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住筆趣閣.
天啟朝四年二月五日。
今日兵部尚書熊廷弼當值。
剛剛坐到位置上不久,一封來自宣府巡撫的奏本,被遞進了文淵閣。
“大人,兵部右侍郎劉策的奏本,”文吏將蠟封完整的明黃色信封遞給熊廷弼。
“下去吧,”接過奏本,熊廷弼并不著急打開,而是放在一邊,望著窗外遠處奉天殿飛檐默默出神。
至于劉策在奏本上寫了什么,熊庭弼不用看都可以猜出來。
“擅動刀兵,置京畿于不顧,置京師于危境。”
熊廷弼手邊還有另外一封信件,并不是鋪兵驛站傳遞的官方文書,而是李元通過另外渠道昨天夜里寄到自己手上的。
大明朝的兵部尚書有些心煩意亂,他知道李元現在在宣府的動作和后續的計劃,但是并不認同。
以武將角度去評判,李元所為沒有什么問題,李元之帥才,整個大明朝無出其右者。
但是以朝廷的角度去看,問題就太大了。
甚至讓皇上考慮此事,也會覺得李元其心有異。
皇上就在你李元身后,需要靠你鎮遼侯手里的兵馬去守御,這也是交給你的唯一任務,但是李元到任之后二話不說首先就將手里的悍兵強將分了出去守御太原府!
那是你應該干的事情嗎?
山陜總督是韓爌,不是你李元!
且不說太原府城高池深,幾無陷落之風險,就算太原有失,你李元的選擇是不是過于偏頗,不知何為輕重了?
昨天下午,皇上還在左順門召集了內閣大臣,要給李元去信,天下社稷所在要確保萬無一失!所有事關宣府的奏本,過了內閣,不需要司里監從中代替,直接呈朱由校審閱。
可見重視程度。
思慮半晌,熊廷弼終于提筆,開始對劉策的奏本進行批示,俗稱票擬。
熊廷弼筆端不停,思緒翻騰,票擬意見盡量客觀的同時,力求使得李元的出兵原因顯得更讓諸公容易接受一些。
大約半個時辰,熊廷弼的小稿完成,筆端停駐的那一瞬間,當朝兵部尚書突然冒出一種出師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淚滿巾的感慨。
李元縱然不是那般純臣,但是此番所作所為,雖為天下,卻是犯了忌諱。
正在此時,文淵閣外傳來請安的聲音。
暫代內閣首輔劉一璟和督察院左都御史黃嘉善到了(左光斗去職之后,黃嘉善代替了其督察院的職位)。
熊廷弼眉心一挑,剛剛抬起的筆端微抖,啪嗒一聲,墨汁低落,正好滴在票擬好的紙張上,浸染一片。
“熊大人,可有急奏?”劉一璟剛一進屋,就看向熊廷弼。
有沒有急奏,劉一璟心中門清,只要過內閣通政處的奏本,都會有謄寫留存副稿,同時將出處張貼在文淵閣外間,內閣大學士進門時候就會看到。xqqxs8.
但是熊廷弼沒有必要點破,只是抬眼道:“宣府劉策的奏本,吾剛剛寫了小稿,被墨水浸了,稍后改好再由首輔大人過目。”
“不急,吾先看一看劉策所奏何事!”劉一璟的位置就在熊廷弼對面,兩人對坐。
熊廷弼聞言也只好放下筆觸,將奏本拿起遞給劉一璟。
票擬之事,無不可對人言。
接過奏本,劉一璟沒有去看上面的內容,其目光直接落在熊廷弼的票擬文章上。
早朝之前劉一璟已經收到劉策的私人信件,對于奏本上的事情一清二楚,知道的甚至比熊廷弼都清楚。
他只是想看看熊廷弼會給李元找什么理由開脫。
擅動刀兵,置京畿于不顧,置京師于危境。
這可不是什么好洗白的控訴。
一住筆趣閣.
“飛白(熊廷弼字),韓爌那邊可沒有讓朝廷增兵支援,太原府更不是危若累卵,你這樣的票擬遞上去,在皇上看起來,你二人可有結黨之嫌啊,”劉一璟將奏本輕輕放下。
“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況且軍情瞬息萬變,鎮遼侯也許得到了什么軍情急報,必須出兵支援韓爌太原府,實際情況,不是你我坐在這文淵閣三言兩語能夠說清的,”熊廷弼還是想爭取一二。
“若真有軍情,宣府劉策為何不知?”劉一璟伸出手指,點了點躺在桌子上的奏本:“巡撫都不知道的事情,那就是捕風捉影了。”
“當然,”劉一璟突然擺了擺手:“現在宣府情況危及,我等必然不會在此時追究什么,李元大才,內閣現在還要仰仗一二的。”
秋后算賬嗎?
熊廷弼心中無奈,李元實在是犯了大忌。
其實從毛文龍反叛之事開始,天啟皇帝就開始對邊疆九邊總兵官的忠誠度有了極大的懷疑,而且追到跟腳,毛文龍還是李元推薦去了山陜地區,最終留在大同任總兵!
這要是追究起來,你李元能逃得了干系?
這兩天,天啟帝耳邊聽到的全是邊將驕縱之事!
現在又不顧朝廷旨意,自作主張支援太原!
熊廷弼望向遠處,想著回到府里還是先給李元去信提醒一二吧!
二月份的宣府,天氣依舊嚴寒,放眼望去,除了一望無際的白色世界,外無他物了,就連星星點點的枯黃灌木已經變成了奢望。
李元此時馭馬走在冰凍的河道邊,順著河水的軌跡向北望去。
唐有望和盧甲跟在其身后,臉上帶著沉思。
“洋河一線連接大青山、宣府、保安州直到順天府地界石景山,延綿不絕,”李元揮動馬鞭,指著遠處的山巒:“那里便是陰山山脈,洋河一處支流便來自那里。”
“皇太極率軍占領了上流,也就是掌握了主動權,并不著急與我開展,想要一直耗在這里,等待他太原府的戰果,”唐有望跟在李元身后:“我軍應該主動出擊,不能被動防守,損耗太大,還被人牽著鼻子走!”
另一邊,盧甲也點頭表示同意:“按照弗朗基炮的射程范圍,只要我們重新拿回宣府,那么戰略主動權也一同回來!”
聽著兩位下屬的建議,李元瞇著眼睛,語氣淡然:“如果朝廷不愿意我等出兵呢?”
唐有望和盧甲互看一眼。
整個遼東,上下軍卒,皆以鎮遼侯之命是從,并不是一句空話。
要從朝廷和李元之間做選擇,對于遼東大多數兵將來說,并不是什么困難的事。甚至很多聽起來大逆不道的想法,遼東高層之間是心知肚明,或者說心照不宣的。
“吾等唯大人之命是從!”
親,本章已完,祝您閱讀愉快!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