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楊再料不到自己能保住一條命,等被關起來的時候,他終究明白,是不用死了。
“托了溫侯之福,保住一條命矣…”張楊道。的72文學網 他的其它將領們也都嘆了一口氣,這是幸事,卻也未必是幸事!
只愿真的能得生吧!
高覽與淳于瓊挑了地方駐扎,現在事急,也沒有辦宴洗塵,袁熙只叫人送來了些酒水以示犒勞與尊重。
二人心中熨帖,洗去一身塵土,休整的時候,打聽事的斥侯也回來了,稟道:“昨日,鄴城內,呂布竟將袁氏所有家眷送出,毫發無損,因此將軍感念,才有今日之事!”
“原來如此!”高覽笑了一聲,道:“這張楊倒是好運,撿了一條命。”
他也得幸遇著的是袁熙,而不是袁譚袁尚。
“這也是托了呂布的福,若非呂布之故,何人在意這張楊?!”淳于瓊道:“吾二人不要多事,只一心聽從袁熙將軍行事便罷了!”
雖然被人作主行事,是將主動權交了出去,但同時也將責任交了出去啊。
真打不下來,有袁熙擔著。
見袁熙如此,他們二人也就放心了!
馬騰得知張楊被囚禁而不是被殺,便寫了信又去與了司馬懿。
司馬懿看了信便來找呂布,稟了此事。呂布很是詫異,詫異過后便是一陣不忿,道:“布先番已送去袁氏家眷,他卻拘禁了張楊,是何道理?!”
說罷竟是忍不得要去解救張楊。
“主公何必動怒?不如且去信與袁熙,看看他的態度,倘若激之,或許會看在此事之面上,放回張楊。”司馬懿道。
呂布略有點遲疑和不敢相信,因為是他奪了鄴城,這個仇怨就是現成的,寫信去袁熙真的會放回張楊?!呂布當然持懷疑態度。因為如果是他的嫻兒,是不可能答應的。
司馬懿心道,原來你也知道你做的不厚道,人家合該憎恨于你。
他當然知道他心中所疑,見呂布也頗有自知之明,便道:“說幾句好話又不廢什么。袁熙懦弱,又承了主公之恩,得還其妻室家眷,主公若脅恩讓他放回張楊,旁人也許未必會,然,袁熙未必不答應。”
呂布想了一下,然后都樂了,道:“這袁熙是個什么人?!袁本初生子若此,真是…”
司馬懿嘴角一抽,你還嫌人家生的兒子不好,呵,誰的兒子能像你似的,那也是能愁白了頭發!
“袁熙是第一慈悲人,在幽州為刺史,一向得人心,百姓悅服。此人是兄弟中排行二者,最擅調停。最少果決!”司馬懿道:“袁譚不至,只袁熙來救鄴城,便已說明了他的性格的很多方面。不如且一試!”
呂布從善如流,便寫了信送去了袁熙大營。
袁熙見到信果然為難,便升帳與眾人商議。
眾將卻極不服,怒道:“…不過是送回袁氏眾人,便已來脅恩求報,天下蓋如此厚臉皮者,無有之也!還請袁將軍莫要答應!”
“他奪鄴城之大恨尚在,便以此小恩小惠而來求報,愿將軍顧大恨,而不必理會呂布此無理要求!”
更有恨者,上前請麾道:“愿將軍殺張楊祭旗,以震軍威,末將等愿領兵攻鄴城,奪回城池!”
眾人皆勸。
高覽和淳于瓊對視一眼,卻什么都沒說!
袁熙見要戰者紛紛,便問高覽與淳于瓊道:“不知兩位將軍以為如何?!”
淳于瓊道:“放與不放,只恐還要以大局為重,以將軍意見為重,吾與高將軍也不知放與不放,將軍只與眾人商議后決定便可。吾二人并無意見!”
他說的溫和,卻是不發表意見的意思了。
有一謀士看了二人一眼,心道怪不得要將張楊送來與袁熙作主,哼,是怕自己殺了得罪了呂布,所以來難為將軍了!
他便上前道:“這張楊殺不得!此人干系頗重,若殺他一人,而得罪了呂布,呂布焉肯罷休?!呂布雖可戰,然,將軍若為此人得罪了呂布,便再無轉寰,我軍與徐州兵便是不死不休了。哪怕不為其送回家眷故,為后續諸事,恐怕也不可殺!”
袁熙本就有不殺之意,聽見終于有人為他說話,便悄悄松了一口氣,道:“…熙不懼得罪呂布,只是感念其雖為不義之人,然而卻送我家室回,若殺張楊,實不義也!既殺不得,不若送其回,如何?!”
“這…”諸將滿心不服,道:“與不義之人何必講什么義氣?!”
“莫非將軍懼呂布之布耶?!”諸將不滿。
“非懼其威也,”袁熙道:“然,不能是非不分也。奪城之恨自然要戰,然,其送吾家室回之事,也不可不報也!如此,不如送張楊回,并送去戰書!擇日攻城!全軍上下整肅軍備以待戰!”
一是一,二是二的分的清清楚楚,眾將雖然還是郁悶,但多少都消了些,道:“…是!”
眾將分散出來,還是很憂慮,道:“就怕將軍雖是好心好意,卻未必有好報!那呂布送人回來,不過是麻痹我軍罷了。還不知有什么陰謀!”
“袁將軍有時所作決斷,不合時宜。與不義之人,又需講什么義氣!”
這些,都是主戰主殺的一派。
謀士團們卻并不這么想,道:“兵對兵,謀對謀,禮尚往來,才是大義之先也!”
沮授一時沒怎么說話,出來經過眾人,聽見說話,不禁心中冷冷一笑。一言不發的回帳去了。
“先生…”他的仆從見他面色不愉,道:“先生若是不開心,不若離開也罷了!”
“走不掉,”沮授苦笑道:“雖知沒什么好結果,可是不看個結果來,又怎么能離開,總得要盡了這場情份…”
不過是看著人落敗罷了。
“袁熙甚肖其父,慈悲心腸,仁和手段,大戰面前,卻只講仁義對仁義…”沮授道:“如同主公非要與曹操一決雌雄。”
仆從看他滿眼痛苦,也不知道該勸什么,只能默默不語。如果先生所求之事不可挽回,沮家已遣散,屆時,他跟著先生游離世外就好。只是先生心懷天下,有時候就算人離開了,心也未曾離半步,只會更加的痛苦。
沮授的確痛苦。這樣的袁熙,他又怎么能指望他與田豐報仇呢?!
那司馬懿明顯是吃定了袁熙的性情,一而再,再而三的揉搓任其圓扁。這個司馬懿真的很賊,竟讓呂布為了大事舍了美女,這是臨陣施恩,卻偏偏不知如何應對。
袁熙為袁氏一族之事,已經感念于心,不肯欠情分了,這樣的仗,還怎么打?!
沮授郁悶極了。然而人還是與戰書一同送回了鄴城。
呂布親自來迎,張楊從囚車上下來,見到呂布就是老淚縱橫啊,然后撲著下來了,卻是又哭又羞,用袖遮面,哽咽道:“…楊老矣,不及當年英勇也,本欲立功,不料竟…如今無顏見奉先…嗚嗚嗚…”
呂布又感動又感傷,道:“稚叔何必出此言?!休得如此!快快隨布回營!”
說罷收下戰書和人,都帶回了鄴城內。而袁營中人,卻沒人理會,只能往回走。他們又氣又羞。這叫什么事?!啊?!
他們本來是這座城的人,如今卻來而不得不返回城外?!
還有這種事!簡直是恥辱。
因此竟是忿忿離去,只恨不得等到了時日,便一雪前恥!
張楊與回來的諸將都有種恍惚如隔世的感覺,等進了帳,便忙都與呂布謝恩。呂布忙都扶起。
諸將道:“…本以為必死無疑,得溫侯之幸,方才得免一死!吾等雖無能,然往后,隨溫侯調遣,萬死不辭!”
呂布很感動,安撫幾句,忙令眾人帶著他們去休養看傷了。
張楊身上的傷很是恐怖,因為鞭傷很重,雖未及骨,然而時值冬日,這一傷,再一凍,這傷口就凍的像凍瘡一樣鼓了起來,人都沒了形,再被溫暖的火一烤,是又疼又癢,欲生不得,欲死不能!
“奉先…”張楊道:“楊不中用矣,遠不及年少時英勇,而致此敗,實在無顏。此次過后,楊也知自己份量,往后再不逞強,哪怕不能為先鋒為奉先執韁,也愿為后續,為奉先鞍后。”
人難得的是認清自己。
這話聽著,莫名有種感傷,這是認輸服老了。
“如今別說是稚叔,便是布也稍感體力下降,春秋之事,實是無奈,”呂布勸道:“青年一代已然上來,便是你我兒女都已成長,便是布之從屬的兒女也都能獨當一面,老去之事,實是無奈。不可勉強。河內諸事,交由青年一代,可也!”
張楊好受不到哪里去,第一呂布再體力下降,那比一般人也是強太多的,第二他生的孩子中用啊,可他的孩子們,雖然多,但那都是一群慫狗子,還不如他的才能呢。因此,更是感傷。
這一次,能撿回一條命,真的是很感激了。不過也因此認清了自己,往后斷斷不敢再逞強,立不了功,反而自己折了進去,連累呂布!
他雖然受了一頓鞭傷,然而,能有一條命回來,呂布還是很感激袁熙的。至少送出美女的事,得到了點回報,這心里就舒服很多了。
張楊道:“戰事上,奉先須知,那高覽與淳于瓊實力不弱,還需仔細防范,不可輕敵!”
呂布道:“稚叔只專心養傷。此事,布自知曉!”
張楊這才點頭,也是羞的很的,除了養傷也不敢見人。更別提吃了敗仗哪里還敢說什么盟友之事,分什么好處的事,別人有臉給他,他也沒臉要啊。
馬騰聽聞呂布竟然有本事把張楊給贖回了鄴城,頗為驚愕,然后就把收來了的河內兵馬給叫人送來鄴城了。
張楊見此,竟沒忍住,破口大驚了一頓西涼的兵馬,罵了好一頓馬騰,方才解氣。
馬騰聽見使者回稟此事,也只是冷笑了一聲,道:“…哼,可見再慈和的人,一旦丟了臉,蒙了羞,也是會遷怒于人的。看看這張楊,哧!自己技不如人,還怪吾沒有救他!丟臉丟到袁營去了,我若是他,還不如死了拉倒。”
這話要是傳到張楊耳中,這仇不就結下了嗎?!
有時候,被敵人打敗,人畏強,未必會多憎恨敵人,反而會憎恨盟友不救啊。這就是人性!
因此謀士不贊同的道:“…主公還送回了他的兵馬,他不感念主公之恩便罷了,罵就罵幾句,主公若如此羞之,恐怕是真的要結仇,這張楊再不濟,總歸是命好有靠山。還是休要得罪的好!”
馬騰聽了便酸溜溜的,冷哼道:“他也是走了狗屎運!搭上了大靠山。”
他也只是在帳中自己獨自說說罷了,見到張楊的面,也不至于要把人的臉皮給掀開了沒臉!
分寸還是有的!
但是若說心里沒不忿,這是不可能的。
心里冷笑著想,與其一個憎恨自己的盟友,還不如讓張楊死在袁營中算了呢!早知道就不送信了。得,沒援后,還真得罪這人了。都是與呂布一個德性的。不感恩人為他做了什么,卻懷恨別人沒為他做什么。
可他娘的,就是命好,這么沒天理,有什么道理可講!?
袁熙與高覽淳于瓊匯合,便足有四萬大軍圍剿鄴城,也不知道怎么破這攻守之勢啊。張楊敗了,不中用了。程昱心懷鬼胎,現在只剩下自己這八千精銳在城外,還有呂布在鄴城以內的二萬余大軍。也不知司馬懿心中是怎么謀算…
到現在也沒個應對的策略來,真是叫人發愁!
他不僅要防著袁熙攻打自己,還要防著程昱倒過頭來反咬自己一口。哪能顧得上這張楊。一時愁煞人!
袁熙整備,準備攻城之事,然而,城內卻已有香艷諸事傳出,以至于傳出城外來,弄的人議論紛紛。
原來是許攸見呂布竟送出袁氏家眷,而袁熙投桃報李又送回了張楊,他生恐呂布與袁熙哪根筋搭的不對,萬一真的和解了,結果把自己這個功臣給獻出去謝罪,那可咋整?!
因此,哪里肯容忍這等事發生。當然要攪一攪屎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