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讓寧脩準備了棺木,一個你,一個我的。
留下這一句話,六爺隨著離開。
所以,她這是大清早的又被人給判了一次死刑嗎?
寧子墨來這里是特別來告訴她,他們不能同年同日生,但可同年同日死嗎?
嗤笑一聲,蘇言抬腳去了廚房,開始燒火做飯。
將水添上,饅頭放上,火升起來,蘇言起身準備摘菜。
起身一抬頭,看到門口那一道黑影,不由嚇了一跳,待看清是誰,蘇言吐出一口氣,“姐夫,今兒個你怎么起這么早呀!”
柳邧沒回答她問題,只道,“我忽然發現,你好像懂得很多。”
這話,蘇言聽了,心里不由突突猛跳了兩下。
“你不但深諳人世百態,還會燒火做飯。”
聞言,蘇言無語。
原來他說的懂得多,指的是這個。她還以為,他指她會強男人,還會殺人呢!
“相比你,我好似才是無知的那個,枉我讀了那么多的書,又有什么用呢?遇到事兒,還不如你這個目不識丁的弱女子。”
這是在夸她嗎?可她怎么感覺被瞧不起呢?
再看柳邧一副要跟他談論人生的樣子,蘇言岔開話題,“表姐和伯母呢?怎么沒看到她們?”
“岳父身體有些不適,她們過去看看。本來作為晚輩我也當去探望的,可我實在沒那精神頭。所以…”
“姐夫既然身體也不舒服,那就去歇著吧!”說完,蘇言自顧忙活去了。
柳邧站在原地,有心想再跟蘇言說幾句。可是,蘇言好像不想,而熱臉貼冷屁股的事,柳邧也不太會,最后悻悻離開了。
早飯,蘇言吃了不少,柳邧一口沒吃,不知道是不合口,還是沒胃口。
蘇言沒多問,吃完,收拾干凈就出門了。
“蘇言在做什么?”
聽寧侯問起蘇言,莫塵沉默一下,才如實回稟道,“回侯爺,剛屬下問了影衛,他說;蘇小姐在賭坊賭錢。”
寧侯:…
賭錢?
將死之人這么歡騰的,他還是第一次見。
想著,寧侯起身往外走去。
莫塵抬腳跟上,這次侯爺一定是去見蘇小姐吧?
嗯,這次莫塵猜對了。
嘈雜,鬧騰,有人歡騰,有人哀嚎,猶如浪水一般,一波接著一波,一浪接著一浪。
寧侯站在門口,看賭坊內人聲鼎沸,熱鬧非常。
而人群中,一個一身男裝,身形嬌小的男子,一腳立在地上,一腳踏在椅子上,站姿頗為江湖,分外吊兒郎當,別看他個子不高,但聲音卻分外嘹亮。
整個人往那里一站,不似男子勝似男子。
“小,這次我買小。”銀子一拋,袖子一捋,整個人賭徒之氣沖天。
“好,這位小兄弟買小!你們呢、買大買小趕緊下注,多買多賺吶。”
“買大,我買大!”
“我買小。”
銀子不斷往外掏,叫喊聲此起披伏。
莫塵眼睛不眨的看著那嬌小的男子,心里暗腹:她還真是扮什么像什么,看她現在這模樣,誰能相信她是一女子,恐怕就是小公子來了,都認不出這是自己娘親吧。
“還有沒有人下注,還有沒有人。”
“沒有了你就趕緊開吧!趕緊開。”
眼睛死盯著骰盅,不停的催促道。
“好,這就開了,開了!”
骰盅一開,又是一陣興奮的歡笑,一陣懊悔的嚎叫。
“竟然是大,我剛才本來想買大的呀!”
莫塵看著蘇言,相比其他輸了的人,她顯得尤其平靜淡然,一副輸銀子完全不是事兒的姿態,一點不在乎輸贏。
這是知自己將死,對銀子什么的都已無所謂,不在乎了嗎?
“上次沒買對的,這次再接再厲呀!來來來,買大的這邊,買小的這邊,開始下注了。”
“買小!”
蘇言第一個下注。
寧侯斜靠在一邊靜靜看著,莫塵亦是。
看蘇言每次買小買大,都是隨口就來,完全不經思索的樣子,那完全碰運氣的方式,感覺多少銀子都不夠她輸的。
可是,漸漸的莫塵發現,幾局下來,她竟是贏的居多,眼看著跟前的銀子逐漸增多。莫塵:她這運氣倒是夠好的。
“小兄弟,手氣不錯呀!”
賭坊內的人顯然也注意到了這一點,對著蘇言笑呵呵道,滿是和氣。
“今兒個運氣好。”
聽到這話,賭坊的人笑了,寧侯嘴角也幾不可見的揚了揚,隨著抬腳走上前。
莫塵微愣一下,趕忙跟上。
莫塵跟在后,眼看著寧侯走到蘇言身邊,而后…自然的將手放在腰上。
莫塵心頭一跳,趕忙看向四周的人。
莫塵也說不清他在慌亂什么,反正寧侯動作一出,他跟著耳朵發熱,心跳不穩,莫名羞澀。
好似青天白日,公然耍流氓的不是寧侯,而是他一般。
也許大少爺說的不錯,寧侯就是負責耍流氓,而他負責害羞。
賭性正濃,腰間突然多了一只大手,蘇言看都未看,直接揚起巴掌掄了過去。
揮去,手腕被握住,寧侯那張妖艷的臉映入眼簾。
看到他,蘇言對他微微一笑,隨著收回視線,繼續開賭。
寧侯神色微動,蘇言這反應,讓他覺得,她從一開始就知道是他。所以…她那巴掌才揮的那么利索,并那么有力度嗎?
清楚這一點,寧侯握著蘇言手腕的手,本欲松開卻又握緊了。
兩個男人摟腰,拉手,這是什么情況?
周邊的人驚疑著,很快又被骰盅吸引了過去。
管他們什么情況。眼下,贏銀子才是緊要的。
“大,我買大!”
在叫喊聲中,在蘇言就要將銀子丟過去的時候,手突然被握住,手里的銀子被拿了過去。
在蘇言的注視下,看寧侯拿過她的銀子,然后姿態優雅一丟,穩穩的丟到了買大的圈內。
“這個,爺很擅長。”
是嗎?
不過,他丟的姿態確實是相當嫻熟,又相當優美。
“開了,開了!”
“是小,竟然是小!”
“啊啊啊,又輸了,他娘的,老子不玩兒了。”
買大,開小,蘇言銀子自然也沒了。
之后,蘇言手腕被握著,看寧侯每次完美拋出,又完美的輸掉,接二連三,屢試不爽,直到銀子輸光,蘇言理解了他剛才那句‘爺擅長’是什么意思了。
原來指的是擅長輸。
看寧侯一路勇往直前,一路輸,很快蘇言銀子光了。
摸摸空空如也的荷包,蘇言臉色不免有些難看。而不等蘇言有所動作,就看寧侯拎起手邊椅子,姿態同樣優雅的丟到桌子上,“給爺砸了!”
寧侯話落,十幾個黑衣護衛從天而降,一言不發,直接動手,對寧侯命令執行的徹底,出手既是稀巴爛。
“啊…”
“我的銀子!”
在一片叫聲中,寧侯揮揮衣袖留下一地的凌亂,緩步走了出去。
蘇言順手撿起地上一錠銀子,也隨著離開了。
“二爺,這賭坊可是您開的呀!”
聽到莫塵這話,蘇言腳步微頓。
“爺自己開的就不能砸了嗎?”
這敗家子式的問話,莫塵都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了。
這是輸紅了眼了,連自己的地方都不放過嗎?
蘇言抬腳走出去。
“怎么有興致來賭坊了?”
將死來賭坊消遣的,寧侯還是第一次見到,很好奇她是怎么想的。
“想贏點錢留給我兒子傍身。”蘇言說完,越過寧侯,離開。
望著蘇言背影,寧侯一時靜默,這答案,是他沒想到的。
莫塵聽到,心里不由一酸。
“莫塵!”
“屬下在。”
“將賭坊關了。”
聞言,莫塵抬頭,卻只看到寧侯離開的背影。
莫塵轉頭,看看眼前已被砸了一片狼藉的賭坊,不知寧侯心里是怎么想的。
而站在不遠處角落,并未離開的蘇言,聽到寧侯這句話,卻是淡淡笑了,看著那賭坊,眸色幽幽。
寧脩將賭坊關了,讓她無法如愿,是想讓她死不瞑目呢?還是,想讓她努力求活呢?
蘇言不知道。
傍晚時分,柳母從元家回來,看著呆坐在房里的柳邧,開口既是,“邧兒,我看蘇家表妹不錯,不若你把她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