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將見呂嫻都如此穩重,頓時這心里的激動也都散了,本都要上馬出去作戰的腳也都抬了回來,道:“便依女公子言,靜待一二。原來女公子早有安排。”
“戰之道,豈能如無頭蒼蠅,敵動我軍且不動,先弄清局勢,不可被其帶著節奏走。況且還沒打入營呢,急甚?!”呂嫻悠然的很。
這是一種心態上的戰爭,人都來了,急能改變什么呢?!是會贏得戰爭,還是會幫助到其它什么。
呂嫻在心態上,未必會輸給郭嘉。
挑選最合適的時機,對戰爭才最有利。這才是最重要的。
而她現在當然要拿捏好局勢,絕不能被人牽著鼻子打。
斥侯很快來回稟道:“敵軍著夜行衣,暗伏鉤手,意欲傷及我軍之馬!眼下四散各處,已四處搜尋作戰!”
呂嫻冷笑道:“一個都不放過,全給我找出來,皆有賞!”
斥侯傳令而去。
呂嫻訓練的死士營中的人都不是吃素的,若是大軍動起來,他們反而會受掣肘,發揮不了大作用,而大軍不動,只任由他們來行動,他們就是黑夜中的幽靈。
這是一場幽靈與幽靈的戰爭。
黑夜靜靜的,然而這黑夜之中藏著的是,曹營的死士與呂營的死士進行的殊死搏斗和生死較量。
沒有多余的動作,只有輕盈的步伐,如燕過無痕,或是一刀割喉,干凈利落,或是徒手直擊要害,將人直接放倒,扭斷脖頸。
這是一場沒有多余語言,多余動作的戰爭,人像殘影,動作麻利迅速,像一只只在黑夜中綻放奔跑的豹。人的本質是動物,其實也沒錯。基因的決定就是有很多人本就是天生的獵手天賦,再加以規范的訓練,格斗。所展現出來的能力,是驚人的。這未必是什么神異功能,或是特異功夫,而是人的基因里本就有的改造實體的能力的東西。
所以,什么氣拔山兮力蓋世,倒拔垂揚柳,有些更是徒手搏斗虎牛等,這樣的雖然少見,但不能因為沒見識過就覺得他們不存在,只是一種修辭,其實恰恰反而是這本身就是天生的天賦。
世間的猛人無奇不有,哪怕只是學個舌,有的人有天賦,能學會八十種語言都十分容易。而有些人只是學個英語,連發音的舌頭都縷不明白。
難道因為那些普通的基因,就去否定那些本就是天賦型的人嗎?!
那是天選之人,倒是不假!
呂嫻所做的只是將這類人給挑選出來,針對性的加以訓練,他們就是現成的好手,平日里在各營中與各軍也沒什么不同,關鍵時刻,他們的效用就出來了。
呂布一直執著方天畫戟,坐在那里,瞪圓了眼睛,滿面憤慨,肌肉鼓鼓的在那蓄著力,抖著腿,十分不耐煩,仿佛隨時準備應戰。
呂嫻看他如此嚴肅,上前去捏捏他的手臂,乖乖,跟鐵一般。
呂布道:“布如此英勇,不若我去一戰!”
“父親雖有勇武大力,卻并非用于此處。可曾見過那猛虎能耐牛蠅有什么辦法?!”呂嫻道:“且稍候吧,這,并不是父親的主場。”
郭嘉派他們來的目的就是這樣。被逼到絕境了,恐懼許都會有閃失,因此也是不得不用非常的手段來攻殺呂布。
呂嫻若不在此處盯著,今天哪里能那么容易收場?!
除了她能勸住呂布,誰能勸得住。
郭嘉準備了這么多的埋伏,若是呂布非得去戰,不死也得脫層皮,先用陷坑,再用埋伏,再加以死士圍攻,如何脫身?!
呂布聽了,果然又耐下了性子。諸將又都去勸,道:“主公,不如且稍候,也許不一會就有回稟!”
呂布嗯了一聲,繼續在那抖著腿,哼哼著。
呂嫻卻腳步輕盈,往黑夜深處幽幽的盯著。
過了約有一個小時左右的時間,終于有死士拖了十余人左右回來了,對呂布與呂嫻道:“幸不辱命,已清理完敵營死士,留下了十來個活口,其余皆已斃命!”
“好,很好!”呂布哈哈大笑,道:“賞,重賞。且看郭嘉還能有什么辦法對付我營!”
呂嫻道:“這些人全是死士,審問的意義不大。不如打斷了手放回去。叫他們給郭嘉遞幾句話。”
呂布道:“可!區區十余個人,又能翻出什么風浪?!”
呂嫻對他們道:“回去告訴郭嘉,只說呂嫻問他,郭奉孝計窮否?!竟用這類亡命手段?!問他可還記得當年徐州之囚,他既不遺余力的如此三番五次的不給我們父女留活路,待進了許都,呂嫻必一一加以奉還!今日之事,呂嫻記下了,必以牙還牙,以血還血!叫他還有什么手段,只管放來,再來也擋不住我們父女進許的決心!”
死士們只是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呂嫻,像個幽靈。
這樣的眼神,很難形容,便是諸將看著都有點發怵。這不是正常培養出來的將士,這樣的眼神像毒蛇,像陰暗處呆久了的麻木無神的呆滯又冷血冷酷的神色,這其中甚至不藏有情緒,有的只有任務和目標的直接。
他們很少與這樣的人打交道。如果形容的話,這眼神比起亡命之徒還要陰森。
但呂嫻什么沒見過?!半絲不怯。
“去吧,”呂嫻淡漠的看了他一眼。
呂營中暗影立即將十余人的手腕打斷,他們竟都沒有發出一聲吭氣聲。
待人一放,他們得了脫,立即如鷹一般的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若不是篤定他們已經斷了手不能再做什么,諸將士心都直跳。
本事再大,也架不住有死士一直盯著啊。
真是恐怖。
雖知曹操一向對于這種暗處的情報系統和死士系統培養的強,掌控的嚴,但是能培養成這樣也不容易。估計這些都是最頂級的了。
見諸將都蹙緊了眉頭,呂嫻道:“不用懼怕,郭嘉是被逼到無處可退了才用此計。情報與死士皆是暗處的人,從來見不得光,如今光明正大的用上了。若非計窮心有恐懼,豈能如此?!”
“看來我們能得脫,給與了郭嘉很大的壓力!”呂布咬牙切齒道:“待進了許都,布倒要問問他,為何一直與我們父女過不去!”
呂布在那恨的咬牙切齒的樣子,逗樂了諸將,一時都笑起來。壓力盡去,便能頑笑了。
很顯然,呂布是個情緒上頭的人。他將這一類的針對只當成私仇了。其實,戰略上的爭霸,是不可避免的,哪里又能與私仇有什么相干呢?!
這也是呂布在真正的大事上糊涂,反而在小義上大方而與這世界的主流價值格格不入的地方!
不過有呂嫻托底。這就未必是缺點。
如果兩個都是理智的人,那必然都很冷血。有一個有點情緒上的小毛病,反而顯得可愛和包容。
呂布帶著諸將去清理戰場,然后避開了陷坑,將曹軍將士營直接擊退,天也亮了。
呂嫻去查看,才發現,陷坑挖了不少,甚至還有不少地道,也不知挖了多久,埋伏了多久。卻被呂嫻一一擊破。
戰場上清掃出不少鉤手來,皆收做戰利品。
昨晚若是中計,怕是死傷無數,不光傷到將士們,還會傷到戰馬。
本來這一趟來,戰馬是極其珍貴的戰略資源,倘若損失了戰馬,這長途跋涉還怎么進行?!人會垮掉的。
所以,全軍上下都很心服呂嫻,唯命是聽!
曹營的抵擋線路節節敗退,不由制造出了很是焦慮和恐懼的氣息。這是擋都擋不住的。
黑云壓頂所給與許都的壓力可想而知。
高順已出彭城,兵分兩路,援應于呂嫻入許。再加上當初賈詡暗伏的奇兵,一共三支兵馬,開始往呂嫻身邊靠攏。如同火星入陣燕歸巢。
雖還沒有匯合,然而只要有所行動,一進入兗州,整個兗州的壓力將無比的大。他們還未匯合兵馬,就已有如此之勢,倘若匯合了兵馬,許都還能保得住嗎?!
郭嘉得知戰術失敗時,臉色已是不好看,再得知高順已押著彭城兵一半兵馬分為三路來尋呂嫻。給他所造成的抵御壓力都是無比的大。
他一面將抵擋命令不斷的發出去,一面則急與曹操寫信。曹操是不得不回了,而且必須要快回。
否則,許都一旦陷落,后果不堪設想。
郭嘉對眾謀士道:“嘉死不足惜,只是恐連累了主公。因深恨于我,而令呂布父女失去理智,非得攻打許都不可,以致破盟而天下大亂,嘉為罪人矣!”
謀士們聽了面面相覷,一時竟都落下淚來。
這是何意,這是要背鍋的意思了。
這是要與曹操做切割的意思了。是萬一許都沒能保住,他要棄卒保帥。犧牲自己保住曹操。若非萬不得已,本就是功臣,只是謀略未成而已,而被報復到眼下,也是無奈之事,又哪里能夠這般果決的要犧牲自己呢?!
這是何等的悲壯,叫人不忍卒聞!
眾謀士聽了難受極了,道:“萬不至此,主公一定能及時回來。”保住郭嘉的。
郭嘉卻搖了搖頭,本就是瀟灑的人,此時卻略有一絲的狼狽。就算主公回來了,呂布若是死不肯退兵,非得面見天子,誰能阻攔得住?!兵臨城下不是說笑,就算可以以天子名義讓他獨自一人進許,呂布又怎么會不反擊,必定是要回擊說是矯詔的。最終還是歸到兵力較量上,一場戰爭只怕不可避免!
與其如此,不如舍了自己,避免戰爭交鋒之苦。
更何況郭嘉現在的身體狀況,早就是外強中干了,哪怕有最好的太醫用藥養著也架不住他禁不住酒色。
強弩之末不過如此。而很多士人圈子里也沉迷一些修仙養生類的東西,類似于五石散的致迷幻類的麻痹藥物,這類的東西就很容易控制不住量。
郭嘉這一類就更是豪橫,瀟灑這一類的性格,因此總是加酒以服,一服就服多少,這身體久而久之的就垮了。
再加上權貴階層,美人十分易得,什么助興的藥物等,全都是掏空身體本錢的東西。
郭嘉就算是智計無雙,他也是個人,還是個權貴,是曹操身邊最重用的謀臣,所被賜與的俱都是華服美人。所以…
我們并不能用后世人的濾鏡去看當世的人,沒有人是完美的。就算他是郭嘉,他也是權貴。
像他這一類還不算夸張的。
這個時代,美人易得,而奴隸則更易得,更何況是亂世,隨便用點糧食就能換來許多的流民當牛馬,得到無數的奴隸,不管是主動為奴還是被動為奴的不知道有多少,而權貴也不可能無意義的養活這么多人,留下些能用的,強壯的,剩下的便驅到山林里,用箭射殺來取樂,這樣的事情,禁之不絕。門閥世第之族,又沒有像后世那樣的網上迅速的傳播渠道,這樣的事,大家都知道,但都沒有人去刻意的宣揚。
像這時候還算好的了,更早一些,便用人為犧牲,為祭品來求雨,更是常事。甚至還有吃人肉過過嘴癮的。齊桓公就吃過。離這個時代其實也沒多少年。
無不都是從野蠻然后再慢慢的有了些文明。而文明也只是不吃人肉,不吃同類,同姓不婚避免血緣混亂。但文明并不代表不殺人。
很多權貴的快樂,就是建立于將人當牛馬使,將人當獵物射殺而獲得滿足感的。而很多更高級的變態,則是玩弄別人的情感,以情感為獵網,乍一看,是將人當個人看,其實,很快他就會享受到摧毀一個人靈魂的快樂的過程是多么有趣。他們甚至不像后世隱藏在人中,而是光明正大的。
沒有動手動腳,沒有打殺,但這是靈魂的搏殺。
而這些人站到人前,甚至站到史前,甚至是文學史前,不少都是留有名的。但并不妨礙他們都有惡的一面。他們甚至不認為自己是作惡,因為他們自覺高人一等。有處置不是人的人的權力。
比起這些人來,郭嘉算克制的了。糟踐的也只是自己的身體。
他的身體的確是不行了,本來就垮了的身體,再加上最近急怒攻心,焦慮火熱的心滯一上行,怎么都控制不住,甚至還吐了血。
太醫說是血熱之癥。無解,只能稍緩,慢養。
而顯然,壓是壓不住了,又不可能慢養。只會烈火烹油,毀于一旦啊。
郭嘉是真怕自己還沒等到曹操回來,人就先沒了!這心里就更急,越急就越病。
他沒有隱瞞病情,因為他要釣魚。把許都的臨陣奸細給釣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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