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統涼涼的道:“張飛雖勇,卻無謀,此話他都信,又因怒,而無阻礙的摸到了我們營中來,如此的順利,必是有人為他引路,并清掃了障礙。孟起不是傻子,難道不知道這是蔡瑁的計嗎?!他必趁亂而令大軍撤營!”
“我軍也棄營,此時帶著大軍去殺蔡瑁,可獲全勝,何必與一莽將殺個你死我活?!”龐統勸道。
馬超神色卻怒,道:“道理我都懂,可我不想聽你的!”
龐統氣的昏倒!他指著馬超,氣的臉都綠了。眼前這個,不是個蠢人,是個極度聰明,會看清時勢,迅速析清時勢的一個人,但他就是任性!
任性就敢做蠢事!明明都知道是這個道理了,他還得意氣用事。
馬超還有自己的理由呢,道:“若避張飛而不顧,天下人豈不笑我西涼馬孟起,懼一無名莽將!我必要與他一戰,分個高下,才叫人知道我的厲害!”
龐統簡直是氣傻了,道:“豎子!豎子不足與謀!”
馬超單臂就過來勒住了他的胸口,龐統差點沒喘上氣來,卻還是垂死掙扎的罵道:“…豎子!”
馬超也是氣的不輕,這眼前人是如此脆弱,仿佛只要用個力,肋骨就能斷了,這喘不上氣的德性,臉都青了還要惦記著罵人的德性,看上去有點慘,可憐,也叫人生氣。這個人太好殺了,只要肋斷,肋骨扎進肺里,基本不用用刀,就死翹翹了!
可就是這么個人,就是有那種能氣死人的能量,只要讓他說話,他也是每每被他氣個半死!有時候是真想把他勒斷算了。他瞇著眼睛,是這么想的也是差點就想這么做了!
“放過張飛,就是白白放過劉備,我豈能甘心?!”
龐統卻不懼死,依舊喘著氣罵,“…豎子!蠢材!汝不足以成就大事,馬騰有子如此,是天要喪他…棄大而取小,窮寇莫追都不懂的蠢材。”
馬超氣的笑了,危險的道:“便是吾父在,也從不曾如此罵過超,你倒是會罵人,拎了雞毛當令箭,以為有呂嫻為你撐腰,我就奈何不得你了?!我便是想殺你,還是能殺得!”
“你殺!不殺不是人,不殺就沒種!”龐統罵人一向是個雅人,奈何馬超在軍中長大,說話行事都是放蕩不羈的那種,罵人特別渾,什么話都敢往他這種雅人身上堆,這也是龐統本來就是個混不吝,換一個士人來,要么跑路了,要么氣的去死了。所以龐統罵起人來,也特別會激怒人,不然真吵不贏這馬超。
有時候他們兩個相處起來,就是一個普通的戰事商議都能上升到人身攻擊。都彼此習慣了。按理說,也都是熟讀詩書之人,罵人的時候,卻是葷素不忌。可能罵人的時候只圖爽,并不在乎什么修養和才華吧。
不過兩人吵習慣了,馬超聽了也不甚太在意,若是次次要被他激怒,他也就真是個慫人了!
他聽了聽外面的動靜,放開了龐統道:“今天先不殺你,改日再用你磨刀!一邊去,你帶人撤營,老子帶人殺了這莽夫!敢偷我馬超的營,他嫌命大!”
龐統氣的跳腳,急趕兩步,哪追得上,馬超早出了帳,帶著人匆匆的朝著動靜特別大的方向迎殺去了!
龐統喘著氣,鞋都掉了,只趿著一只鞋,掀帳出來罵道:“蠢材,莽夫!殺小魚,失大蝦,傻子!”
這要是叫蔡瑁跑了,后悔死他!
這馬超就是一匹野馬,也活該他疲于奔命,只能是追殺別人的命。
要是提前去截斷蔡瑁的后路,那就是等著他往里鉆,一套一個準,用兵如此,才叫神。
這馬超不是個蠢的,他本來就是個精明的,有些他能想得到的。可是就是不聽話,特別的意氣用事!有時候要干什么事情,那真的是發瘋顛狂那一種,不干不行!太熊了!
龐統帳下也有主薄,文書等文士,早習慣了這二人的針鋒相對,有時候他們當事吵的要死,眼看就要動刀了,卻還是沒事。只雖苦了他們,在那個當下,真的嚇的大氣也不敢喘!但怎么說呢,不得不說人的適應能力是極強的。
一開始他們是怕啊,怕的不行,就怕馬超不順眼,拿他們開刀生氣,后來發現這兩人吵歸吵,就是動靜大了點,卻是不會拿旁人置氣見血的,他們也就放了心。吵的時候,不能來勸,一勸就是火上澆油,吵過以后,還是該干啥干啥,半點事沒有。
現在聽見他們摔簾大摔東西,震天吼叫相互對罵的時候,他們也能做到面不改了色!
當下對龐統道:“軍師,若非將軍此性情,也不會離開西涼如此之久,只在此處了。他就是這般性情,想到什么就得去做,軍師不要生氣了吧,生氣過了,傷身。”
天天這么生氣,當然不劃算啊。馬超就是這么一人,與他計較什么啊?要不是這樣的人,他能在這兒瞎摻合到現在?!
野馬的思路,有時候真的就是隨性的很,管都管不住的,未必就一定有什么背后的邏輯和目的。就是想這么做就這么做了。
事實上,若論實力,馬超也的確有天下游蕩的資本,有個靠山,還有本事。腦子也不算太笨,打得過,死咬,死咬不過,還知道跑。
要不是這般的性情,他也不可能在這兒耗這么久!
“道理我也都懂,可我就是生氣!”龐統道:“我難道不知道與他爭吵多了,我也氣的慌,不值當?!可是生氣的當下,我真的受不住!”
“…”眾人嘴角一抽,也不勸了。勸啥啊。這兩人,絕配!
龐統罵罵咧咧的好幾句,這才進了帳,道:“準備撤營,將后軍整合,往襄陽方向回,準備襲擊蔡瑁兵!”
眾人聽令,一一去了。
身為軍師,龐統率領著全局,以及直接主導著后軍,大營,后勤,斥侯營等,都是他把總。他身邊也有幾員驍將,隨時聽從吩咐的,當然,也在于主持后軍安危,以及護著龐統的安全!
馬超看似特別沖動,特別隨性的一人,恨不得殺了龐統的人,然而,他不是不聰明的人,他給龐統放權,后軍也都交與他全權安頓調任,給與十足的信任和默契配合,一切都想的好好的。
這一切,都比那些嘴上與龐統說著客氣話,然而,卻不重用,任用,甚至是架空排擠的人好多了。
還是那句老話,二人相互認可彼此的能力,但實在對不上脾氣。一個天雷,一個地火,誰也不肯讓誰!
后軍急速的棄營,只撿了重要之物,開始有條不紊的撤退了。
他回首看了一眼起著火的大營,本來欲將之事告知于郭娘子,想了想,卻是作罷。
徐州既將這里重任交與這員女將,想必此人極有過人之處。有些人的才能,是不外露的,不顯山不露水的。
這一次,就看一看這郭將軍的本事吧!
所以,他沒再令斥侯去報,反而只追時間,欲去阻截蔡瑁的大軍。
劉備那邊,其實已經是廢疲,窮寇追之無用了,龐統也是個干脆人,自己棄了,這一切,郭娘子,應能想到!
龐統可沒忘帶上魏延,魏延上了馬,被人像麻袋似的顛在馬上,真的又死心了,萬萬沒料到,雖有張飛來襲營,他卻沒有機會能被帶出。一時更加絕望。
而營中,馬超趕到火起之處,怒不可遏的拎著長槍沖殺上前,大怒道:“何人敢燒殺我營,拿命來!”
張飛正殺的眼睛通紅呢,也正在到處尋找著馬超要殺人報仇,見馬超迎面舉槍刺來,當下用矛擋去,道:“你是何人?!可是馬超!”
“不是你爺爺又是誰?!”馬超冷笑道:“莽夫之相,莫非是屠夫上了戰場?!大胡子,你是不是走錯地方了?!”
聽這輕視之意,張飛更是怒上加恨,舉矛便來殺,冷笑道:“休得耍嘴!乳臭未干的小兒,這里是大人耍的地方,不是你這毛都沒長齊的小子玩的地方!”
張飛最恨人說他是殺豬的屠夫,出身不夠,沒資格在戰場上混,而馬超呢,最恨別人說他年紀小,輕狂不知事。
二人你來我往,殺的你死我活,眾人都不敢近身!
張飛帶著人到處煽風點火的,馬超見營地被燒,真的氣的不輕,而張飛一想到關羽之死,那可真是怒發沖冠,誰又肯放過誰?!
“還我二哥命來!”張飛瞪著銅鈴大的眼睛,拎著矛,對著馬超就進行著沒有可能突圍范圍內的舉刺,出手精準,而力大無窮。
馬超身手過人,每每都能擋回,并且游刃有余的還能預測到他出手的時機和方向,這等預判,仿佛信手捻來,聞言還幸災樂禍的笑道:“…喲,關羽死了?!請你節哀啊!不是我說,你們兄弟命不好,這般不經打!”
這是沒否認,言語之中還頗有些吃瓜的味道。馬超是以為關羽的傷極重,沒撐過去死了。畢竟這也是常有之事。
而另一個呢,則是認為他是直接認了,一時殺紅了眼,也不吱聲了,就是逮著馬超糾纏不休。
馬超根本不懼他,也是被纏半的火氣慢慢的搓了上來,冷笑一聲,道:“要殺我,也要看看你幾斤幾兩!屠狗之輩,亦敢與公侯之后相比?!會耍個矛就以為能與我相提并論了?!”
馬超也是認真了,提著槍,眼眸銳利,兩人誰也不肯讓誰,廝殺的你死我活。
火光依舊在蔓延,馬超的騎兵已經開始反擊,他們也很生氣,不得不說張飛也是有些謀略的,這突如其來的偷襲與火光,讓他們十分措手不及!以致營不得不棄,營地也打了個稀巴爛,到處都是火光,到處都是亂糟糟的…
這一刻,蔡瑁早候多時了,當下留下人壓后,自己帶著精銳部隊,悄悄趁著夜色撤營,馬銜口摘鈴,馬不停蹄的就要往回跑啊,而留下的后軍卻是在虛勢聲張著,依舊擦著旗,營地也是一多半都棄了!
甘寧押后,聽聞著那邊馬超營動靜的時候,突然襲擊從四面八方而來,甘寧吃了一驚,正欲抵擋,卻見郭娘子已經奪了營了,甘寧心中駭然,根本不知道她從哪里帶著人冒出來。
只有一個可能!
她早有所準備了!
甘寧人少,本來留后軍就是為了虛張聲勢的,此時哪里還能再反抗,若要反擊,他的人手也不夠啊,這就無比的尷尬了。
甘寧便要慌不擇路的跑!
郭娘子的聲音卻穩重的從后面傳過來,“甘將軍本也是英雄,何必追隨蔡賊!?不如降吧,與本將共同退劉備之軍!”
什么意思?!
莫非劉備還敢殺回來?!他瘋了嗎?!
不及多想,甘寧道:“逃不逃是我的志氣,你要殺便殺,寧唯獨不降!”
郭娘子身邊的諸將已經搭起了弓箭,無數的箭羽對準了甘寧。
甘寧本欲逃跑,一見此境,已是走投無路,便笑了起來,笑聲之中,有點落寞,道:“…天下爭雄,不料今日也是見著了奇跡,虎已老,卻被最最賴皮最最令人厭憎的野狗群逼入了絕境,老天不開眼…哈哈哈,殺便殺,大丈夫,死則死矣,絕不投降!若事群犬,我心悲矣!”
這話罵的難聽。這是罵的什么意思,就是劉表老了,但依舊是虎威,而呂布就是率著野狗群的犬王。這可不是什么好話。就是罵他死皮賴臉,人多勢眾的欺人,毫無尊卑的以為能壓過虎王的意思。這話不可謂不毒,這是把呂布貶低到泥里去了,也是將郭娘子一眾貶到塵埃里去了。
因為林中野獸都有排名的,別人罵你狠,罵你是狼,那是夸你,罵你是狗,這就…
罵人是狗也是由來已久,春秋周王室式微,楚國壯大,到楚靈王時到達頂峰,各國諸侯不得不低頭事之。尤其是幾個大國,是極為不甘心的。晉國那時候國力也式微了,但它號召力猶在,畢竟霸中原很久,是伯王。
他召集諸侯開會,吃飯的時候就隱諱的說了,咱們要同心齊力啊,只要兄弟一心,那只狗就不敢叫!
這只狗,指的就是楚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