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約,林霜與當真是忽略了。
自看了易九兮送來的小冊子之后,她便沒往這上頭想過了,只當那一句話是玩笑了,這樣的,她現在,當真是有些雇不起。
這秘宮人的水太深,扔一塊石頭都砸不起水花的,她也不敢碰。
麻煩,誰都不喜歡。
早起來蹭茶,還真蹭著了,書院乃讀書之地,縱是坐落熱鬧繁華的京都城,外頭的喧囂在這,也減淡了幾分。
花香鳥語,仿佛時光都在這都慢了些許,再看著老先生一身潔白儒袍,慢悠悠的煮茶,一時間,很容易讓人忘卻一些俗稱雜念,只想靜飲一杯才好。
時辰尚早,晨光微微、曉風正好。
“難怪祖父最近常待在書院不走,這讀書育人之地,比外頭多謝寧靜。”
小屋推門大開,窗戶也撐著,四周通透,抬眼便能看到院中怡人小景,還有天邊晨曦。
田老先生盤坐蒲葦墊,將煮好的茶傾倒一杯推到,示意林霜語端杯,“紫縣主貴人事忙,這書院的一抹寧靜,恐怕縣主難得清享。”
這田先生果然是個秒人,的確,自書院開辦到現在,書院之事,她一直掛在心上,確實分身乏術,只能平時偶爾問一兩句,知道沒有大礙便暫且放著了,實在是顧不上,這不,難得今日起早才抽了點時間過來看看。
“好茶,田先生所言甚是,霜語一直想找個機會像今日這般與田先生品茶閑聊,奈何一直抽不開身,往后有時間,該常來,這么好的茶,錯過著實可惜。”
“哈哈哈哈,不過粗茶,縣主說好,隨時來隨時有,不忙,縣主初掌這么大一個家,有的忙,往后,這樣的機會會有的。”
田老先生一派閑靜,端茶自顧自的抿了一口。
“但愿,說來慚愧,承蒙先生看的起,這弈院之事,霜語本該擔當一二,如今卻是...白擔了個名聲。”
她來,的確也是有些愧意,老先生看得起,可惜,她忙于俗事,無法幫著打理書院的事,就連親自過來說說的時間都沒有,著實有些不敬。
擺了擺手,廣袖隨之擺動,田老先生臉上依舊一團和氣,“縣主當真覺得慚愧,那老夫可能趁機求縣主一樁事?”
嗯?求她一樁事?這林霜語頗為意外,“當不得先生一個求字,先生有何時,但說無妨,霜語力所能及必不推遲。”
想必,最近林家、她這發生的一些事,瞞不過老先生的耳朵,她如今,說是泥菩薩過江不為過,能求她什么?
“那老夫就不客氣了,老夫聽聞,縣主姨母留了一批嫁妝給縣主,其中有一本破陣圖,縣主轉贈給了羅家小羅大人,實不相瞞,這本破陣圖,老夫尋找多年未果,聽的這消息,實在是...心癢難耐,但是君子不奪人所好,老夫到也沒想旁的,若有生之年,能一睹為快便是了卻一樁心愿,大幸!”
說完,面色略紅,頗有些不好意思,可眼神卻沒有閃躲之意,看得出,沒有說假。
破陣圖...還當什么事呢,原來是...笑了笑,這田老先生到時直接,沒的半點拐彎抹角的,也好,直接點,好相與。
“田老先生是想借破陣圖一觀?”
“正是!可是有些為難縣主?”這送出去的東西,再開口借來,這事...田老先生也是覺得幾分不好意思,可抵不過心頭那點念想。
林霜語搖頭一笑,破不在意,“老先生言重,這樣吧,回頭我書信一封,與羅公子借書幾日便事。”想來,那本破陣圖,有個三兩天,老先生也能看完了。
羅天佑不是個小氣的,也不會多想,到是老先生多慮了。
田老先生眸光一亮,連忙起身施禮,“如此,老夫可的多謝縣主成全了。”
“老先生快莫如此,折煞霜語,不過舉手之勞,羅公子為人大氣,也不會介意,若有機會,田老先生到是可以和羅公子切磋一二。”
忙起身讓禮,讓對方坐下不必如此。
田老先生也不糾結,大方坐下,連連點頭,“老夫老了,若有機會能聽聽年輕人的想法,結識如此出眾的小輩,也是老夫之幸。”
“田先生老當益壯精神抖擻,可不能服老,想當初,老先生金門破陣御敵,一夫當關萬夫莫開,那氣勢,多少人難以忘懷。”
一句話,空氣凝固了。
田老先生臉上的和氣慈笑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望著林霜語的眸光深不見底。
“縣主...何出此言?”
林霜語提起茶壺,挽袖傾身向前,親手替對方倒茶,“國有難,匹夫有責,因為這一句話,先生投筆從戎;人無信不立,國無信不強。因為這一句,先生解甲歸田隱姓埋名,圈田將一身功名埋葬,先生一生,讓霜語敬佩。”
何為拿得起放得下,這便是。
“顧將軍,以茶代酒,晚輩敬您。”
她沒那本事,手里也沒那么能耐的人,能查到老先生的底細,只是曾經在宮中翻看軍中舊卷,想要捋一捋軍中派系關系,無意翻到一卷,記著一位少年成名一時隨后便消失匿跡的顧將軍,雖記載內容不多,卻讓她看到了一位將氣與書卷氣集于一身的少年將軍,朝氣蓬勃,威風凜凜,傲骨錚錚!
她能認出來,是因為一句話,也因為他眉梢的一道疤痕,還有身上隱剩的將氣。
當時見著這位田先生,她便猜到那到題是他所出,事后,便與祖父閑聊時多問了幾句,知曉這位田先生來自西南順平,恰好,順平是顧將軍的祖籍地。
今日又聽的這田先生提及破陣圖,便大致肯定了,那舊卷上寫的不多,偏偏寫了一句,顧傾書自小熟讀兵法,尤喜研究陣法...
田老先生一言不發,端茶飲之...面色沉沉。
“老先生別誤會,都是前塵往事,霜語無意探究,不過是恰巧曾經看過一段有關顧將軍的記載,正好記著,先生曾說過一句,國之如此,圖報何為?不若歸去,當個田先生!”
這里的田,是指回家種地...
林霜語說的坦蕩,任由田先生打量,心里暗嘆,祖父這位先生,可是尋的好啊!只是可惜了,一身將才...看來,金漢存亡,早有定數。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金漢帝雖有圖志之心,可到他手中的金漢早已千瘡百孔,自己當年,年少輕狂,不也想著,憑一己之力,力挽狂瀾,實在是自視甚高。
歷史更替,看來,決定的因素太多了,果然是活的越久,見的越多,懂的就越多,
為何人總是后知后覺...
“哈哈哈哈...縣主聰慧過人,到是老夫一時想左了,縣主說得對,不過前塵往事,如今,老夫就是個田先生,早沒什么顧將軍了。”
只是一時的沉默,田先生放下茶杯之后,便也放下了一般,哈哈一笑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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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老先生說的極是,都說顧首不顧尾,可霜語覺得,人總要時不時回頭看看,才能知曉,下一步該往哪里走,才能不重蹈覆轍,田老先生生不逢時,可惜也。”
林霜語只是有感而發,看了看窗外天色,不知不,天色便亮堂了,今日能從一杯好茶開始,該是個有意思的日子。
“縣主言之有理,今日聽縣主一言,茅塞頓開!老夫敬縣主一杯茶...”
“請!”霜語也頗為豪爽,并不端著拿捏故作姿態。
一老一小,飲茶喝出了喝酒的感覺,也是絕妙。
“田先生,春希書院,往后要多多仰仗了。”這意思,是希望田老先生不藏拙,傾力教學,不光是他的滿腹詩文,還有他在的為將之才,他的排兵布陣之能。
老先生目色清明起來,笑捏著胡子眉宇開朗了許多,原來縣主說的這一番話,用意在此,先解了他心中多年的結,讓他不必執著過去。
忍不住搖頭失笑,“縣主若來執教,可不會比老夫差,這一招步步為營攻心為上,用的極妙。”
“這么說,這春希書院,將來的出幾個文武全才了!”林霜語也不客氣跟著一笑。
“縣主大才!這春希書院,老夫也是拭目以待。”
田老先生再看林霜語的目光,已經完全變了,心中暗嘆又帶了幾分期許,或許,此生遺憾,能付諸后人也是一種欣慰。
春希書院!
哈哈哈,好啊,文武全才,看來,縣主要的,并非是狀元,而是真的人才!由此,可見其謀算和心性了。
好似昨日聽說,縣主與閑王婚期已定,就在七月...
閑王...
以眼前這位縣主之眼界,能謀來這樁婚事,恐怕,這大夏的將來還不好說,若真有那一日,那她今日便是為將來在做準備了。
已經想的如此之遠了嗎?
田老先生忍不住一陣恍惚...
其實,田老先生,屬實是想遠了...于霜語而言,當真不過是一時之念,只想看看,世間俊杰輩出,人才風流,只想著,若是能與這樣一群人與伍,這大千世界,豈不是風光綺麗,美不勝收?
田老先生的暢快的笑聲,讓林霜語突然一陣恍惚,端著茶情緒突然低落,心里暗笑自己,重活一世,還是滅不去心中那些癡念。
“老先生,茶了討了,時辰也不早了,一會這書院就該開學了,不打擾了,改日再來討茶喝。”
收拾心情,這片刻閑暇實屬難得,現在,她還的抓緊時間繼續朝前,停留不得...
“老夫說了,縣主來,隨時有茶。”
“好!”林霜語拱手一笑,幾分灑脫,女子之姿,這般行事又那般自然恰當。
離開小屋,微風依舊,只是沒有之前那般清涼了,倒也還算舒服。
“小姐,剛來的消息,今日一早,城門口出現亂況,有人朝著剛進城的一行人放冷箭,幸而時辰尚早,街上行人不多...哦,對了小姐,還有一樁更大的的事...”
剛出弈院的門,才轉角,大雙便匯報著外頭最新發生的事,小姐昨日交代的,從昨夜起,京都一舉一動,都要及時收集匯報。
這事,不算小吧,這畢竟是京都,天子腳下放冷箭!還有...
“傷了人沒?”腳步停頓,眉頭打結,這件事,任何一位皇子現在做都是有害無益。
“哦,正主沒傷著,誤傷了三個百姓,小姐知道那正主是誰嗎?是皇上藏養在宮外的皇子!不對,現在是雍親王了,在宮門口就下旨了!”
林霜語面色微變,雍親王!親王起碼是六珠...剛回來,便是這等榮寵嗎?皇上想做什么?
“那些傷了的百姓如何處理?那位雍親王做了什么?”
這兩句,問的大雙頗為茫然,這...要做什么嗎?“...奴婢再去問問,好像說那小雍親王沒傷著,直接朝皇宮去了,百姓...百姓好像..”
這個她沒關注啊!
冷哼一聲,拂袖而立,仰頭看向皇宮方向,聲音不輕不重道:“不過如此!”
一句話,暗處的兩個身影同時動了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