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第229章:呆呆

  一屋,一藥爐,滿屋藥草香。

  一頭發花白的婦人坐在藥爐旁,聞著那徐徐藥香,眼睛微瞇,似睡非睡。

  身后同樣一年過半百的老漢,看著搖椅上的婦人,開口,輕聲道,“當家的,您說,寧侯爺他會答應嗎?”

  婦人微微抬了抬眼簾,開口,聲線帶著絲絲沙啞,“你覺得呢?”

  老漢聞言低頭。

  老漢反應落入眼中,婦人呵呵一笑,“看來你也心里也有數,也知道他是絕不可能答應的。”

  婦人說著,又丟一味藥在爐子里,淡淡道,“寧脩是絕對不會為了一個女人,就放棄這多年的仇恨的。如他那樣的人,女人在他的眼里不過是玩意兒罷了。”

  縱然這個女人是他兒子的生母,也不會有什么不同。

  死了蘇言這個生母,再給他兒子挑選一個溫柔好拿捏的繼母也就是了。

  老漢聽了,微嘆一口氣道,“早知道如此,當初就應該把藥也一并給寧家六爺用上。他畢竟是寧家人,寧侯爺就算是再無情,也不能不顧及他的性命。”

  用寧子墨來做人質,或比蘇言更有用。

  就算是沒用,多死一個寧家人來祭奠死去司空族人也是好的。

  婦人聽了,搖頭,“百草,你如果你這樣想,那可就錯了。”

  聽言,老漢拱手,“請當家的指教。”

  “若是將奪命的藥用在寧子墨的身上,也許不等我們來提條件,無需寧侯選擇,寧子墨自己就先選擇了自我了斷。”

  “這么一來的話,除了讓司空星兒死的更慘,讓寧脩對我們更加無法饒恕之外,我們撈不到任何好處。”

  “可是,將藥下到蘇言身上可就不同了。首先她不會為了讓寧脩能更好的替寧老爺報仇,就了結自己的小命。其次,她是寧脩兒子的生母。若寧脩對她見死不救。那么,他的兒子勢必會恨他。”

  婦人說著,微微一笑,眸色陰涼,“如此一來,就算是寧侯不妥協,我們也算是如愿了。看他們父子成仇,看寧子墨情陷蘇言,看寧脩處處膈應,豈不美哉!”

  聞言,老漢恍然,“當家的英明,老奴自愧不如呀!”

  老婦笑笑,百草的恭維,聽著順耳,卻并不感到順心。因為這樣惡心寧脩的結果,可能是讓司空一族徹底覆滅。

  在寧脩不遺余力的誅殺之下,縱然他們極力躲藏,可現在司空族人已然所剩無幾了。

  很多時候,司空靜都想豁出去與寧脩拼死一戰。這樣,縱然是死,心里也痛快了,總比這么縮著,躲著強。

  只是,心里這樣想,卻總歸不能這樣做。她現在是司空一族的當家人,不能為了自己一時候暢快,就帶著剩下的族人去死,這樣的魄力她還沒有。

  想著,司空靜閉上眼睛,長長吐出一口氣,只是心口那一口郁氣卻怎么也吐不出。

  可想到,寧脩當下可能也是這種感覺,婦人心里不免又舒服了一些。

  柳母要柳邧納她為妾的事,蘇言一無所知。只是感覺柳母突然對她親切了很多,連她多吃一碗飯都沒再跟她臉色看,反而說什么能吃是福。

  柳母態度的明顯轉變,讓蘇言直懷疑她時日無多的事兒,柳母是不是知道了?所以,才忽然對她這么和善,連帶的連柳邧看她的眼神都怪怪的。

  那種想看她,又不敢看她的眼神,透著掩飾不住的心虛。那模樣,好似做了對不起她的事一樣。

  不過,如柳邧這種天真又純真的人,能做出什么腌臜事?

  “蘇小姐。”

  聞聲,蘇言轉頭,看青石站在門外。

  “蘇小姐,六爺有請。”

  蘇言聽了,還未動彈,還沒吭聲,柳母就先一步走了出去,笑盈盈的看著青石,“六叔他吃飯了嗎?若是還沒吃,就來這里用飯吧。”

  聽柳母喊六叔喊的親切又干脆,蘇言挑眉,前幾日還一副怎么都喊不出來的樣子,怎么今日忽然就接受自己有個叔了,且看著還很是歡喜的樣子。

  相比蘇言的疑惑不明,柳邧對柳母為何如此親切,可就是心知肚明了。也因此,心里充斥著滿滿的羞恥之感。

  青石看著柳母,淡淡道,“抱歉,六爺有事兒請蘇小姐,沒空見你這個大侄女。”

  聽言,柳母嘴角笑意微僵了一下,沒見到正主兒,還被喊了大侄女兒,感覺自己被人光明正大的罵了。

  “伯母,姐夫,你們先吃,我出去一下。”

  “好,好。”

  柳母親切的應著,看蘇言走出去,待人不見,轉過頭剛想跟柳邧叨咕兩句,卻見他放下碗,一言不發的走了出去。

  “邧兒,你去哪兒呀?”

  柳邧沒回答,徑直離開。

  看著柳邧背影,柳母嘆一口氣,他怎么就不明白她的一片苦心呢。

  青山環繞,碧水連天,樓閣小橋,院中有果還有花!

  這幽靜又優美的地方,有點世外桃源,遠離紅塵煩擾的感覺。

  妥妥的海景房!

  六爺一路帶著蘇言,來到了這地方。

  “這里景致如何?”

  蘇言四處望望,轉頭看向六爺,“這是你選的用來安葬我們的地方嗎?”

  青石:…

  美景因她一句話,瞬時就變了味道,渾身冷嗖嗖的。

  “不是,這里縱然再美,也不是死后歸屬地,死后還是要葬于寧家的!”

  蘇言聽了,點點頭,“六爺死后自是要葬于寧家的。可我,并非是寧家人。”說著頓了頓,“不能葬于寧家,也不能葬于蘇家,沒出嫁的閨女是不能葬在娘家的。所以…”

  又望望這片青山碧水,“所以,六爺選這地方,不是用來安葬我們,只是用來安葬我的嗎?”

  “不是,我只是想帶你來這里釣釣魚,吃吃飯。”

  “哦,原來是這樣呀。最后的晚餐嗎?”

  “不是,我們還沒到日子。”

  “嗯,我們確實可以比別人多吃幾頓斷頭飯。”

  感覺噎得慌。

  “你先四處看看,我去做飯。”

  說完,四爺快步走進廚房。

  對蘇言,心里亂七八糟的感覺太多。而無論是那一種,都讓他抬不起頭做人。所以,只能忍著那不該有的情緒,任她奚落擠兌。

  聽到六爺這聲長嘆,青石都想跟著嘆氣了,這才多少日子,六爺從不問塵世的一心向道,到現在都快變成多愁善感,為情所困的憂郁詩人。

  每次聽到六爺嘆氣,青石都感覺,他張口就能賦詩一首。結果,六爺好似只有那姿態,每次也只會望月長嘆一聲,然后就結束了。

  “青石,你看蘇言在做什么?”

  聽言,青石回神,轉頭望去,看蘇言在院外東瞅瞅,西挖挖,忙得很的樣子。

  “回六爺,應該在挖貝殼吧!”

  “是嗎?”六爺摘著菜,幽幽道,“可我怎么感覺,她在尋埋我的地方呢?”

  青石聽言,未加思索,脫口道,“不可能,就憑蘇小姐現在看不慣您的勁兒,她只會把你丟亂墳崗,哪里還會特意掏勁兒挖坑!”

  話出口,青石面皮一緊,隨即捂住自己嘴巴。

  捂嘴有什么用?該說的都說了,一個字兒都沒落下。

  “六爺恕罪。”

  六爺看著他,沉默,好一會兒才開口道,“丟亂墳崗難道就不需要掏勁兒嗎?”

  青石低頭。

  “她可能連這都嫌麻煩,說不定會直接牽只狗來直接把我叼走吃了。”

  說著,想想一下自己各種死狀,六爺嘴里直發苦。

  而青石聽六爺這么說,感覺很是飄忽。

  六爺要死了嗎?絕不可能,他至今仍是這種感覺。所以,聽六爺這么說,他心里才會一點悲傷和焦急之感都生不出來。

  在六爺的唉聲嘆氣中,一頓飯做好。

  “你嘗嘗看味道如何?”

  蘇言嘗一口,眉頭微揚,竟意外的色香味俱全。

  “如何?”

  蘇言點頭,毫不吝嗇的夸贊道,“味道極好!沒想到六爺做飯本事,就跟送我去黃泉的本事一樣的好。”

  “咳咳…”

  蘇言的夸獎,如愿的讓六爺嗆了。

  咳著,六爺心里發苦,他都要給她償命了。如此,又何必喊她來吃飯,受她這擠兌呢?

  其實,六爺很不想見到蘇言。可是,控制不住想她能怎么辦呢?

  情愫的不受控制,讓六爺無力也無奈。

  嘆一口氣,忽然想到什么,抬眸,看著蘇言開口,“對了,柳母想讓柳邧納你為妾,這事兒,你知道了嗎?”

  聞言,蘇言愣了一下,“納我為妾?”

  “嗯。”

  看六爺點頭,蘇言抬手摸摸自己的臉。

  賀良那里是妾,蕭瑾那里是姨娘。現在,又是妾?

  難道她長了一張只能為妾的臉嗎?

  之前,變為妾,成姨娘都是有原因的。那么這次呢?

  “柳母為什么要柳邧納我為妾,你知道嗎?”

  “好像是看到了你荷包里的銀票,知你不差錢,又有我這么個看起來好似富貴的六爺爺。所以,想納了你,然后借用你的銀錢,助柳邧上京考舉,順利入仕。”

  蘇言聽了,無話可說。

  原來不是看上她的人,而是看上她的銀子了。

  她還以為自己突然人見人愛,花見花開了呢。

  “柳邧呢?他是怎么說的?”

  “他…”六爺頓了頓如實道,“他好像還在猶豫中。”

  說完,六爺瞅著蘇言,皺眉道,“你問他作甚?他同意不同意重要嗎?”

  難不成他同意,你就愿意?

  這話在嗓子眼過了過,又咽下去了。理智告訴他,這不是他該說的話。

  “他就是愿意,你跟他也沒可能。”六爺說著,無意識的用筷子戳著碟子里的肉,似頗為嫌棄道,“這柳邧,頗讓人不喜。”

  聽六爺那說話的腔調,那酸溜溜的味道,蘇言既知他又毒發了。

  懶得與他講太多,拿起筷子開始吃飯。

  看蘇言不搭理他,六爺也識趣的不再提這茬事,殷切的給蘇言夾起菜來。

  “嘗嘗這個,這個也好吃!”

  “雖然不想承認,但這些年在外,我學做飯確實比佛經學的好。”

  “哎!再這樣下去,過個幾年,我也許沒成圣僧,發成了廚子。”

  蘇言聽了,看他一眼,“你不會成為廚子的。”

  “為何這么肯定?”

  “因為你快死了。”

  “不小心忘記這茬了。”說著一笑,剛要說話,一道人影忽然映入眼簾。

  看清人,六爺要說的話咽下。

  “看來本侯來的正是時候。”寧侯說著,抬腳走到飯桌前,自然坐下,看青石一眼。

  “小的去給侯爺盛飯。”

  “嗯。”

  寧侯到,除了青石分外熱切之外,六爺與蘇言就像是沒看到他一樣。蘇言該吃飯吃飯,六爺該夾菜夾菜。那樣子…

  莫塵看著,分明就是六爺與六奶奶嘛。

  他看著如此,就是不知道侯爺看著是什么感覺。

  正想著,看寧侯不緊不慢吃著飯,開口道,“要去見見司空星兒嗎?”

  寧侯這話在問誰?

  疑惑著,見寧侯看向蘇言。

  “見她作甚?詢問解藥嗎?”蘇言問著,看看六爺,“六爺應該已經去過了吧?”

  六爺沒說話。

  蘇言笑笑道,“自然是去過!也定然是沒要到吧。如果要到了,他這會兒又怎么會在這里做飯給我吃?”

  中毒了才這么不正常。若是沒中毒,見到她,擺的就是爺的譜兒了。

  “六爺都沒要到,我去定然也一樣。如此,又何必閑跑一趟。”

  寧侯聽了道,“所以,決定就這么等死了是嗎?”

  蘇言呵呵兩聲,看看寧侯沒說話。

  之后,也沒人再吭聲。

  飯后,寧侯看著蘇言道,“聽說柳家要納你為妾!如此,一起走吧,本侯剛好去看看。”

  “那就走吧!”

  走出,看到院外停放的馬車,蘇言抬腳…

  “娘!”

  一聲呼喊入耳,蘇言腳步停下,是錯覺嗎?

  想著,轉頭,看到不遠處,一風塵仆仆的小人兒,喊著,朝著她跑來。

  不是錯覺,真的是呆呆。

  只是,多日不見,他怎么瞧著反而瘦了?在侯府不是吃的很好嗎?

  “娘!”

  聽著那喚聲,看著那依舊清瘦弱小的人兒,蘇言轉頭看向寧侯,“我要見司空星兒!”

大熊貓文學    爺是嬌花,不種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