機炮能打出來的傷痕,機頭這個傷口太大了。”

  “所以說有人在和我爺爺說謊”呂洞賓臉色陰沉的嘀咕了一句。

  “那就和我們沒關系了”石泉攤攤手,“你在駕駛艙里有什么發現嗎?”

  “找到了”

  呂洞賓指了指頭頂,“除了導航員的席位是空的,其余的機組成員的尸骨都在,而且都能對上。所以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我們在山頂發現的那具尸骨說不定就是那位導航員的,他或許是唯一的幸存者,只不過可惜他的運氣不太好。”

  “我能上去看看嗎?”石泉指著鏈接駕駛艙的梯子問道。

  “當然”

  呂洞賓晃了晃手機,“另外我爺爺在幾天之后或許會來這里,如果可以的話,你們不如在瑙蒙多留幾天。他肯定很想見見你。”

  “應該沒什么問題”石泉話音未落,人已經鉆進了一片狼藉的駕駛艙。

  多年的風吹雨打,這里早已經被各種叢林動植物占據,甚至在殘存的座椅上,還有個撐著兩顆漂亮鳥蛋的鳥窩。

  至于呂洞賓說的那些尸骨,至今還在各自崗位的銹蝕地板上堆著呢。

  “根妮雅,你和海寧來運輸機的駕駛艙幫忙收尸。”石泉舉著手臺吩咐了一句,這才一步步的下來,重新回到了忙碌的機艙里。

  等到佳雅的大批人馬趕到的時候,收殮速度進一步加快,但即便如此,直到晚上八點多,他們這才清空了運輸機機艙里的士兵尸骨。

  “老板,一共198具尸體。”劉小野聲音低沉的說道,“除此之外,我們在一具尸骨旁邊的地板上,還發現了四個半‘正’字。”

  “多少天?”石泉坐在裹尸袋排成的方陣角落,雙手抱著那枚竹筒問道。

  “22天”

  劉小野嘆了口氣,“那具尸體死于自殺,而且他的大腿股骨呈斷裂狀態,周圍還勉強能找到夾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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