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飛于九天之人,這樣的人,不會被任何城池所困。他從不惜一城一池,這樣的人,遲早困不住的。雄才偉略,心胸廣闊。終究不是劉表這種人,或是張繡此類人可比。
他看了一眼劉表,太惜荊地,而不知擴展,錯過了早些年擴境的良機。如今早已經沒用了。而不過是奪回了襄陽一城,就已經如此高興,忘卻他剛剛所言之語。而喜于一城的失而復得。喜又如何,悲又如何,終究只是一時的。
蒯良剛剛一腔的悲憤,突然化為煙一樣消散了。
他的心里有另一種惆悵纏綿起來。劉表雖無用,卻極仁德,以至于他被德所困,便是不能一展才志,也是甘心于此,甚至有同生赴死之志。可是,但為大才,如何能有甘心埋沒之時?!
他心思如飛,突然想到徐庶與賈詡二人來。便是一呆。
這兩個,主動投主,倒是叫人嘆服。拋開呂布的私德不齒不說,只說徐州的大勢,這二人的確算得上棄暗投明了。
私德方面,呂布自然不能與劉表相比。
可是,那又怎么樣呢?!
徐州早已經不是當初的徐州了,謀劃天下,步步為營,局中有局,套中設套。而荊州只不過是呂氏心中的一環。連大敵都算不上。
劉表喜的不得了,道:“速設宴,我要宴請玄德來飲!太好了,云長果真英勇也!”
身周所有人都喜色不已,高高興興的去了。
而劉表也忘了蒯良。蒯良黯然退出來。
荊州陰沉了許久,一直在死扛,在敗。的確需要一場勝利而驅散陰霾。襄陽的大勝,仿佛五秒男人的良藥,讓整個荊州陷入到一種狂熱中去。
顛狂的慶賀著這暫短的勝利,訴說著關羽的英勇。
劉表大宴劉備,二人相談甚歡,以至于劉表都忘了自己還病著。也許壓抑了太久,精神上需要一個亢奮的點,讓自己脫離那種困境。
蒯良沒有參與。
他只是在想,張繡能去哪兒呢?!沒地去了。曹操既寫了信來荊州,必然也寫了信給張繡。曹操現在備感壓力,他需要助力,而招攬張繡是最好的,哪怕這張繡反復的不得了,曹操也得冒著有一天可能被他咬一口的風險而納他為己用。兩人必然是一拍即合。
他真是不明白,有些局勢是能看得清的,為何困在局中的主公就是看不清,而不明白呢?!
而張繡也的確是收到了曹操的信。
先前他收到信的時候,還不屑一笑,恨不得撒碎了去,然而,不知出于何種目的,終究還是留了下來。
但是哪里知道這襄陽城,這么快就被破了。
張繡差點被關羽攆如走狗,狂奔三十多里,戰戰停停,才躲過了關羽的追擊,雖然得以保存了實力,關羽也退回城去了,但是他的兵力也因此折損了小半。狼狽不堪。只剩下一半的精銳加殘兵,不可謂不喪氣。
而城破的過程,只能說是意想不到。
關羽戰力雖強,然而張繡也并不弱,再加上有城池固守,原本以為固如湯池,只不怎么戰,只專心守便成。
也是他太自負,對關羽愛搭不理的,見他罵戰的狠了,便下場戰一下,然后戰一下就走,關羽氣的夠嗆。知道硬攻肯定攻不下來。因此便尋找內隙。
襄陽本就忠心于劉表者眾,也更恨張繡暴戾,只知收斂,不知撫民。因此,關羽不就尋到了隙處,有人為他開了城門,也就迅速的攻破了。
這件事,快的很,城門一開,也就定了。
張繡想起來,也暈暈的,一面后悔,一面也是真怨恨自己太大意了。主要是太自信,以為只要得了襄陽,現在的荊州指日可待。哪里料到這襄陽城中還有異心人呢,若早知,也早鏟除了。
偏偏被內破了,張繡心中的懊惱可想而知。
凡事多思無益,可他還是心內蒼茫,有心要尋人商議,但一想到賈詡早不在身邊,一時竟悲中從來,頗有一種英雄無處容身的感覺。
張繡一想到呂布,就咬牙切齒,雖然呂布也發過信有與他盟好之意,然而賈詡之事在前,他又怎么可能會與他盟好!是死仇還差不多。
再加上,張繡也一向看不上呂布這廝猖狂,此時也更不可能去投奔的了。
而孫策,就更不可能去,在張繡眼里,這孫策,就是個神經病。
他將曹操的信掏了出來,絲帛已經染了血,但當時接到信的時候,他就塞進懷里了,原以為也用不上,還為此恥笑了曹操一番。只是現在看著這信就頗為沉默。
沒想到世事變化太快,真的有重看的時候。
去投曹操嗎?!
當日賈詡給他的建議也是去投曹操。如今招攬信來,倘若錯失這個機會,只怕真的是無處可容了。
盤算盤算天下英雄,似乎只剩下曹操可去!他咬了咬牙,當下也沒耽誤,雖不甘心,可也算決斷,當下便帶著精銳和殘兵,一路奔兗州去了!
若能自主,方今天下,誰又愿意寄人籬下呢,誰不想自主為一方豪杰,不低頭呢。
只是時勢不容人,張繡便是再不甘心,也只能低頭土臉的咬著牙去投曹操收留。
關羽一面收拾襄陽城,一面給荊州寫信,又與張飛和劉備寫了信,這才清點襄陽的民與財。這才發現張繡這人早把襄陽富戶搜刮一空,一時惱的不行,只得安撫民眾,襄陽人心定,皆贊關羽義氣,大善,劉使君美名與劉表齊。
關羽更是放話,有他在,有他兄長在,襄陽必不破,荊州必也不破。
徐庶很快收到了消息,他看著信,頗有些玩味,對魏續道:“劉使君收服人心的本事,嘆為觀止。關云長也頗得其所長,這手腕,不賴。”
魏續道:“不過他的確算是義氣。”
“義氣是真義氣,然而在旁人的地盤上如此,只恐荊州人心并不肯服。反而適得其反,激化矛盾。”徐庶道:“劉使君與文武臣結交,有禮有加,在荊州很得人心。蔡氏又怎么能容他?!”
徐庶搖搖頭,道:“襄陽已定,劉備定上言與劉表,讓關羽防守南陽。南陽離壽春很近。還是要注意防守!”
魏續一凜,道:“關羽不可能這么想不開敢來攻我壽春吧?!”
“若他們不失廣陵,自然不會輕易破與呂氏聯盟,然而,若是陳登得了廣陵呢?就不好說了…”徐庶道。
魏續看了一眼徐庶,發現他雖與劉備有私人情義,然而公與私是分的極開的,是個公事公辦的人。他心里也頗為贊賞,這樣各為其主的立場,很好。
“既然如此,只恐要通知主公!”魏續道。
“吾立即與主公寫信,”徐庶道:“雖然可能信并不大,然而有備無患。倘若廣陵破,劉備若要破荊州危局,可能會以進為攻。趁我不備,而來攻壽春。吾是怕劉備會將所有,押到荊州去。畢竟,一旦失了廣陵,荊州是他的退路,唯一的出路了。荊州是如此重要之地,若是能得,他必然不肯輕易失去。”
魏續道:“我明白了。”
當下二人商議定了,徐庶發信與呂布。而魏續增了兵力派出兩支,去增援南陽外壽春境內城鎮,以盯荊州動靜。
果不出所料,關羽果然到了南陽防守。
消息報回來,便是連徐庶都略有些緊張了。
這邊的局勢變化如此,徐庶便是有心要回徐州,怕也是暫時回不去。
只是目前來看,怕是這邊的局勢依舊不可松懈。
信很快到了呂布手中,他當下升帳,眾將都一一左右班序議事,張遼為左首,紀靈為右首。呂布將信遞與二人看過,張遼與紀靈互視一眼,聽呂布道:“若得知張繡要奔潰,該命人攔截阻殺方好,此人若是去投曹操,曹操得一猛將矣!”
言語之中頗有后悔離開南陽之意。
德性又犯了!不為打翻的牛奶而哭泣,這女公子說過的話,他又忘了!
張遼道:“只是不曾料到關將軍戰力驚人,一去而定下襄陽,如今他防守南陽,只恐淮南不可寸進。只是這件事,可看出荊州的人心還是在劉氏身上的。便是主公當日取了南陽,也未必能征人之心。只與張繡差不多。時機不至,火候不至,若硬取,只會適得其反。”
呂布聽了,倒是默然點首,道:“劉景升牧荊州多年,荊襄一帶,只認劉表,而不認其它人。他之仁德,深入人心。只恐取易征服卻難。”
張遼點首。
紀靈不發一語。這件事,他是沒辦法發表看法的。昔日袁術的確暴斂些,對百姓也不知撫恤。比劉表的確差多了。因此他雖同意這看法,卻沒辦法言語上肯定劉表,否則就是對先主不敬。心里不自在呢。
“也罷。昔日未征,后面自還有時機。倒也不必可惜。關羽雖強,然而他只一人,一敵布不可行。二無法分身,只能守南陽一城,卻擋不住孫策的兵馬攻勢。”呂布道:“時勢一事,還要待觀。”
張遼道:“確實如此。只是還需戒備方好。”
“無妨,布多城巡守便是,若關羽果真敢來攻淮南,布便叫他有去無回。”呂布笑道:“非布自負也,區區關云長,非布之敵也!”
這驕傲的…紀靈嘴角一抽,他身后的袁袁渙等戰將們也都不忍直視,低頭看腳尖。
只要呂布一如此,他們就頭皮發麻,有一種自己是傻缺的感覺,在他帳下,臉上都發燙,丟人。
然而張遼等人卻習以為常,張遼笑道:“確實如此。主公在此,關云長絕不會輕易來犯!”
曹性更是笑言道:“主公之勇,無人可敵也,天下英才與主公相提,絕不實也!”
呂營戰將們更是一通馬屁直拍,看的紀靈特別的無言以對。
終于忍到結束了,才說到另一件正事上去。
“孫策已經分兵前去江夏,江夏黃祖是劉表腹心,然而此次,周瑜用盡全力,若是死戰,黃祖的兵力未必能守。”紀靈道:“只是不知主公有何謂,助或不助,是等劉表來信助之有名,還是不助?”
呂布道:“廬江有我等在此,孫策心知必不能破,便分一兵去了江夏,看來是要想盡辦法攻破江夏了。黃祖與孫策有死仇,二人必都力戰,要分勝負。而此時劉表無兵再助,只能死扛。若不助,只恐唇亡齒寒,孫策若得江夏,而威脅到淮南境也,這絕對不行!”
紀靈倒是訝了一下,其實呂布理智的時候,還是挺有腦子的嘛。倒也不算完全不濟事。
“可是若等劉表來信求援,只恐他并不樂意,等到猴年馬月去?”呂布道:“信未至,江夏已破也。所以。諸將可有良策?!”
江夏是荊州的郡地,然而,江夏若是被孫策得了,就等于是讓孫策站到了淮南門外。呂布如何能不擔心?!這就好比門外站了一匹狼,隨時可能會沖進門來。呂布自然寢食難安!
但是也不能直接去干涉參戰,所以這才難辦!
劉表無信來求援,自然師出無名。這才是難為之處。
徐州的策略是,既不助荊州,也不助孫策,讓他們自己咬去。
咬歸咬,但不能威脅到淮南的安定。呂布的意思是,雖然現在我不主動插手,也等著你們求援讓我插手。但是我也不能看你們打著打著,火燒到了我家門口。
這是絕對不行的!
紀靈想了想,道:“雖不可直接相助江夏防守城池,然而卻可出兵,打亂江東兵的兵道糧道,只需分兵擾之,破不成勢,江夏自然也就安全了。江夏在劉表手中,比在孫策手中,對我們的威脅要少很多!”
孫策善攻,若得了江夏,肯定要犯淮南境的。劉表不一樣,他是防守之人,不是主動攻取的人,況且他現在也沒余力再想肖想淮南了。
而且孫策分了兵走,孫營人少一半,此可是攻孫策的良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