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春闈,這幾天,京都城本該是安靜緊張的。
但是街上一場騷動,冷清中帶來了幾分熱鬧。
寶鏡胡同里新來的林家,與梁家是殷勤,但是不知因著什么關系,與梁家關系很僵,這大白天的,梁家大張旗鼓的抬著好幾箱銀子送到林家。
梁家那邊的人支支吾吾的也不說,好像聽說,梁家老太太誤食中毒,這好不容易求了太醫開了方子,可方子里的一種藥材,卻被林家恰巧買斷了貨。
梁大人救母心切,所以...求到林府門前,梁大人離開林府后沒多久,這見梁家派人抬了銀子過來。
這不明擺著,是買藥嗎?
什么名貴稀少的藥,竟如此之貴,要的這么多銀子?這好事的一打聽才知道,哪里是什么稀罕藥,就是點夜明砂。
這林家前腳剛收購了城里所有的夜明砂,后腳,梁家老太太就要用著藥,然后梁家不得不上門高價買藥。
這里頭有什么貓膩,就是不怎么聰明的也聽的出來。
事情怎么可能就這么巧,誰家沒事去收購藥材?這還是殷勤呢?這林家不是書香門第嗎?怎么能干出這種事來?
為了幾個銀子,可是有些上不得臺面了。
馬上就有人說了,可不是什么幾個銀子,足足五千兩啊,老百姓聽了這數字,一個個咋舌直晃腦袋。
梁家至始至終沒人站出來說話,只聽梁家下人說,梁大人從林家回來后,看著受了大氣,回來就立刻賤賣了幾處私產。
大家都知道,這梁大人可是大孝子,怕是為了梁老太太,才讓著林家欺負了...梁大人純孝啊,罵聲一邊倒,全沖著林家去了。
可是,還沒罵夠呢,銀子才到林家,林家管事的門口收了,當場就當著圍觀百姓的面就宣布了一件大事。
原原本本,一字不差的將事情給抖了出來,原來事情原位,巨大翻轉。
在梁老太太出事之前,林家小少爺先中了什么虞美人果子的毒,這林家才去買藥,買藥時,聽聞梁老太太也誤中了這毒,這才確認了,這事,十有八九是還真與梁家有關。
林家小少爺中毒之后,就抓了個小斯,那小斯最后招供,說是梁老太太指使的,林家人還不信,可現在,梁老太太怎么就這么巧誤食了虞美人果子的毒?這分明是害人害己,不小心自己誤碰了。
泥菩薩尚有三分氣性,林家這才當機立斷,把解藥中的夜明砂都買了...而且,這五千兩銀子,林家就是為了報復梁家的,而且,林家收了銀子,當即就宣布,林家春闈之后要在寶鏡胡同開書院,這五千兩,將用于書院善款,專供那些想讀書卻家境困難交不起束脩的寒門學子用,只要是肯用功,有真才實學的,林家的書院,將負擔其參加科考所有的費用。
也就是說,梁家這五千兩,不光是求藥,還是為了息事寧人,梁家這銀子送來,反而坐實了林家的說法,也是,若非理虧,梁家好歹是官門,怎會這么老實被林家欺負?
很快,就有人打聽出來了,這梁林兩家怎會鬧成這樣,老太太為何要給林家小五公子下毒,原來,與林家三太太有關,那林家三太太之所以被送去庵堂,就是因為與大房有關,梁老太太這是為了給女兒報仇。
始末清楚了,這事就好理解了。
聽了原委的,都忍不住搖頭感嘆,這梁家老太太,好生糊涂,這不害了梁家嗎?姑娘在婆家干了壞事被罰,還不是因為娘家時沒教好!品行差,再看這梁老太太如今所做作為,不正應了這道理。
這梁家的姑娘公子,往后要說親,那講究一點的人家,誰敢輕易與梁家結親。
梁棟聽了外頭的消息,氣的當場吐血,剛醒來的梁老太太,兩眼一翻又昏了過去,這次,梁太太也是氣的眼不見為凈,交給丫頭婆子不伺候了。
自己的女兒兒子,都被這不著調的老太太給害慘了。
這消息一出,京都大街小巷都知道了,除了梁林兩家的恩怨之外,更讓人津津樂道的就是林家要開書院的事。
而且,這開書院的消息,很快就蓋過了兩家的八卦。
畢竟,對老百姓來說,這事關乎民生啊,這林家是行善舉啊,大善,聽說,這林家可是百年書香門第,開書院是再合適不過,最重要的是,向寒門子弟開放,只要真有本事會讀書,就可以讀書,不用束脩,不用愁著趕考一層層的開支用度,這事,林家既當著大家伙的面說的,定是作數的。
一時間,京都城里炸開了鍋。
在老百姓眼里,“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所以許多百姓們辛苦地土里刨食,然后就希望家里出個讀書人,不僅自己有面子,而且,能減免賦稅。但是這又何其困難?因為你要從童生秀才舉人進士一步步考起,這四個稱呼幾乎是所有學子都要經歷的,運氣好的,能考個秀才,然后朝著舉人進士一步步往上爬。但是更多的讀書人,卻碌碌無為,沒什么大才。不僅拖垮了整個家庭,還付出了自己的一輩子。
誰都知道讀書好,可是讀書,書本貴,束脩貴,筆墨紙硯什么都不便宜,而且,一旦家里男丁讀書,那就只能專心讀書,就少了一個勞動力,讀書期間,是只出不進,讀書,真的是花費十分巨大的事情,一般百姓家根本負擔不起,所以,很多人連嘗試都不去嘗試。
如今,林家開了這樣的先河,那些真想讀書的盼著出息的,為何不能去試試?
很快,許多人都看到了一份寫有林家書院入學條件,及各種詳盡減免和收繳明細的張貼榜,是林府的下人在街上張貼的。
上面寫的更加詳盡,很快就傳開了。
確定,林家要在春闈之后開辦書院,書院名字叫春希,里面寫了,報名者,不問出身皆可報名,但是入院需通過先生考評,書院公分六院,以君子六藝為名,除了統一教學的課業之外,再根據六藝開設專長學課等等。
另外,就之前說過的寒門子弟入學減免費用的事,也寫的很清楚,只要符合條件,經書院錄用便可免費就學,不用支付任何費用。
凡書院學生,一視同仁,沒有高低貴賤之分,不論是誰,都的受書院的規矩,違反規矩的,書院有權經商議后作出相應的處置。
總之,看著,這書院與許多書院都不同。
梁家針對林家的報復,輕而易舉就化解不說,還成功幫著林家書院開院造勢,敲鑼打鼓聚人圍觀的事梁家高調抬來的五千兩銀子代辦了。
這豈止是走一步看三步,所思所想,早已跳脫了一般人的思維框架,梁家的事,這么看就是小打小鬧,不值一提了。
老太爺當初聽了林霜語的一番安排,也是靜默良久。
不但輕而易舉化解梁家隨之而來的報復,還利用此事,順理成章的將林家開書院的事公之于眾。
而這一手謀劃之人,此刻正靜靜聽著大雙說著外頭的輕快,氣定神閑的陪著林宏圖看書,她說過,她總要討點利息,也不知,那太醫有沒有叮囑梁家,這毒解了之后,需要靜養幾天,切忌動怒,要保持心態平和,若是一個不慎...遇著啥事怒火攻心,這年紀大了,可就難說會是個什么情況了。
輕則牽動神經,行動不便,重則...神志不清,癡癡傻傻度日,不過,梁棟怕是不會再話五千兩扮孝子了。
“林家這事辦的周詳滴水不漏,最重要的是局氣,這春希書院若真能開辦起來,將來必是天下莘莘學子趨之若鶩的求學圣地。”
云都候府,老侯爺坐在唐前,盯著魚竿一眨不眨,生怕魚兒跑了一樣。
都說,云都候府富家貴氣,云都侯府如何富麗堂皇,可眼前這院子,看著卻是很簡樸,沒有想象的稀罕花草,名貴樹木,也沒有什么雕梁畫棟的特別精致,就是一個不大不小的院子,簡單幾間房,一個魚池子,隨意栽種的幾棵果木,有桃有李,院子一側,還有兩塊菜地,好一派田園風光。
當然,怕這府上,也就這么一處這樣的地界。
“林家要把這書院開起來怕是沒那么簡單,再說,開個書院,本就耗資不少,這天下讀不起書的人太多,怕是符合條件的也不少,林家都供著,能供的起碼?”
到時候,食言于天下,現在又多少聲譽,將來的詆毀之聲就的翻著倍的來。
別說林家,就是云都候府,也不敢輕易說出這樣的承諾來。
孫子這話,老侯爺望著魚竿笑了笑,“所以才說,這林家局氣啊,你可看仔細了,那告示上怎么寫的,每年生員的數量是固定的,今后視書院開辦情況酌情增減,你當真林家是開善堂?若非那真正的好苗子,林家能收?”
那些條件,看著不苛刻,可一條條加起來,想要等到林家書院免費供讀,也非易事,而符合那些條件的,都是前途可望的,只是真的受困于窮困之境,沒有機會而已,林家給他們機會,有朝一日出人頭地,能不念及林家再造之恩?
一兩個不打緊,這樣的人多了,林家將來,就根深難以撼動了。
不過,這一點,很多人都能預期到,卻無法做到,除了孫子說的銀錢支撐之外,更重要的是阻力,小打小鬧,可能一時還不會引起太多人注意,但慢慢的,必有那橫加阻攔之輩,不想看著林家就此做大。
要知道,天下讀書人何其多,雖文弱,筆桿子確實厲害,林家成勢,威望難以想象。
云杰手里拿著一根隨手拔起的韌草把玩著,細細品著老侯爺的話,“這么說,林家這棋可是下的有點大啊,不見一時之功,數年后,卻是不可估量,這么想,這林家還真是大氣。”
而且,那書院的設辦也挺有意思的,竟是文武兼備,這操作也有難道,素來,這文武就互相看不上,這擱一起,豈能安寧?
“林家幾個孩子,你都接觸過來,覺得如何?”鋪下這么大一個場面,若是將人無有那堪當重任的后人挑起大梁...林橫沖畢竟年紀漸大...
一個家族的興衰,可非一人之功過。
“幾個的大的...恕孫兒之言,并不讓人驚艷,到是我那小師兄...額...林家五公子,頗為不錯。”
“小師兄?”自家混小子什么德行,老侯爺心知肚明,能讓他喊一聲小師兄,那可值得問一問了。
一個不小心就脫口而出,摸了下鼻子,“林家大房的獨子,比我先拜梅先生為先生說以...”
“哦,就是林家那個體弱的五少爺,這次中毒的那個?”老爺子動了下魚竿,將桿子縮回來查看魚食,忙的不亦樂乎。
“恩,年紀不大,可是有些了不得,孫兒與他交流過幾次,至今沒有難到他,博覽群書,涉獵甚廣,眼界頗高,頗為聰慧,聽聞,今年會參加秋闈。”三年后春闈,如果不出意外,必會榜上有名。
老侯爺再次甩出魚竿,放置好魚竿,坐下擦了擦手繼續靜坐看著魚竿,“你小子可是很少這么賣力的夸一個人,怎么,被人利用,就一點脾氣都沒有?”難得。
“孫兒一點沒有夸張。”
“是嘛?不是因為那個林家師妹??”說完,終于凝了孫子一眼,別以為他當真什么都不知道。
額...云贏杰被看的,立刻收了笑連忙擺手,“祖父,一把年紀了,您可別胡思亂想,沒有的事,那林霜語,您孫子可不敢招惹。”
想起她對付梁棟的手段心思,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老侯爺這下來了興趣,“還有你小子不敢招惹的?”這混小子,從小就沒見他怕過誰,尤其是姑娘家。
“您老人家就別瞎想了,實話跟你說,今兒林家對梁家這局,就是我‘師妹’一手設的。”
似是不信,眼帶疑惑。
“您孫兒親眼所見。”哈不是第一次,上次看她戲弄那京都第一美人墨清鳳,也是這般信手拈來,也難怪老爺子不信,要不是自己親眼目睹,聽得人是也難信吧。
老爺子收回目光,捏著胡子望著水面良久,這孫子有時候雖然不著調有些胡鬧,卻不是個出口妄言的,嘆口氣,“若是個男子,林家后繼有人!這大房到是風水好些。”
聳了聳肩,不與評價,那林霜語,可不是一般男子能及的。
“你最近安分些,今天宮里來了信,皇后宣你娘明天入宮坐坐,你自己看著辦吧。”話題轉到孫兒身上,老侯爺語態中多幾分無奈。
眉頭一皺,這皇后年歲也不大,怎么就跟個老太太似的,沒事喜歡拉郎配,斜眼看了老侯爺一眼,并沒當回事,“老爺子,難道你真要個公主當您孫媳婦?”
他才不急,老爺子總不至于置之不管。
皇后,未免想的太好了,公主,他們云都侯府可沒這福氣。
老侯爺瞪了對方一眼,這混小子,吃定了他容不得公主進府,自己屁股一抹,當個甩手掌柜,還不如人家林家的女娃子,都獨當一面了。
哎!這沒有比較就沒有傷害,越看越嫌棄,“走走,就你在這嘰嘰喳喳的,魚都嚇跑了”眼不見為凈。
得,也不知是誰召他來的,這會就嫌棄上了,老人家真是喜怒無常,云二公子從善如流轉身而去。
春闈,考場。
一天的應試已接近尾聲,夕陽西下,考棚里的學子許多已經交卷休息,安靜等待第二日的考試了。
身為主考官,墨清簡這幾日吃住都會住在考場,春闈考場,與外界是隔絕的,但是,他如今想要外面的動態,還是隨時能掌握的。
“林家...頗讓人意外啊!”聽完消息,良久道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