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守了三四日,才又有小舟靠近!
江上都被孫策摸透了,尤其是這一帶,接連看了好幾晚上,如今哪怕依舊是無星的黑夜,夜間也有風,江上也有浪,江東的小舟卻如履平地,小舟踏著浪終于落了實地。
高二娘一直盯著呢。
兩方都沒有舉火把,完全憑著的是曠日持久的久經戰場的經驗,哪怕夜再黑,總是會有一點點的星光的亮的,不至于說無星的夜晚一點點的光亮都沒有。因為沒有極至的黑!
而久經沙場的人,多多少少的有點夜視能力。也未必說是超能力,而是作為動物的本能,人也是動物之一。人的適應能力是很強的,一旦適應了黑暗,人類的眼睛,也足以能大致的判斷黑夜中的移動物。
被烏云遮去的星和月不曾余有多少光亮,顯得這個夜十分不尋常的緊張。
本是尋常的深夜,竟連動物的嚎叫都顯得那么暴躁。隱隱的山林中從遠處傳來的回聲,夜鶯的聲音,還有貓頭鷹的聲音,以及被風聲吹的略有些凌亂辯別不清的狼嚎。
身邊一個精英低聲道:“高小將軍仔細聽,這聲音里,好像有梟鳥的聲音…也像鷹。”
高二娘噓了一聲,示意他們噤聲,他們一動不動,不敢再發任何聲音。
樸棱棱…
似乎有什么撲棱著翅膀,俯沖下來,從遠到近,扇動翅膀的聲音,想忽視都忽視不了。他們不敢往上看,連呼吸都放勻了!
良久,那撲著翅膀的聲音遠去了。
眾人才輕輕的松了口氣,卻依舊不敢有太大的動靜。
必是孫策來了!這一點高二娘心中萬分篤定。能在當下豢養鷹作為助力的人,很少!小城守,到郡守,每天事務繁忙,未必有時間能夠親自馴養鷹。
鷹這個動物十分野性和靈性,就算要熬,它只服強者,并且一定是親自馴它的人,它才會服從。
旁人不好講,但孫策一向志于戎馬,他是有時間可以馴鷹的,尤其是到了江東以后,他完全可以有時間多馴幾只。
就是呂布,以前也是沒有鷹的。直到呂嫻開始命人馴鷹,但多數只是用來傳信。就是這般,鷹也只聽命于馴它的人,呂嫻沒親自馴過,鷹也不買她的帳。而且整個徐州其實沒有多少只!一雙手能數得過來!
鷹這個東西很稀罕,比一匹好馬都稀罕。除了西北部,有天然的以外,鷹在中原極少見!因為鷹不愛平原,它更愛高山大峰,人跡罕至之處。
而這黑夜,大晚上的,突然出現了這樣的一種辯不清的天空飛物,除了鷹,高二娘不作他想。除了人馴出來的鷹,很少有野生的鷹會主動的俯沖下來。除非有獵物。而鷹,多數都是白日活動的。
這樣的異常,只恐怕它出現的目的是在于巡視此地軍情!
來的人是誰,還要想嗎?!
有九成,必是孫策!
鷹大約是去了別處,再沒聲了,然后良久,又聽到幾聲獵狗的叫聲,雜在狼嚎里,雖不顯耳,但幾人還是聽出來了。
人馴的專門的獵狗很少叫。
只這么一兩聲,足以讓高二娘頭疼了。這一次的任務不好辦。
既有鷹,又有犬…果然,孫策依舊是孫策,他縱然也有魯莽的時候,行事方式也是縝密的。他并不是真的來打獵,他知道他來是為了什么,所以帶了這些。以策萬全。
這下子是真的有些棘手了!
高二娘不敢再說話,唯恐驚動了那犬,目前還不知道帶了幾只!
她只是小幅席的朝其它人略搖了搖頭,示意他們不要妄動。
眾人放緩呼吸,一動不動。
冬夜極冷,但他們都撐著,依舊盯著江堤之上的動靜。
而更麻煩的是,又有另外兩只小舟趕到了,各下來了幾個人,也就是說孫策絕非孤身而來,而是帶著略有十幾,或二十的人左右,必都是精英,身上著短打,然而都是背著弓箭的。
唯一沒有的就是馬,大約是帶著馬過岸極不方理,所以并未帶馬。
高二娘手微微握在了地上,抓住了枯草的根,一雙眼睛銳利的盯著那邊的動靜。
這渡口以前是個官道直通碼頭的地方,然而為了防御,將官道與碼頭之間挖了一個壕溝,等于是斬斷了一馬平川的可能。
而要從這個渡口上來,唯一最快的方法是從這個高坡上爬上來。
孫策必是打定了主意要上來,他們已經開始行動了,帶了鉤索等物。
他上來以后,必會散于此處,各自去搜尋信息,必會到處尋馬,一旦得了馬跑了,再想找到孫策本人,就難了。
而高二娘現在也面臨一個選擇,要么,就等他們上來就動手,要么…他們行動,她選擇跟著。
現在就動手,萬一得不了手,必放跑了孫策,這里就在江堤邊上,孫策很容易就被小舟接應走了。撤退十分容易,而高二娘人手不多,也未必有很大的把握。生死她倒不怕,也只是怕不能得手。而黑夜之中的風險是,哪一個人是孫策,誰能知道?!
而若被孫策尋著了馬,只恐就真的逃之夭夭,再不能得手了。
而她現在就必須要面臨一個選擇。
到底在哪兒動手?!
高二娘在心里權衡了一下利弊,覺得還是一一擊破更放心,便低聲道:“見機行事。他們若分散,一人跟一個!”
眾精英點首,只是…又哪里會知道,究竟哪一個是孫策呢?!
這個東西就要看天意和命數,還有運氣了。的72文學網 而孫策也確實是落了實地,先將三只犬放向三個方向,跑了跑,嗅了嗅,沒嗅出奇異的東西,便沒有叫,鷹也早飛遠了,并沒有高空長啼。
孫策便知道,這里很隱蔽,再加上夜極黑,便吩咐道:“將舟藏起來,留二人在此接應,其它人,與吾走!”
眾人應命。
只是太史慈也跟來了,他是死活要跟來,就怕孫策有閃失,苦勸不住,孫策非來,太史慈便也賴上了船,這才跟來的。
聽了這話便勸道:“主公,我們無馬,不可深入!倘有閃失,必為他們甕中鱉,任人宰割爾!”
孫策道:“既已來之,豈可輕易言退,自不能無功便折返!此次必要探出此地軍情虛實,再回去定計攻守。”
太史慈苦勸不能阻,便小心翼翼的跟在孫策身后,在黑夜之中也沒什么表情。
孫策見他這般,便道:“子義箭術過人,策有何憂?!無妨,必無恙也…”
太史慈道:“只是一小小廣陵,實不該當主公如此犯險,今時不同往日,主公是江東之主,干系甚大,若有閃失,如何是好?!軍中必亂吶…慈雖箭術過人,然而,徐州向來人才輩出,況那陳登最為狡詐,他若有埋伏,慈唯恐不能力敵,慈死無妨,只恐主公有失,屆時江東基業何存?!”
孫策道:“策雖有業,卻不敢忘本,策父孫堅之志,之仇,旦夕不敢忘卻,豈能以如今區區之業而束縛自己?!”
孫策看著黑乎乎的北土,道:“江北,父堅之志也,亦我之志也!豈惜區區之身,而吝惜基業而守成不敢來?!”
孫策指著那片江北之土,道:“若能過江從此入北,策雖死,不惜命。生為丈夫,唯不敢忘父之志!”
太史慈看著他眸中堅定的光芒,抱拳道:“主公既已堅決,慈唯有以死報之,保主公也!”
“走!”孫策拉著太史慈隱入了坡下,這里更陡峭了,他打了個唿哨,叫眾人散開,約定了再重聚的時辰,各精英斥侯都一一四散消失了。必是要從各陡峭處爬上去,然后各領任務刺探軍情去的。
分散著,必不至全軍覆沒,這也是為了盡力的保全信息的方式。
人都走了,只剩下兩個人!
高二娘只能看到人影,但不可能聽到他們說什么的,她揚了揚手,示意人也分散都各追出去,又示意他們小心的手暗語。
眾人點首,一一離開了原地!
都是高手,跟著人是不難的,殺了他們也是不難的,唯一難的可能是怎么避過狗的鼻子還有來自高空的鷹的厲眼!
高二娘靜靜的伏在原地未動,直到看到二人攀爬著上了坡,然后往東去了,她靜靜的等了一會兒,這才起身跟上。腳步緩行,呼吸極輕。
孫策與太史慈竟是未有察覺,他們一徑往不遠處的城墻方向去了。
為刺探軍情而來,自然以信息為重。
“這個津渡,若是子義,會放多少兵守?!”孫策一指那城墻道。但凡要地,都是天然的防御,以及人工的城墻的修繕。
而兵馬這種存在,本身就是有跡可尋的。二人對此倒是老手,尋思著從哪里弄兩匹馬好策行于地,不然無馬,總是很受限。
高二娘站在樹林間,也遠遠的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城墻。
她尋思了一下,孫策的目標很可能是那里。
她拐了彎,從小道抄過去,打算在路上守株待兔!
她沒有十分把握認定此人一定是孫策,但這最后的二人中,有九成可能其中一人是孫策。
而此時的孫策,的確是沒有察覺的。
孫策出了山林,終究未必看到村莊,也未能尋到馬匹,只能到處尋高地,以圖遠遠的觀察城墻后面的兵力。一面也確實是往那邊走。
越來越近了,太史慈始終警惕,走走停停,然后頻頻的回首,像匹狼一樣的環顧四周,警惕的像只獸,有著天然的嗅覺。
“主公,我等不可再進,”太史慈緊擰眉頭。
“有人跟著?!”孫策道。
太史慈不大確定,只道:“陳登是何等狡詐之人?!此等之人,在渡津之處都沒有設下斥侯或兵力,才更古怪!剛剛慈故意放緩腳步,卻也依舊沒有人來圍堵。慈心中不安!”
孫策聽了若有所思。
他也停下了腳步,遙遙望向不遠處的城墻,若回,未得信息全部,不甘心。若不回,太史慈所憂慮的也確實是很正常。
確實有些古怪。
以陳登的算謀,他不可能算不到這里將是從舟登岸的好渡口,既然能算得到,卻偏偏不見設防,這個確實是越想越古怪!
必有陷阱!
“可見火把?!”孫策問太史慈。
太史慈搖首,道:“城墻上燈火很少,明明滅滅,辯不太清!”
孫策哪里肯這么放棄?!便道:“且作村民打扮,繼續往前!”
太史慈道:“主公!”
孫策卻是堅持要去,萬沒有人來了,卻無功而折返的道理。
“打一擔柴,將兵器藏其中,背在背上,以作掩飾!”孫策道。
太史慈見他從身上真的找出了平民葛衣,便知他是打定主意了,只能依計而行,只是這心里就是跳的怎么也平靜不下來!
也說不清到底哪里不對,可是就是心中極度的不安!
天漸漸的亮了,二人打柴人打扮,漸漸往城墻靠近。
已經漸聽見馬嘶之聲,想必城墻內人已經出來巡示。
二人漸漸的靠近了,正在挑選隱蔽之處,以作觀察,進一密林,正在尋找隱蔽之處,卻尋到一處小坡,太史慈道:“從這坡下去,可靠近護城壕溝…”
“聽著這城墻里的動靜,好像兵力確實是不大多。”孫策道:“此處可拱衛廣陵郡,若此處破,廣陵盡可得手矣。”
太史慈也細細的聽了一些動靜,雖看不清城墻上的兵力,然而,這里確實是兵不多!
“若重兵至,這里易破。”太史慈道:“需趁其不備,方可成功!若是發大舟來,必有斥侯報知陳登,有兵來援,只怕不能速得!”
“所以一要趁不備,二要快!快則可定!”孫策道:“子義可有把握?!策回后既發兵往廣陵,子義領三千人來此攻城!”
“聲東擊西?!”太史慈笑道:“只要切斷援兵來路,拿下此處不在話下!此處即下,增發船至,可包抄廣陵,陳登狡兒,必不能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