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點十分的時候,隔壁宿舍的同學周克義來找張子儀,想叫他一起去吃飯。舍友們都出去了,兩個留守宿舍的人想要做個伴。
“阿姨,如果沒別的事我要去吃飯了,宿舍得關門了。”張子儀很有禮貌的說。
張建華紋的假眉毛一挑,尖叫道:“你不能走,你走了我哪認識誰是梁坤啊?”
張子儀皺起了眉頭,苦笑道:“您不是有我舍友的電話了嗎?在食堂門口給他們打電話就行啊,肯定能找到人。”
他給的是劉可的電話,沒敢留梁坤的號碼,自覺已經做的很圓滑了。
張建華的聲調又提高了幾分,聲音更尖銳了。“我告訴你,你想跑門都沒有。梁坤要是敢躲著不回來,不接我的電話,你就和我找老師去吧,我看你也是個共犯。”
哪怕張子儀脾氣好,這會兒也有點想罵人了,我干什么了,怎么就成共犯了呢?你兒子才是壞人好吧?
他沒敢質疑出聲,看張建華那能吃小孩一樣的長相就知道這個人蠻不講理。
周克義問:“怎么辦?我自己去?”
“你先去吧,我得去農家園了。”張子儀想了想,苦笑道。
“要不一起去農家園吧,我在哪個食堂都無所謂。”周克義表現的很仗義。
下午拳擊社的事就在這個宿舍樓傳開了,周克義知道徐亮不是好人,因此反感張建華。同時他對梁坤有著莫名的信心,不認為張建華能討到什么便宜。所以他想陪著張子儀去農家園,一起看熱鬧。
張建華看兩人結伴,更覺得新生很弱,推測梁坤也沒什么了不起。梁坤說約在食堂門口見面讓她誤會了,以為梁坤是想請她吃飯,在飯桌上服軟。
張建華剝削過太多剛步入社會的年輕人,感覺他們都很蠢。而她是老江湖,對自己的氣場充滿信心,一般年輕人和她說話都有壓力,她隨便說幾句狠話就能把他們嚇住。
她沒看過梁坤的新聞,也沒上網查過信息,否則不會在沒得到校方支持的前提下,輕率的來找他對峙。
她來學校后先找的老師,出示了徐亮的受傷證明。校內的領導看了卻沒說懲罰梁坤,教導主任李國慶反倒說徐亮先欺負同學,證據確鑿。
張建華氣的不輕,卻不敢在辦公室里甩領導臉子撒潑。她好說歹說膩歪了一會兒,李國慶才表示會再做一些調查,不可能冤枉誰。他和在場的副校長都不會出面找梁坤要賠償,張建華說多了沒用,只好離開。
張建華出師不利,不愿就這么回去。一想到兒子被打成那樣說話都困難,她就恨不得拿刀捅死梁坤。她一沖動就行動了,忽略了“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的重要性。
五點半,她和張子儀、周克義準時到了餐廳門口,梁坤等人剛好也到了。
農家院不只是燕大最大的食堂,還號稱是亞洲最大的食堂,來吃飯的人特別多。餐廳分衛三層,一層食物一般,二層不錯,三層就是正常的餐廳了。
“你就是梁坤?”身高168CM的張建華在女人中個頭不矮,依舊得仰視梁坤。
四人除了劉可外,個頭都在180CM以上。
梁坤面帶微笑,語氣溫柔,一開口就不按套路出牌。“阿姨你好,你是徐亮學長的母親吧?是不是他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想讓你給被他打了的人送點醫藥費作賠償,并幫他道歉?我真高興,緊趕慢趕回來等你。”
“…”張建華嗅到了一股熟悉的,蠻不講理的氣息。
她愣了一下,尖叫道:“你少給我裝蒜,我知道你看了短信,打傷了我兒子想沒事?我是讓你賠錢,賠醫藥費精神損失費,你今天必需給我一個交代!”
她的聲音非常大,立即吸引了許多人駐足往這邊看。
梁坤依舊面帶微笑,說話聲音只有附近的幾人能聽到。“我不給說法又怎樣?你是跪地上大哭,還是碰我一下后倒在地上裝死碰瓷啊?這里可全是目擊證人,你躺到明天早上也和我沒關系。”
朋友們全驚呆了,梁坤開口就挑釁,完全不留緩和的余地。其實他看的很透徹,對方的態度注定了不可能和解,那還給什么面子?
“你…”張建華也呆了,沒想到會是這種展開方式,和她想象的差太遠。
這人真是燕大學生嗎?怎么一點學生樣都沒有?
一說到高材生,張建華首先想到的是老實孩子,品學兼優,彬彬有禮。梁坤說話簡直毀三觀,令人猝不及防。
梁坤晃了晃脖子和手腕,冷笑道:“我可以給你個機會放棄,現在回家還來得及,否則你一定會后悔。”
張建華又被噎的不輕,原本想說的話一句也說不出口了。在她的計劃里是占據主動權,靠年齡優勢隨意拿捏這個比自己兒子小許多的孩子。現在梁坤的眼神讓她很不舒服,仿佛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
吃瓜群眾們也是這么想的,梁坤那是影視劇中BOSS看雜魚小兵的眼神,風輕云淡。
“你把我兒子打的連話都說不出來了,難道不該賠錢?”張建華有意提高聲調,喊了起來,吸引了更多人往這邊看。
“還有嗎?你聲音還不夠大,讓大家都聽聽,來給你評評理。”梁坤淡定的微笑道。
劉可佩服的五體投地,這就叫有理不在聲高?
張建華的脾氣上來了,從包里掏出了徐亮的病例進入了正題,尖叫道:“我耽誤大家一點時間,路過的人先別走,留下幫忙評評理。”
她開始了自己的表演,徐亮軟組織損傷,在她的敘述下成了內外皆傷,精神狀況也很糟糕。至于兩人為什么動手,她只字不提。
她很激動,不但聲音尖銳,還罵罵咧咧的飆臟話,完全是潑婦罵街現場。
所有人都能聽出她的威脅之意,張口閉口說梁坤是丟燕大的臉,如果他不道歉賠錢,她就要告上法庭,絕不放過他。
由于張建華鬧的動靜太大,很多學生停下看起了熱鬧,聚集的人越來越多,其中還包括一個老師。來這個食堂吃飯的人都不怕食物賣光,餐廳很大,一直到很晚都有東西供應,最多選擇少一點。
張建華自認為是個慈母,發誓要為兒子討回公道。
她面對有錢有勢的人時總是笑瞇瞇的巴結討好,遇到比自己弱的人有仇沒仇都想踩上兩腳。徐亮的性格基本和她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都是笑面虎。
今天,她展現出了彪悍的一面。
在華國傳統教科書和儒家思想的教化下,人們一直信奉的是“有理不在聲高”這種非常傳統的觀點,很多人也是這么做的。張建華卻從來不信這一套,她認為這種傳統思想害人不淺,容易吃虧。
很多人不善言辭,遇到和別人觀點不同的時候,喜歡用沉默來對待,根本不屑與之辯論。他們認為“黑的就是黑的,白的就是白的,時間會證明我才是對的”。
其實在職場和生活中,這種做法是非常吃虧的,容易被人顛倒黑白。因為旁人未必知道發聲的人是胡說八道,他們會相信聽到的話。
張建華就擅長做這種事,就算沒理也經常靠尖叫壓制對手,往往氣的人干瞪眼。
三個舍友都擔心的看著梁坤,尤其是劉可,他覺得是自己害梁坤惹上了這種難纏的人。如果他沒有去拳擊社報名或者提早幾天退社,就什么事都沒了。
孫睿則好奇的看著梁坤,想知道他如何反擊。他看起來依然淡定,胸有成竹。
張建華說累了,停下后,梁坤緩緩的走到了場中。
他看也不看張建華,忽然“馬咆哮”附體,吼道:“大家別聽她的一面之詞,她的兒子徐亮根本不是好人,難道大家不想知道這件事的前因后果嗎?”
一個“根本不是好人”的大帽子直截了當的扣在了徐亮頭上,梁坤吼的張建華呆立當場,如鯁在喉。她剛想反駁,梁坤就介紹起了早上發生的事,聲音很大她根本攔不住。
她體會到了什么叫“社會我坤哥,人狠話又多。”什么叫“以其之道還施彼身”!
“有理在于聲高”這個道理,梁坤小學的時候就懂了。他一向是能動手就不BB,但遇到不能動手的情況時,他的嗓門比誰都大。
和他吵架?找他的茬?他無論用鍵盤還是用嗓子從沒怕過誰,全名“梁-埃米納姆-坤”的他從小到大就沒消停過。就算他的小名“坤坤”,那都是擅長RAP的存在。
“我最看不慣的就是到處都有校園霸凌,我覺得這些施暴者就該倒大霉,被人加倍奉還。我不知道有多少弱者敢于反抗暴力,而不是期待著別人幫忙,給他們的人生帶來一點曙光。因為他們沒有勇氣,他們不知道什么是發火,他們挨打時甚至不知道該站著還是跪著。”
圍觀者全傻眼了,好多人嘴巴張成了O型。梁坤的嗓門大到什么程度?簡直整條街的人都能聽見他吼,餐廳里吃飯的人在窗邊的都伸頭往這邊看。
張建華被鎮住了,不知道如何插話,插話別人也未必聽得見她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