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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一章 步步緊逼

  “妾身給皇上請安,”自封九千歲老太的奉圣夫人,在朱由校面前總是一副慈愛沉靜的模樣。

  張皇后此時也坐在一旁,看到客氏進來,清麗無雙的容顏頓時冷了下來。

  張皇后容貌美艷無雙,性情更是稱得上母儀天下的端莊賢德,自然看不慣客氏和魏忠賢對于內宮事情的干擾和離亂。

  平日里張皇后經常勸諫朱由校,期望熹宗能“遠小人而近賢人”。

  從張皇后那邊看,魏忠賢就像是秦代的趙高,是一個陰險的閹宦。

  就在月余之前,明熹宗去見張嫣,見桌上一本書,便坐下來笑道:“皇后你在看什么書?”

  張皇后抿著小嘴,語氣清冷:“《趙高傳》。”

  明代內宮后妃,所必讀之書是明太祖命儒臣編定的《女誡》,其要義即禁止后宮干政,《趙高傳》之類的史書并不是宮中后妃所必讀或應當讀的。

  皇后張嫣此舉,自然大有深義,即想以趙高來譬喻魏忠賢來提醒熹宗。

  熹宗看了看自己的皇后,只是“嘿然”,表情尷尬,沒有說話。

  熹宗想是意識到魏忠賢、客氏與張皇后的對立,但是他不愿懲辦魏忠賢和客氏,當然也不希望魏忠賢傷害張皇后。

  而另一方面,對于張皇后的威脅,客氏和魏忠賢自然是欲除之而后快,但是魏忠賢和客氏也知道熹宗凡事憒憒,獨于夫婦、兄弟間不薄,一不慎,其輩無遺類矣。

  所以雖然經常找機會陷害,搬弄是非對皇后下手,但是靠著熹宗殘存著夫妻感情,也算是暫時安全。

  “天色尚早,奶娘怎么不去休息,現在天氣漸寒,奶娘還要注意身體,”朱由校看到客氏進來,招手讓客氏坐過來。

  “妾身如果不來,恐怕明天就要被這些個亂臣賊子給憑白誣陷,給小人可乘之機!”客氏看著朱由校,語氣款款,沒有平常女子的那般哭啼啼,卻滿是委屈之感。

  “這是哪里的話,”朱由校尷尬一笑:“是非曲直朕自然明白。”

  “那皇上是想怎么回復那些個自詡君子的東林亂黨!”客氏此時咄咄逼人,不想讓事情再發展下去了,想要讓皇帝給一個確切的回答。

  “這個......”朱由校手指繞著衣袖,一時間不知道怎么回答,畢竟上百官員直諫,還是跪在宮門口,整個京城,甚至北直隸都看著呢,作為皇上,朱由校還真的不能任性而為。

  “后宮不參政,是祖宗家訓,”張皇后俏臉一凝,伸出青蔥玉指:“你一個小小的奶娘在這里質問皇上,想要干什么?這是禍亂后宮,還是妄想端坐垂簾?”

  “你......”客氏被張皇后當面斥責,臉上自然掛不住,她雖然平日里自封九千歲老太,在后宮內橫行無忌,甚至在整個北京城都是御用儀仗,無人敢沖撞一二。但是面對母儀天下,皇上親封的圣母皇后,客氏還是低了一頭。

  最重要的,是熹宗皇帝對自家的結發夫人還是有著感情的,任何針對張皇后的污指和流言,在熹宗皇帝這里都被全數打回,置之不理。

  “好了,”朱由校有些煩躁,沉吟半晌:“招內閣,去東閣候著,朕一會就去。”

  “奴才領旨!”小太監快速看了一眼魏忠賢,而后快速退去。

  屋內,魏忠賢和客氏互看一眼,神色有些不安。

  “皇上,若此次退步,后面將永不寧日......”客氏終于還是忍不住了,如果沒了魏忠賢,自己在宮中的勢力絕對被削弱大半,如同沒有爪牙的老虎,任人宰割了......

  “朕明白,”朱由校感到腦子里有一股涼氣在亂竄一般,腦仁生疼。

  另一邊,張皇后的美眸中映襯著擔憂,十六歲的花樣年華,卻在這深淵如海的后宮如履薄冰,如果此次客氏勝利,也許大明朝也將萬劫不復......

  半個時辰之后。

  葉向高等人終于等來了小皇帝。

  “皇上萬安,”殿內眾人向著龍椅上,高高在座的小皇帝行禮。

  此時殿內重臣如云,看來為扳倒魏忠賢,葉向高花了大價錢。

  不說東林黨葉向高,左光斗,高攀龍,韓爌幾人,御史畢佐周,周宗建,就是向來游離黨爭的帝師孫承宗都到了,除此之外,還有三朝元老徐光啟,還有兵部尚書熊廷弼。

  看這陣勢,小皇帝心里也是發虛。

  “諸位愛卿請起,”小皇帝伸手虛扶。

  帷幔之后,是客氏滿臉怒容坐在那里,看著外殿那些個洶洶而來的內閣眾人,客氏無論如何也不明白,這些人為什么要和自己作對,這皇帝都偏向自己,這天下都是朱家的,予求予索不是應該的?

  “宮門外的群臣,諸位愛卿誰能給朕解釋解釋?是什么意思?”小皇帝打算先下手為強,免得被人牽著鼻子走。

  “天日昭昭,”御史畢佐周先行發難:“司禮監魏忠賢所作所為,已經招致民怨沸騰,丈量皇莊是假,既此鯨吞私財,羅支黨羽,魏忠賢出司禮監三個月所為,社稷危殆!”

  “丈量皇莊此事已經說清楚了,乃是在外稅監主使,與魏忠賢關系不大,”小皇帝抿了抿嘴,想替自己的親信狡辯兩句。

  “陛下,口說無憑,”御史周宗建站了出來,手里有一卷羅錦,上面血跡斑斑:“此為蓉城,下店,廣元三鎮百姓血書!”

  “還有,”周宗建再次拿出一沓信封:“這是從稅監劉棕家里搜出的與魏忠賢來往書信。”

  話音剛落,小皇帝立刻面露喜色,好像是抓住了什么漏洞一般:“眾所周知,魏大辦不識字的。”

  大殿內,眾人互看一眼,神色中全是無語。

  就連帝師孫承宗都嘆了一口氣。

  并不是為魏忠賢不識字的原因,真正的悲哀在于,小皇帝你都知道魏忠賢不識字,不會寫字,還讓其擔任司禮監掌印太監,此事傳出去,豈不是貽笑大方?

  祖宗社稷,豈是兒戲?

  “陛下,魏忠賢不識字,所以他的書信都有專門的印章,”周宗建早就有所準備,雙手抬起那一沓書信。

  沉默,小皇帝臉上火辣辣的疼。

  耳邊,乳母客氏的話仿佛猶然在耳:只要退一步,東林后面就是步步緊逼,我等絕無善了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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