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和?!”袁尚此時尊嚴已全部喪盡,再也撿不起來了,不說該不該,而是問,“袁譚恨我入骨,豈能受之?!”
可是形勢逼人,所謂正統不正統,他只能擱置。眼看可能就命喪于此了,哪里還能糾結什么正統不正統?!
“不如且一試,以大義說之,袁譚可能會受。”一謀士道:“曹仁大軍屯扎于此,鄴城又失,張遼與司馬懿虎視眈眈,袁譚又怎么能不忌憚。就算現在曹操有失,被呂布父女背后捅了一刀,然而,曹仁兵馬實在眾多,便是袁譚也不敢賭啊。他若是能暫時與主公說和,先對付曹仁大軍,先去大患再理論正統之事,豈不是為主公爭取了時間!”
袁尚來回踱步,是在尋思著逃著奔往哪里更妥當,還是真的與袁譚說和更妥當。他是遠不信袁譚的,可是,天下之大,他還能往哪里去呢?!
若是袁熙還保住幽州,也許他還有一條出路,可是…
審配也死了,之前跟著他的那些勢力也如云煙一般的消散無蹤了。
無路可走,這就是袁尚的宿命。實力不濟,失去了袁紹的庇護,他現在是身如浮萍一般。
“如果袁譚不應,主公,可以降曹…”謀士大著膽子道:“總比降徐州好!”
“呂布父女?!”袁尚咬牙切齒,道:“吾與她不共戴天!”
即已打定主意,便遣了謀士前來袁譚營帳說和。
只說袁譚本就聽了司馬懿帳下謀士的建議以后有些猶豫不決,正在權衡之間,突聞袁尚也遣了使者來求和,一時正中下懷,不禁思慮著不若先安撫住袁尚,先合力把曹營趕出去要緊,否則,袁尚若無退路,必與他死抗到底,兩敗俱傷,到那時,曹仁一定會大軍與他算總帳。
更怕的是,萬一袁尚自思敵不過自己,降了曹操,那就真的糟了!
袁譚打定了主意,便見了謀士。
見謀士果是來求和,心下一松,袁譚道:“父親新喪!為人子者,本該先合心舉哀盡喪才是,本為兄弟,更如手足,譚雖與尚不和,然,又怎忍心趕盡殺絕,兄弟相殘?!”
“弟來投,兄豈可不受?!汝回去告知袁尚,兄弟當要齊心,且先退曹兵,奪回鄴城,再議其它!”袁譚道。
這也是有擱置的默契了。
謀士心中大喜,不安盡去,道:“如此,袁公地下欣慰矣!”
袁氏兄弟相和,這簡真是大新聞,讓曹仁格外的震驚,聽完斥侯回稟說袁尚已渡過漳水,竟與袁譚欲合營之意,曹仁的臉色就很難看,道:“之前還恨不得殺死對方,斗個你死我活,現在卻突然合兵。這里面,必定有事!再去探!”
斥侯回,道:“是張遼軍中去了謀臣,說動了袁譚。”
曹仁沉吟著,見眾人都有焦急之色,道:“原來如此,我便說,一定有第三方推動,不然這袁氏兄弟又怎么會識大體?!”
不過是有人巧舌如簧說動了袁譚,必是以利驅動。
“這司馬懿果然好計謀,這是轉移了目標,是我們逼張遼太甚,他才出此計的嗎?!”夏侯淵沉著臉色道。
曹仁道:“他是欲用袁譚出來當擋箭牌。此人心計極深遠,還是要小心。算一算如果三方合力,兵力就不容小覷了。再加上鄴城以內,倘也要出手,我軍,可能抗住壓力?!”
眾將都有點氣憤,道:“這袁譚最是背信棄義,無智之徒,至死都是無腦之人。遲早要淪為棄物。人人得以誅之!”
就是罵袁譚蠢唄,容易被人利用。
曹仁心道,蠢又能蠢到哪里去呢?!袁譚也不是完全的被司馬懿給牽著鼻子走,而是被權衡給牽著鼻子走。
現在曹軍實力雄厚,三方勢弱,袁譚剛與曹營翻臉,也怕萬一被圍攻,他一軍抵敵不過,因此這才被說動。
這世間哪里有真正的蠢人,之所以被人說動,無非是因為被觸動了利益。
“各軍都要做準備。”曹仁道:“此番是長久的戰爭。不得不慎重。否則必失去我軍在此地的所有籌謀!”
“是!”各將士與各謀士都如臨大敵。
許都與主公那里可能會失利,而他們,必要守住一方。否則,這一仗還怎么打?!出許都便成了笑話。
這是維持威嚴的戰爭,這也是筑固既得成功與城池,人心的戰爭。哪怕僵持,也必須不能怯戰!
曹軍上下厲兵秣馬,如臨大敵,異動頻出。
而此時,身在臧霸營中的滿寵見臧霸軍中調動頻頻,竟有拔營舉寨之勢,心中狐疑不定。
怎么回事?!臧霸要撤軍?!
難道是要去許都?
聽聞了許都的消息,滿寵是焦慮的,嘴上都生了泡,都是急的。既擔心曹仁那邊的進展,又擔心曹操的病情反復,以及許都的狀況。
對于呂布父女取得的勝利,他簡直不敢置信,又聽了曹公因氣急倒下,不知病情,滿寵整個人都不太好。雖說曹操一向詭詐,他未必真的病重,可是,他還是很害怕。
因此盯的臧霸軍更緊了,他最怕的就是臧霸此時撤軍,若去應援呂布呂嫻,直逼許都,那么…就會讓曹操慢上一步,失了先機啊。
這個時機,誰先回到許都很重要。
這么大的事情,孰輕孰重已經一目了然,曹操是必要回許都的,否則,一旦被呂布父女占得了先機,控制住了漢室,后果,不堪設想。尤其是在袁紹倒下,重新洗牌的現在,許都內風起云涌,一旦驚聞變,會有什么樣的發酵,誰能知道?!
而郭嘉在兵力不足,計算又失去的情景之下,他真的有把握控制住局勢嗎?!
滿寵真的是滿心的焦慮,整個人都很焦躁,他要出帳去,卻被親兵攔住。
滿寵大怒,道:“何故攔我?!”
“拔營在即,任何人都不能擅離職守!”親兵冷著臉道。
滿寵冷笑道:“吾是使者,不在汝營之列!”
親兵并不理會,滿寵氣的要跳起腳來罵人。奈何被親兵押著,不得出來。
有兵士報與禰衡,禰衡笑道:“就是這樣才好。滿伯寧急了,曹操又如何不急?!必怕我營果去許都,要么急追我軍,要么,急于阻擊我軍。我軍便可出其不意,半道阻擊曹軍。曹賊再奸猾,他心有所懼,必會犯錯。他此時深恨我,必會引我犯錯,我何不將計就計?!”
臧霸道:“只怕已有伏兵在半路上等待我軍了。”
禰衡直笑,“他再老謀深算,此時也是急的。我不怕他有伏兵來擊,或是來堵擊我軍,而是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啊。”
比如明面上是要來阻止他們去許都,實際上暗地里,用伏兵引去他們的注意力后,曹操欲神不知鬼不覺的回許都去?!
趙云秒懂,道:“曹賊一向詭詐,若出此計,倒也并不意外。既是如此,我和正平且去搜羅一二,也許會有意外的收獲。”
大家不都默認假意佯裝作戰,其實都暗地里用鉤子想鉤住對方嗎?!
禰衡點頭。
臧霸道:“這般太冒險。之前已說過,子龍與大軍暫且不可分開。”
禰衡急了,難道就眼睜眼的看著曹賊偷回許都而不堵截?!
“因此無須佯裝轉道去許都,而是大軍開撥,即刻回白馬去等。曹操便是要回許都,必經白馬!”臧霸道。
禰衡道:“說來說去,還是要趕路。假回而已,這般急趕慢趕,豈不是成了真的要去許都?!”
趙云道:“少抱怨,且速行動。”
禰衡無奈,當下也不得不迫于臧霸之威,不敢再得罪他了。當夜便大軍開撥,火速的往前趕路。
曹操果遣出大軍前來追趕,堵截,兩軍有了默契的圍追堵截,你追我趕的廝殺了幾場,但最終誰都沒落于下風。
曹操見臧霸完全不中計,心中不由更加焦慮,“他并不遣出趙云,我軍不可能分而擊之,如何是好?!挑釁禰衡,此賊竟也不中計。倘他們果真往許都趕,吾恐不能在其前也!路上便會相互掣肘。”
荀攸道:“此時再挑釁禰正平犯錯,亦是無用,時間上根本趕不及!”
這禰衡此時倒是變聰明了。
曹操雖說裝成重病,但還是犯了頭風的,趕路而回,哪怕擇取的小道,他也是又難受又擔憂。
荀攸卻很確定的告訴他,臧霸要去許都是個幌子,然而曹操還是怕他真的要去許都。
一旦前去,與他廝纏上,少不得要有一場惡戰。
一旦開打,未必能贏不說,最重要的是,曹操拖不起。
臧霸若是死命拖住他,他還能來得及營救許都嗎?!
曹操心中其實是很焦急的。
無論如何,得回許都去援奉孝,在他回之前,希望奉孝能擋住呂布父女的步伐,不要太快到達。
而此時,匣中裝著的曹純,夏侯惇的首級,已被送入許都。
是快馬加鞭,火速的送到的,指名點姓的要送與郭嘉。
呂嫻更是放出狠話:郭奉孝,且靜待許都之中,必取汝首級!
兩顆首級是多么駭懼的事情,整個許都都是一片嘩然,便是再嚴苛的軍法也治不了許都的議論了。整個許都像被油中潑進了水一樣的沸騰。
包括天子在內的很多文臣武將都很震驚。
而郭嘉則是面色凝重,文臣武將皆是一臉駭懼。
而兩人的家人族人早已經哭成了一大片。
死的并非是一般人,而是曹純與夏侯惇啊,這二人,說是曹操的腹心也不為過,這當真是油潑進了水。
郭嘉一面安撫人心,而人心根本壓不住,一面則是火速的調動兵馬前去阻截呂布父女。
怎么會失利呢?!他想不通,反復推演了整個細節。
送回曹純的首級,他還能接受,可是夏侯惇的實力,調兵的能力,又怎么會如此?!
他急于問斥侯,具體的原因,待問清原因,他的臉色就變得很是難看,咳嗽了一聲,道:“…如此短時間,從黎陽趕到兗州。這呂嫻,果然藏有神異手段,原來如此。萬無一失之計,竟失了手…”
郭嘉心中十分惆悵,最怕的情況出現了,父女戳力同心,共進許都。
這一計不成,后面之計,有呂嫻在,還能攔得住嗎?!
郭嘉一面遣兵馬半路防守,一面已經將許都戒嚴,準備守許都了,是打算死死的用城池將呂嫻擋在外。
被逼到這個程度,也是不得已。
不然哪一個政權的首都能被逼到這個程度,需要用它作防御的程度,這說明,已經沒了別的辦法,只能作出最后的防御姿態。
郭嘉是有些手段的,該用嚴苛軍法治于許都的時刻,他絕對不含糊,整個許都都風聲鶴唳,不僅抓殺了一批,甚至還肅清了很多有異心的人,用于穩固人心。
但既使如此,也還是有消息傳遞到天子耳邊。
雖然大臣們是沒一個能見到天子,然而,大臣們也并非是完全的沒有可用的黃門,因此等關鍵時,也顧不得隱藏了,去與獻帝通風報信,喜道:“陛下,久等的呂布父女,已經舉兵往許都來矣!”
獻帝微喜,道:“果真?!且細細說來…”
黃門一一的說了,獻帝面色轉憂,道:“封匣首級,此等之事,怎么不像是仁厚之輩為者?!”該不會是下一個董卓吧,盼的人終于來了,他又越近越恐懼起來,怕呂布又是下一個殘暴的諸侯。畢竟他與董卓還有舊事一二三。
黃門道:“此類事,與曹丞相相比,又算得了什么?!本是諸侯間殺伐之常事。況他們父女送的是郭嘉,點名要郭嘉收,并且吊問郭嘉何日死,言來許都,便是要來給郭嘉辦喪…”
獻帝聽了不禁笑了笑,道:“這是何等的挑釁與狂妄,郭奉孝如何?!”
“他向面不改色,然此次也面色凝重,怕是也被氣著了,”黃門道:“他曾在徐州被囚過,呂嫻來此,怕是要取當日未取之首級。倘真能進許,郭嘉必死。此次之事,事涉呂布性命,呂嫻即放出此言,必是言出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