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順應了,拆開看了。信上寫道:聞將軍不喜金帛財物,然嫻聊表心意,只為將軍家眷,上有高堂奉養,下有妻子兒女哺育,我父偶有疏失忽略之心,嫻為其女,少不得要彌補上。
另又寫上謝他多番維護主公之心。又言道,不知明日可方便她軍中叨擾一二。
高順看言辭懇切,心中有點感動,面上卻不顯,道:“為軍將者,為遇明主,以金帛之物收攏,到底落于下乘。”
其妻道:“女公子也是一番心意,主公多有不周到之處,夫人又不管事,少不得要女公子為主公彌補上了,既是心意,怎么到將軍嘴里,竟成了有目的一般。”
高順自知失言,便不提了。
其妻見他不寫回信,便道:“不回小帖嗎?恐怕失禮。”
“不好回,她要去軍中,不合軍規。”高順道:“我且不回,看她可能厚著臉皮不請自來。”
厚著臉皮?!
其妻詫異的看著他,道:“將軍今日是怎么了?怎么頻頻失言。”
高順立即閉了嘴,今天的事真的太古怪了,先是陳宮,后是呂嫻。弄的他現在不淡定了。想不通。百思不得其解。
他并非愛財之人,掃了眼禮單便交給其妻了。
高順這樣的人,只要吃穿足夠,他是不貪心的。他立于天地間,憑借著的是一身正氣。這樣的人,無怯無懼,心安理得。但就是這樣性格的人,晚上也睡不著,一面想著陳宮莫非是使奸計詐他不成,想來他也不怕,一面又尋思女公子到底是有什么毛病,像變了一個人…
縱然他未回帖,呂嫻也是不請自來,今日呂嫻穿了一身黑青色的勁裝,上身再套上一件短打,妥妥的少年郎。再加上膚白貌美,人又精神,身材欣長,立于馬上,竟不辯雌雄。
高順真的不太明白,男人與女人的界限是很分明的,男扮女裝,或是女扮男裝,若有人說辯不出來,他定哧之以鼻,不知道是何人眼神不好使,瞎子不成?
然而眼前此人,眸中微有虎光,長身玉立,那自信而強大的氣勢,如同會發光。
她立于馬上,坐姿標準,其它戰將在她身邊,竟然遜色三分。
不辯雌雄,高順今天明白了,一個人的氣質氣勢是能影響別人的觀感的。
到底是主公之女啊。
昨天貂嬋與侍女連夜趕工,怕她在外行走,穿的那粗改的男裝,顏色古怪,實在不像樣子,因此加急趕了一件出來,今天一穿上,果然精神的不得了。
呂布雖出身一般,然而他這樣的相貌和才能,不可能娶一般相貌的女子,呂布這個人,最愛的便是寶馬美人財名尊榮顯名,嚴氏雖比不上貂嬋美艷,但也十分姝麗。
呂嫻完全的繼承了她和呂布的優點,身材高大,欣長,比例很完美,大長腿,瓜子臉,一雙眼睛看著人仿佛會說話。
此刻看到高順前來,便笑道:“高將軍,慕名來軍中討教,還望將軍莫嫌我叨擾。”
高順卻正色還了禮,道:“軍務重地,女公子若閑來無事往此處總跑,恐怕會壞了軍規,令人心不服!”
其它諸將見他說話如此直,怕他得罪了呂嫻,忙道:“高將軍就是太直,女公子乃是將軍之女,自與旁人不同,自然可以隨時來得!”
其它人也紛紛解圍。
高順被擠到一邊去了,但他還是盡責的道:“軍有軍規!”
呂嫻終于知道他為什么不被呂布所喜了。這個人,就是太剛。
明知她這個二代在這兒,好話不知道說就算了,還要硬剛。
不過這個人,是永遠不用擔心他會背叛的。剛直之人,有自己的行事底線,這樣的人,寧叫他死,也休想叫他突破自己的標準和底線。他與陳宮一樣,是對自己有要求的人。
呂嫻也知道,想要讓一個戰將心服口服,是要拿出真本事來的,否則,休想得到他們的肯定。不管是高順,還是這些嘴上順著自己的戰將,其實內心都是一樣的。
號令軍馬,將帥兵馬之人,內心自有一股傲慢。要他們心服,得要讓他們心服口服才行。
呂嫻進了大帳,對高順道:“高將軍,我自知犯了軍規,因此想問將軍,軍規之中可否規定,女子不得入軍營?!”
“這倒沒有。”高順道:“只是不相干的閑人,不能入內。”
諸將臉色一僵,咳了一聲。
呂嫻笑了,敢說主公的女兒為閑人,也是真的勇士,她笑道:“若是能將軍馬,就不算是閑了吧?!”
“這是自然,”高順想了想添了一句,道:“莫非女公子想從軍不成?!”
諸將都詫異的看向呂嫻,面面相覷。
“非也,我此來并非為從軍,而是欲為將軍,”呂嫻道。
“這…”諸將臉色古怪,連討好的臉色都變得扭曲了。
高順想到昨日陳宮的言語,又見她十分自信的眼神,便直直的看著她。
“為將軍者,依我拙見,一是如高將軍一般,上馬號令三軍,于敵軍之中取敵將首級,二是為軍者師,善于練兵,精于奇兵,我雖不才,論體力自不及將軍之勇力,然,練兵之事上,我略有新法,不知將軍可敢與我打個賭。”呂嫻道。
高順道:“女公子請說。”
“我觀陷陳營中精兵七百,可分與我一半兵士,給我一月時間,屆時分成兩隊,一分高下,一月之后,以觀后效,如何?!”呂嫻道。
正說著,陳宮進來了,聽見此話,便走到一邊,看著二人。
此時諸將都驚呆的看著呂嫻。
“將軍可敢接?”呂嫻激道。
高順這個人卻很理智,道:“女公子雖為主公之女,卻從無接觸過兵事,如今與末將一分高下,某恐勝之不武。”
呂嫻笑道:“公臺,進帳為何不語?!”
陳宮笑道:“我觀女公子與將軍賭約倒也有趣,因此倒看愣住了。”
他近前,聽呂嫻笑道:“公臺可看好這賭約?!”
“這…”陳宮笑道:“一賭約而已,無傷大雅,不若高將軍看在主公面上,且接上一接。”
“雖是賭約,卻也要約法三章。”呂嫻道:“一,不準讓我,二,不準輕我,三,要有彩頭。”
“這…”陳宮道:“是不是太鄭重了。”
“既是軍中之約,豈是兒戲,自要慎重,高將軍可敢接?!”呂嫻激道,“莫非高將軍怕我想奪將軍之兵?!吝惜兵士不敢戰,又怕輸了賢能之名嗎?!”
若是旁人,只怕真的以為她是來胡鬧的,或是來奪權的了。
然而高順卻真的是一個很正直的人,眉頭半點不蹙,也不生氣,道:“女公子既如此說,末將豈敢吝惜微末才名,末將愿領軍令狀,若輸了,可獻頭顱與女公子當坐椅。”
“將軍輕我乎?!”呂嫻笑道:“這般自信以為自己必不輸?這可不成…”
“況且將軍到時輸了,為一賭約,丟了性命,損失的卻是我父,可惜沒了一員大將。”呂嫻笑道:“彩頭要有,這樣吧,聽聞將軍不喝酒,若是輸了,飲一壇如何?!以后也不可攔我入軍營!”
高順只好道:“敢不從命!”
“我也許個彩頭,前番我父為我備嫁妝一百二十抬,皆是好物,倘我輸了,便將此嫁妝以作陷陳營中軍費如何?!”呂嫻道。
眾將吃了一驚,面面相覷。
“不可!”高順與陳宮臉色微變道。
“怎么?軍中莫非也有軍規說不可收女子之嫁妝?!”呂嫻笑道。
“這倒沒有,只是女子嫁妝是何等的寶貴立身之物,怎么能輕易許以軍營?!”陳宮道。
“公臺這是以為我必輸了?”呂嫻哈哈笑道:“我不必輸。不信一月后看。”
見諸將喧嘩,呂嫻笑道:“蒙托諸位尊從我父,我與我母才可在此安身立命,何惜一點子嫁妝財物不敢與軍營?!諸位助我父成事,我才可在此安身立命。若無諸位,我呂嫻早身首異處,天下之大,何處容身,人且不容,何況財物乎?!財者,人之附庸也!嫻雖是女子,卻并不吝惜!”
諸將心中大為震撼,折服道:“女公子高義!我等誓死追隨主公!”
高順心中震撼,呆呆的看著呂嫻。
陳宮心中也微激蕩,欣賞的看著呂嫻。
“若此,便立下賭約,諸位屆時可看高將軍一醉方休!”呂嫻笑道。
諸將哈哈笑道:“女公子當真有主公之勇也!我等定一月后觀。”
高順面無表情,心中麻木不仁。
被一個從沒有接觸過兵事兵法的女子給輕視了呢。一個月后,且叫她知曉,兵者,兇也!絕非兒戲!
便是高順這樣的人,也被激起了點好勝之心。
陳宮離去的時候是隨著呂嫻一起回的,笑道:“高將軍如何?!”
“冷靜理智,大將之才!”呂嫻笑道:“就是太冷靜自持了。少了點熱血與熱情,和沖動。為將者,過于情緒化雖是大忌,但是高順將軍卻是物極必反了,所以我才如此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