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子學堂外,一護衛看到侯府的馬車,抬腳走過去,拱手,“大少爺!”
簾子掀開,寧曄那清雅的身影映入眼簾。
“小公子呢?”
“回大少爺,小公子在跟太傅請教詩詞,要晚一些才能出來。未免大少爺久等,特命小的來稟明大少爺,請您先回去無需再等他了。”
“這樣呀!”寧曄輕喃一聲,對著護衛道,“你回去轉告小公子,我今日無事,他何時出來都無礙,我等他一起走。”
護衛聽言,不由抬頭看了寧曄一眼,隨即又低下頭來,恭應,“屬下遵命。”
護衛領命離開,待他走遠,寧曄轉頭對著時安道,“你說,呆呆真的是忙著做學問呢?還是為避嫌,他開始躲著我了呢?”
時安斟酌了一下,最后還是實話實說道,“回大少爺,應該兩者都有。”
小公子對做學問上心是真,有心躲避大少爺應該也是真。
寧曄聽了,淡淡一笑,幾不可聞道,“可惜,躲是無用的,也是多余的。”
躲著他,屏退不了那些閑言碎語,只是徒勞而已。
“大少爺,江大來了。”
聞言,寧曄抬頭朝前望去,看著一身短衫,依舊一身小廝打扮的蘇言,緩步朝這邊走來。
待她走進,寧曄臉上帶著親和的笑,“來接呆呆嗎?他在跟太傅學做學問,可能要晚一些才能出來。”
蘇言搖頭,“我不是來接他的。我是來見大少爺的,不知道大少爺眼下可有空同小的閑聊幾句?”
聞言,寧曄嘴角笑意似深了一些。
他還以為她會繼續以不變應萬變的沉默下去呢。
“自是有空。前面有個茶樓,不若我們去那邊邊聊,邊等呆呆,可好?”
“依大少爺安排。”
兩人都分外好商量的朝著朝茶樓走去。
時安跟在后,心里卻是七上八下的。看著兩人那和諧的背影,不知為何,他卻總有種兩人會隨時打起來之感。
“不知江公子想與我聊些什么?”對著蘇言,寧曄分外客氣道。
只是這問題,卻透著明知故問。她要與他聊什么,他應該心知肚明才是。
蘇言拿起茶壺,倒一杯茶放到寧曄跟前,不緊不慢道,“不知道大少爺對京城今日出現的那些流言蠻語有何想法?”
“自是煩心不已。只是悠悠眾口難堵,只要我們知自己自身清白就好。”
看寧曄說的風輕云淡,一副超脫又超然的模樣,蘇言嘴角幾不可見的動了動。
如果不是為及呆呆,她能做到比他更淡然。甚至她都不介意承認強了他們兄弟倆,她無所謂自己的名聲,只要他們不覺得膈應,不覺得有損自己男兒威風就行。
但現在,呆呆在意,她就不能不當回事兒。
“所以,依大少爺之見,我們就坐看流言肆意,充耳不聞對嗎?”
寧曄搖頭,“我并不想聽之任之。只是,我縱然有心卻無力制止。”寧曄說著,看著蘇言,正色道,“或許江公子有什么好的對策?如果有,我很愿意聽之。”
蘇言聽了,看著寧曄,沒說話。
寧曄又道,“或者,我們寫信給寧脩,問一下他該怎么做?”
聽寧曄一本正經的建議,卻一點沒有主動想對策,極力解決問題的意思。相反,他把一切都拋給了她,一副坐等靜看她如何應對的姿態卻是顯而易見。
蘇言不記得自己同寧曄發生過什么針鋒相對的事,他們之間好像也沒任何仇怨。可現在,他這好像考驗她能耐的姿態,到底是何意?
是閑著無聊,還是要給誰好看?
“江公子覺得我們應當怎么做才好?”
蘇言看著寧曄,淡淡道,“大少爺既然問我了。那么,我定要好好想想才行,努力想一個兩全其美之策,讓大少爺和小公子都不受流言煩擾。”
聽言,寧曄點頭,似頗為期待道,“我相信江公子的能耐。如此,我就坐等佳音了。”
“小的一定不讓大少爺失望。”
蘇言這話,寧曄聽在耳中,后腦勺不由的緊了一下,莫名升起一股不祥之感。
“大少爺,小公子出來了。”時安透過窗子,望著學堂的方向道。
蘇言聽了,起身離開。
而寧曄坐著沒動,只是靜靜坐著,看蘇言同呆呆一起驅車離去。
“時安,你說蘇言會怎么做呢?”
“這個,屬下也猜不到。”
不過,時安覺得,縱然蘇言有幾分小聰明,恐怕也難制止流言蔓延。所以,她所能做的最后恐怕也只是向侯爺求助,借著侯爺的勢力,強制將流言壓制。
只是,侯爺可不是那有求必應的性子,特別是關于強了一事,侯爺雖明面上已不再為難蘇言,可心里應該還是有疙瘩。所以,想侯爺管這件事,難!
畢竟,這些麻煩事,可都是因過去蘇言行事不端,自己招出來的。侯爺可沒那么好的脾氣替她善后。
特別還是這種,為證小公子身份,向世人力證當年被強的絕不是寧曄,而是自己。這…
被強已夠憋火,現在還要力爭自己被強!這種事,侯爺會做才怪。
蘇言若真聰明,她該做的不是向侯爺求助,而是該擔心侯爺知道才對。
因為,當年舊事再被提及,不會令侯爺愉快。只會讓侯爺升起翻舊賬之心。
馬車內,蘇言看著呆呆白凈的小臉,“今日在學堂如何?可還開心嗎?”
馬車外趕車的小廝,聽到這句話,不由轉頭望馬車里望了望。
每次蘇小姐來接小公子,開口第一句,總是這句話。
只問他開心不開心,至于學業如此,她從未問起過。
難道在蘇小姐心里,她只在意小公子的心情,至于學業如此,她好像一點也不在乎?
這樣的娘親,也是少見。難道她不知道,只有小公子學業出彩了,人出眾了,她日后才能母憑子貴,更好的在京城立足嗎?
呆呆聽了,看著蘇言道,“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兒子心情尚可!娘不用擔心我。”
聽言,蘇言靜默少時,開口,“此時,你可懷念在義安縣的日子嗎?”
呆呆搖頭,“兒子覺得現在這樣更好。”
“為何?”
“在義安縣,我們也過的并不安穩。那時候,所有的風雨都要娘親一人擔。而現在,雖也艱難,也艱辛。但至少還有一席安穩地給娘親遮風擋雨。只要娘親得以安穩,兒子在外再如何都不覺得苦,亦不覺得難。”
呆呆說著,輕輕伸出小手,撫過蘇言那喬裝改扮的臉,幽幽道,“娘,不用太久,兒子定會讓你舍了這層面具,堂堂正正的出現在世人面前,無人能辱,亦無人敢欺。”
聽著呆呆的話,看著他那張平靜到已看不出情緒的小臉,蘇言眼簾垂下。
兒子如此,作為娘親,她也許應該感到高興,感到欣慰。可是…
她心里卻一點不覺得歡喜。
如呆呆這樣的年歲,他本該無憂無慮,天真無邪。但,他卻過早的吃了他不該吃的苦,經歷了他不該歷經的難。過早的遺失了這個年歲,本該屬于他的純真與開懷。
蘇言倒是寧愿他在田地里跟放牛的娃子一起,玩兒著泥巴傻樂呵。也不愿意他現在就拼力的讓自己變得智勇雙全。
因呆呆拼盡全力想護著她的心,讓蘇言也逐漸的感受到了何為娘親。
為娘親,她倒是希望他一生簡單平凡健康,也好過歷經荊棘成梟雄。
不過,如果他已經做好了披荊斬棘的準備。那,她也一定極盡所能助他成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