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一夕之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太子被金吾衛帶走了,帶去了三司。
因為有人告了太子的御狀,皇上震怒,下了圣旨讓三司會審,一定要查個水落實處,在此期間,太子暫時留在三司,不得回府,不可隨意走動,不可入宮。
這意味著什么?意味著太子被扣押在三司了,說的好聽點是留在那,與關著有何區別?
皇上這是懷疑太子?真的信了那告狀的?還是說,這其中當真有什么隱情,那可是太子啊,若沒有點什么,皇上怎會輕易開了這樣的口,下了這樣的旨意?
難道說,太子當真貪墨?
天啊!這怎么可能,太子一直以來,在朝中都是聲望極佳的,少有錯處,怎么突然之間?再說,他都貴為當朝太子了,緣何還這般想不開?
將來天下都是他的,他做什么要去貪墨!
多數人是想不開的,還有些人卻是揣著幾分明白裝糊涂。
京都一時間風云變幻,太子被帶去三司,意味著依靠太子的官員都的夾著尾巴做人,今日起,能避者避,有的更是膽戰心驚。
因為一個不慎,可能就要牽連到自己身上,畢竟,在外人眼里,他們就是太子黨,其實,太子這人,明臉上跟你笑的如沐春風,卻未必真的與你走的多近。
可是平日,一些人為了讓被人以為自己是太子的人,有個依仗,故此也從不去解釋甚至是加深這樣的誤會。
此刻后悔莫及,誰能想到,這風向毫無征兆就發生了巨變,此刻他們也是打腫臉也的繼續沉默裝下去,因為大家都是明白人。
就算現在站出去大聲喊,他們正與太子沒多少交情,他們與太子沒有私交,誰信?
還有,這太子只是去了三司,這么大個案子,審下來,也不是兩三天能出結果的,這中間會發生什么變化誰能預測的到?
萬一太子就是進三司一趟就出來了,那豈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不行,還的再觀望觀望,太子可是在位這么些年了,總該有點底子,總會為自己想盡一切辦法轉圜。
再說了,那太子的母妃雖已經不在,可已故岳貴妃的娘家是什么人家?有成龍之功的岳家。
雖說當年立國之后,岳家便上交了兵權,可岳在家軍中還是有一些根基的,難道會看著岳貴妃唯一的骨血不幫?
太子夸了,岳家還能安然無恙,過著現在閑散富貴的日子嗎?
這么一想,一些人又自我寬慰了一番,總算沒有之前那般失色了。
可有的人看的更清楚,這太子這一進去,即便保住了太子之位,也是棋差一招著了道,看來,往后還真的慎重了。
皇上不但下了旨,還動用了守城的守備軍,城門也關了,金吾衛親自上太子府帶走的太子,這說明什么,說明皇上不光是面上做做功夫。
如果真查出真憑實據,那太子這一次八成難以洗干凈了。
還有一點值得深思,皇上動用這些,不光是給大家看,更是在防著什么?一個讓皇上起了防備之心的太子,就算此次安然無恙的出了三司,當真就沒問題了?
天威難測,伴君如伴虎啊,他們既是父子更是君臣。
這一夜,京都城的燈火都比往常熄的晚了些,因為太多人無法入眠。
三司沒有牢房,因為被送到這里審問的,都不是一般人,都是皇親國戚,是皇家的人,關押皇家中人,總歸是皇家的臉面問題。
所以,易九兮此刻正悠閑的躺在火盆旁的榻椅上安靜的看著書,這里雖然不見得多奢華,卻是該有的都有,溫飽不愁,還能自由在這走動。
只是,所有人都知道,進了三司,除非皇上下旨放人,否則,除非有飛天入地的本事,否則是踏不出三司大門半步的。
案子三日之后才開審,他還是太子,這里的人見著他,還是的行大禮,的客客氣氣的。
只是,這里過于安靜了些,比他的寢宮還要安靜幾分。
燭光搖曳下,易九兮放下書緩緩起身,抬手拿起火盆邊的火鉗子,將炭火挑的更旺些,火光下,幽深的雙眸平靜如水,面色如常沒有一絲慌亂。
他相信,外頭不用他擔心,童老和銀星他們會處理好,他只要再此安靜等待一個結局即可,一個他自己給自己謀劃的結局。
恐怕,此刻全天下,也獨有他一人這般平靜清閑了。
聽聞太子被遭逢突變,除了那些朝堂上蠅營狗茍的權貴之勢跟隨心緒起伏波動,還有一群人也是聞訊驚慌不已,有的甚至都急哭了。
這些人自然就是京都仰慕太子的閨女千金們。
夜深人靜,一個個攪著繡帕操碎了心卻也只能是操碎了心,她們是深閨女子,別說做什么,就是說一句都說不得。
但也有那膽大且敢說的。
比如墨家的墨清鳳,墨夫人最喜歡的孫女,十五芳華,風華絕代,被稱為京都第一佳人,才貌雙全,也是太子妃的熱門人選。
這京都城里,誰都知道,墨清鳳眼里,除了太子,再無旁人。
雖然她什么也沒做,什么也沒說,可大家伙就是知道,因為她墨清鳳喜歡的不加掩飾,從她看太子的眼神便能一目了然。
聽的變故,墨清鳳一個人呆坐了許久許久,直到夜深,才起身朝墨夫人的院子去。
墨夫人似乎知道孫女要來,早已揮退了所有下人,這個長孫女,她自然是疼愛的,否則,在墨家,也慣不出墨清鳳這樣的性子來。
因為墨夫人,也就是當年的成姬公主,唯獨在這個孫女身上,看到自己當年的幾分影子,尤其是此刻,這般飛蛾撲火的樣子,與當初自己跪在父皇跟前幾乎如出一轍。
只是,她當年能如愿以償,這個孫女卻是不能了,因為,她看上的,是不該看上的,那是太子!
“祖母,他會不會有事?”墨清鳳雖然張揚,卻從不是個愚笨的,否則,墨夫人也不會這般喜愛。
她知道,太子的事,除非是求到皇上面前,否則都沒用,所以,她跑來,并非是來求祖母幫忙,因為祖母也幫不上。
只是,只是...她只是想聽一個心安,尋一個讓自己心安的理由。
祖母做事看事,一向高瞻遠矚,她知道,這墨家的后院里,沒有誰能比祖母厲害,沒有誰能比祖母看的清前朝局勢。
因為她的祖母不是一般的深閨貴婦,她出自皇宮,她培養了姑姑,當今的皇后,所以,她從小就知道,祖母和其他人家的祖母是不一樣的。
“還不錯,比我想的來的晚了些,更深露重,外頭冷,自己坐吧。”
隔著一層垂紗,墨夫人靜靜躺軟榻上,身上蓋著薄毯,燭光中,隱隱約約可見是散著發髻的,看樣子,已是梳洗完就要就寢了,晚上又隔著紗幔,看不真切對方的模樣。
“...祖母!他會不會有事?”
一動沒動,既沒坐下也沒靠近,她知道,祖母雖然對她親厚些,可祖母的這,還的把握著分寸,但是固執不便的一句話卻始終沒變化。
紗幔內聽的一聲輕嘆,“回去吧,往后,不必再問,祖母只能說,他現在應是性命無憂,其他的,祖母也不知道,還有,你的婚事,不能再拖了,十五了,再拖你祖父也不會答應了。”
“祖母!”聽的性命無憂四個字,心好不容易放下一點,可后面的話卻是讓她臉色大變。
若非已經定了,祖母是絕不會開口的,一定是祖父已有定數了,是誰?
不管是誰,她知道,絕對不可能是太子。
可是祖母明明知道,他們明明都知道,她刻意讓所有人都清楚明白,她墨清鳳的心思在誰那,盡管她這般做了,可最后都無濟于事。
“鳳丫頭,你是個聰明的,祖母不用多說你也該明白,你將來會滿意這樁婚事,記住,咱們女子這輩子,想要自在,太難,等你真自在的哪天,你再回頭看,以前的那些個情啊愛啊,多么不值一提,要讓自己活的自在,你就的權傾天下,當初我說過,如果太子能登大寶,祖母一定會成全你,可是...”
話已至此,便沒了聲音。
“可是什么?祖母,您也說了,他此次不會有性命之憂,您也說過,太子不是平庸之輩,即便這次他折了,鳳兒也相信他能有東山在起之日。”
她知道,墨家女兒的婚事,從來都是利益最大化的,她相信祖母當初也不是敷衍她,只是她不明白,為何祖母就認定太子這一次就會與大位無緣了。
“東山再起?鳳丫頭,從那個位置跌落的,想要東山再起,癡人說夢,你還是見識的不夠啊,別聽你娘他們的,女子有時讀讀史書也未嘗不可,可以讓你眼界看的更遠些,告訴你也無妨,競王已經向你父皇提親了,皇上也知曉了,想必,要不了幾天,宮里的賜婚旨意便來了。”
墨清鳳身子一晃,險些沒站穩,臉色刷白,握著拳強撐著身子,祖母一說,她就已經猜出幾分了,只是她沒想到,會這么快,皇上都已知曉了。
不用說,這賜婚的懿旨肯定是姑姑親自會下的,縱然心里有一萬個不愿意,千萬的不甘心,可又能如何。
她哭不得,鬧不得,因為都沒用。
跟因為祖母剛才說的一句話,權傾天下,她墨清鳳,要當就當那天底下最尊貴的女子,誠然,她戀慕太子不假,也正是因為對方是太子,她才會開始關注。
祖父為何不選擇太子,而是競王,她不傻,競王是記在姑姑名下的,墨家選他清理之中,可是她更明白,祖父絕不是因為這個才選的競王。
那是為什么,那競王雖也是人中之龍,可她總覺得,與太子相比,就是少了些什么,所以,她義無反顧的選了太子。
“鳳丫頭,夜深了,回去吧,往后日子還長著呢。”聲音已經有些輕了。
墨清鳳知道,再說什么都無濟于事沒有任何意義了,因為他們已經把一切都定好了,她將來的路,已經被他們鋪設好了,該怎么走,她只要被告知一聲就好。
她懶得去委屈,也懶得去傷心,因為都沒用。
轉身,腳步比來時更加沉重,“祖母,如果墨家相幫,他這次能化險為夷嗎?”這是她最后想問的一句話。
屋內一片寧靜,緩慢的步子已經到了門口,這才聽的模模糊糊的一聲:“也許。”
墨清鳳閉上雙眼,伸手拉開門扉,冷風迎面再次睜開眼,腳已邁出了門檻,也許,也許就不是百分百的肯定,她明白了。
祖父從來不允許有不在掌控的事。
盡管,她不一定真的那么了解自己的祖父,這句話,是祖母曾經說過的,她一直牢牢記著。
太子...那樣一個人,難道曾經以后,就真的與她墨清鳳此生無緣了嗎?
終是冷聲一笑,她與競王的婚事一旦定下,縱是有緣也是無緣了,何況,他們之間,從來都是她在一頭熱,那人卻如不知人。
只要邁出了那一步,往后歲月悠悠,她總能讓他另眼相待的。
可是如今,一切都是枉然了...
門再次合上,屋內帷幔又是輕聲一嘆,“思夢啊,我是不是也老了,這孩子,若能過了心里這個坎,將來造化,未必會比寶珍差,那太子也是可惜,如果他也對這丫頭有幾分意思,我說不定會勸著老爺幫一把。”
哪怕是沖著墨家,太子給個暗示,她也會為這那丫頭成全試試,正如那丫頭說的,相比競王,太子略勝一籌。
其實,老爺與她想的,應是一樣,只是,鳳丫頭心儀太子,滿城皆知,可太子至今沒有一點動向,這就是老爺選競王的原因。
一個人有能耐是一回事,骨頭太硬,有時候不如能屈能伸的人好打交道,說到底,老爺壓上的,可不光是一個孫女,還有墨家的以后。
“夫人是真疼清鳳小姐,小姐聰慧,心里是知道的,小姐和皇后都是您一手教養的,自然都是有天大造化的,雖然小姐和皇后性子截然不同,但一樣的明白事理,過幾天就想開了,夜深了,夫人也該休息了。”
帷幔里,還有一個聲音,卻看不出人站在那里,隱隱約約是再帷幔旁的左側,太過昏暗,著實看不清。
“嗯,是該休息了,老爺還在書房?”
“是的!”
“嗯,滅等,扶我去床榻吧,打明兒個起,從你開始,府上吩咐一聲,都改改后,喚一聲老夫人吧,不服老不行啊,你們總這么一聲聲夫人喊著,讓她們幾個如何自處,到外頭一說,還道是我這個婆婆亂了章程。”
“誰敢說夫人半個不是?您這都說亂了章程,這天底下便沒有章程了。”
“你啊,還是這般會說話,改了吧。”
“是,夫人,明兒一準改。”
燈滅了,夜深人靜了。
太子被帶走,童老也離開了太子府,這太子府恐怕是挺長一段時間回不了了。
“你哪里不能打尖,非要擠到我這小廟里來。”梅千之的口吻不太好,對著突然而至的客人顯得不太友善。
一副隨意披著,還是穿的不多,童老拖了斗篷,抖了抖寒氣,靠近火盆,“能打尖的地方是不多,可像你這暖和的地方還真沒有。”
“怎么,老了,經不住風寒夜凍了?”
“好歹,我也長你數歲,多少禮遇下老人。”童光年臉皮也不薄,反正老臉不值幾個銀子。
輕哼一聲,總算是閉嘴了,“你現在到還有這閑心到我這來取暖。”
“哎!主子意已絕,我也無能為力,只能聽話等著。”童光年雙手一攤,示意他也是無可奈何。
梅千之雙眸微微瞇了瞇,臉上終于有了幾分正色。
“太子這一步棋,下的太大了...不對...棋...”
突然一聲驚詫,一躍而起,一手抬著衣擺神色匆匆跑到棋臺前,一手白子,一手黑子忙忙叨叨擺著棋局,童光年跟隨而去,看的一臉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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