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瘴漸漸蔓延,一時之間誰也沒有萬全之策。
所以當柯放喊了這么一聲后,就好似幫著眾人下定了決心一樣。
盧少卿自負武功,腳尖踩水,頂著青綠色的瘴氣就跳到了石柱旁,伸手就要去扣上面的棋子。
“盧師兄!”溫婷喊了聲。
“我自有分寸!”盧少卿臉色陰沉不定,哪怕此刻情況危急,他好歹還沒心亂。
眾人站在石壁前,看著背對這邊的盧少卿本來是摸向了左手邊的黑子,卻又半道頓住,轉而要去扣右手邊的白子,可還未摸上,手又于半空停住。
如此搖擺不定,好像極為猶豫一般。
“你不會下棋?”柯放急道:“換個會下的去!”
“聒噪!”志鴻鵠不悅地瞪他一眼。
“盧師兄,為何猶疑?”謝凌徵連忙問道。
此時的他,雖然臉上強裝著鎮定,可在楚云清的眼里,已然是沒了先前那神游天外,一切都事不關己的瀟灑勁兒。
而一旁的艾小舟還能注意到的一點是,這人在有意識地護持著羅芊芊。
那邊,盧少卿額頭冒汗,眼神已經急了,“不行,黑白不知誰先手,我…我不敢下啊!”
眾人一聽,也是皺眉。
棋盤上黑、白兩枚棋子分別放置左右,正是要人看破棋局,然后選一子落下,可誰先手?
“當然是哪邊能贏下哪邊啊。”柯放嘟囔道。
志鴻鵠這回沒反駁,且開口道:“盧師兄,能否和棋?若不能,不妨哪邊能贏便落哪邊!”
“不行,不行。”盧少卿急地直搖頭,連聲道:“黑白兩方皆已成勢,是罕見的雙龍爭命棋局,和不了。”
說著,他緊盯棋盤,語速又急又快,“若先落黑子,固然可吞白龍,但黑龍亦有巨大破綻,三步內便會被反咬一口,可能翻盤。但要先落白子,黑龍被絞,卻尚存一線生機,五步內必會卷土重來。這棋局…這棋局先落何子都不對啊!”
羅芊芊幾人聞言,看著石壁上的棋局投影,也是眉頭緊皺。
可光急沒用,他們幾人里,確實只有盧少卿有些許棋道造詣。
本來只能寄托于對方,但現在看來,對方如此糾結,顯然是被這棋局惑亂了心神。
“不就個破棋盤么,什么黑龍白龍五步六步的,你下就完了!”柯放剛大喊出聲,冷不防就被這瘴氣嗆了一口。
他臉色先是一綠,繼而涌上一抹潮紅,隨即胸腹中傳出一悶聲如吼,張口就‘哇’地吐了一口猩紅的血。
“屏息!”艾小舟一見,就知道他是毒氣入肺。
楚云清抬手按在柯放后背,一縷精純的真氣便渡了過去。
柯放連忙靜神運轉心法,再不敢開口。
盧少卿身影已被瘴氣籠罩,他眼中爬滿血絲,皮膚更是出現了脫水的干皺,但他仍是死死盯著棋盤,雙手顫抖著,按在棋盤上,卻對執何子拿不定主意。
“完了,咱們得死了。”柯放看向楚云清,生氣這些個宗門的混蛋像娘們一樣磨磨唧唧。
楚云清看向身邊的羅芊芊,“羅姑娘,現在可有辦法?”
羅芊芊聞言,下意識看了眼謝凌徵,而一旁的志鴻鵠也有所感,看了過來。
楚云清知道此女目的不純,有所隱瞞,此時見她眼中急切不似作偽,便知目前局面,可能對方也沒有想到。
“先落何子,先落何子啊!”那邊,盧少卿抓扯著自己的頭發,發髻登時蓬亂。
他如著魔一般大喊大叫,聲音滿是無奈悲戚。
“盧師兄!”溫婷極為擔心,就要過去。
“別去!”志鴻鵠一把將她拉住,卻因分神而氣機一泄,導致瘴氣入鼻,登時就有殷紅的血從鼻孔中淌出。
此刻的溶洞之中,已經遍布青綠色的瘴氣,他們所有人都像是披蓋著一身霧靄。
而忽地,盧少卿的氣機變得焦躁狂暴起來,他體內的真氣愈加不穩,甚至能被眾人所感知。
“都這個時候了,你難道真沒有辦法么?”艾小舟看向羅芊芊。
“無能為力。”羅芊芊眼神中亦有慘然,語氣不甘頗是咬牙切齒,“誰能想到,明無咒那般的莽夫,陣中機關竟會讓人下棋,且還是這種精妙的棋局。”
“莽夫?”楚云清耳朵一動,心中一下仿佛抓到了什么。
“是了,明無咒是赤焰教教主,各路反軍的瓢把子,造反頭子,且不說他懂不懂圍棋,便是布下個養靈陣法,何必還要大費周章地整出個棋局來?”
楚云清眼神一定,看著瘴氣中那棋盤石柱模糊的輪廓,陡然抬起了手。
“你要干嘛?”羅芊芊等人自是注意到他此刻翻涌的氣機,臉色皆是一變。
楚云清二話沒說,體內真氣涌到手中,隔空便打出了一掌。
“無恥之徒,你竟想害我盧師兄?”溫婷又驚又怒,張牙舞爪就要的過來咬他,卻被艾小舟一腳踢飛。
楚云清是以「金光罩」打出的這一掌,氣勁翻涌,金光掠空,漸濃的瘴氣中,有若一道霞光閃過。
那邊,盧少卿尚在糾結著、刺撓著,一側忽有勁風來襲。
在他一下呆愣的目光中,勁氣結結實實地轟擊在了面前的棋盤上,猶如金山倒玉柱,整張棋盤一下炸碎。
碎石拍了盧少卿一臉,而他卻渾然未覺。
他站在底座上,呆若木雞。
半晌,他才喃喃道:“為什么?”
他很憤怒,惱火,卻又有一種莫名的輕松感,好像有什么難題終于不需要再糾結了,不用再窩心了。
可依舊有一種巨大的挫敗感和羞憤,如火般在胸腔中點燃。
“是誰!”他猛地回頭,雙眼血紅,看向眾人。
但下一刻,盧少卿感受到了腳下的晃動,且在急劇搖晃,讓他登時站不穩。
“完了,個癟犢子害我,溶洞要塌了。”他心下如此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