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他是關心自己,她很感動,然而這背后罵人說人的事實在不好。多少事因此而生恨和嫌隙猜忌?!
幸好還是陳宮有些肚量,倘換了旁人,若是從旁人處聽說主公抱怨自己,遲早要生二心。
所以說,陳宮有聯結袁術之二心,實在情有可原。
問題還在于呂布身上。
若不是看他實不濟事,以他之英勇無敵,陳宮又何須再有所謀?!
呂嫻想一想陳宮,也特別無語。陳公臺當初也夠識主不清的,偏偏奉了呂布為主。
不過這也算是機緣吧。
就沖著這舊情,呂布也不能把陳宮給弄的心灰了。
看他還在前方抱怨,呂嫻實在忍無可忍,笑道:“爹,這赤兔馬好雖好,就是嘴太碎,讓人心生不喜。”
那廂呂布出府,正好高順入府議事,聽聞主公去了陳宮處,怕二人主臣離心,便忙跟了過來,又聽聞已接女公子往回來了,又忙趕了過來,還沒請禮,沒頭沒腦的便聽到女公子這么一句,當下忍俊不禁,倒也好笑,又怕呂布生氣,便忙先看呂布臉色。
誰料呂布這腦子,偏生聽不懂,反而笑道:“我兒有所不知,這馬兒啊,都嘴碎,馬兒吃草的,日日嘴不停,自然嘴都碎。”
“…”高順,他忙請禮道:“見過主公,見過女公子。”
“高將軍!”呂嫻抱拳笑道。
高順訝異了一番,忙拱手還禮。
高順牽著馬匹跟著呂布身后一側之地,并不越前,一起往回走。
如此忠心與規矩的人。呂嫻暗暗打量了一番。心中滿意。
呂布白門樓被殺之時,陳宮和高順也一并被殺了。
其實陳宮這個人雖然也有點缺點,比如清高,少點眼界,但其才能并不亞于諸葛亮,高順也是如此,不亞于張關二將。
高順命不好,認了呂布為主,早早死了,才沒有發揮余地,倘若呂布能成事立國,高順在排行榜上,未必不能居前。
張關二將能名傳于后世,一是因為呂布早死,二是因為劉備以成霸業,自帶光芒。
所以呂布啊呂布,你可真不能敗啊。
只是這老爹的腦子,真是令人憂心。
“爹,這赤兔馬雖好,可惜嘴太碎,若是貪口,早晚要死在這張嘴上。”呂嫻笑道。
高順聽了,看了一眼呂嫻,見她似笑非笑,一臉無奈的樣子,頗覺古怪。
這話聽著不太對。
偏呂布就是聽不出來,也不是真的聽不出來,還是因為愛女心切,沒有多想,反而笑道:“這赤兔與旁的馬不同,在戰場上,行軍途中十分忠心,斷斷不會因為想吃草,而停下來誤主的。”
“…”呂嫻。
“…”高順。
呂嫻看著一臉木然的高順,道:“高將軍,我在閨中時,聽聞將軍為人清白有威嚴,不喜飲酒,不愛饋贈,所將七百余兵,號為千人,想來以將軍之正氣,所領之兵,定以一擋十,勇猛無敵,我心下暗暗仰望之,不知高將軍可有空閑,若是不嫌我叨擾,我想去你軍中瞻觀一回。”
高順心下詫異,卻道:“末將所領軍名為陷陣營,女公子若好奇,末將隨時有空領命,只是不敢虛擔女公子夸贊,若論勇者,誰能與主公匹敵!”
呂布聽了面有得色,笑道:“我兒若想看軍中熱鬧,明日為父升帳且帶你過去看看。”
高順低下頭,想要勸一二,到底是將話又給咽了下去。
軍中大事,豈可兒戲,帶女兒家前去看熱鬧?
高順雖沒說出口,呂嫻卻能看出來他想說什么。
高順這個人,忠直正氣,這樣的人,若是領導不對,便絕不會對他多親近。他不算是個會鉆營討喜的性子。
所以雖布雖知其忠,卻并不重用,只親近魏續,疏遠高順。
因為他真的太直了,呂布這種性格的人,不會多喜歡高順。
呂嫻想到此處,都覺得呂布真的運氣很好,能得了陳宮和高順,這兩個人,身上都有一股正氣。陳宮就不用說了,厭曹操若斯,而高順,更添一份忠勇,大將之才。
“爹帳中有什么可看的,若看也要看爹與高將軍匹敵力戰,誰能贏。”呂嫻道。
呂布大笑,道:“高順豈是為父對手?!”
“父親身為大將,若贏了高將軍,也勝之不武,并不光彩,”呂嫻笑道。
“這是何說?難道讓為父故意讓他不成?!”呂布瞪圓了眼睛道。
“女兒是說,身為主帥,不可輕易下場與自己人對敵,對敵雖贏,卻失威,爹啊,你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啊…”呂嫻嘆氣。
呂布道:“這又是何道理?!”
高順聽著父女二人對話,默默無言。
到府上了,呂嫻下了馬便先進去了。
高順隨著呂布進府議事,道:“所買馬匹至今未歸,也不知有何意外,軍中缺馬缺糧,甚為苦惱。”
“且派斥侯去看,”呂布道:“糧草之事,只問陳宮。”
高順一肚子的話又給咽了下去,只好道:“是。”
嚴氏只在后院抱怨呢,對貂嬋道:“你若空閑,便去安慰一番嫻兒,她怕是嚇壞了,自回城后,舉止實在不妥。”
貂嬋暗笑,卻勸慰道:“夫人勿憂,我觀女公子,并非是那等閑女子,將軍之女,豈會為這些事嚇破了膽。這番舉止,必然有因。”
昨日她本是去安慰呂嫻的,但是一見呂嫻便知道,她根本無須旁人安慰。
“能有什么原因,還不是怨陳宮,只聽那袁術許以好處,差點誤陷我兒為質,”嚴氏說罷又擔憂的往外看了一眼,見呂嫻還不歸來,又罵府上諸下人,不知約束女公子,只知一味討好,若出了意外,叫將軍打死等語。
諸下人雖害怕,倒也不怎么怕嚴氏,蓋因她雖喜抱怨罵人,卻真的不算苛刻下人。
“我兒命苦,”嚴氏又垂淚了,道:“好好的人兒,弄成了這般,偏又不能大罵陳宮,惹的她只能自己去質問他。委屈我兒了…”
“…”貂嬋真的覺得以呂嫻那等的姿態,恐怕非為是為質問而去。
正哭著,呂嫻已經回來了。
嚴氏抱住她又是大哭,“委屈我兒了,還要叫你自己去討公道。那陳宮實在可恨,這般的算計我兒。”
呂嫻頭有點疼,看到貂嬋眼睛一亮,貂嬋朝她使了個眼色。呂嫻便是一笑,便去哄嚴氏,道:“娘親,我并非是去質問陳宮,母親誤會了。”
“那去是為何?”嚴氏愣住。
“是去感謝他的,”呂嫻笑道:“他雖然差點坑了我,不過,他一心為我爹,我當然得感謝他。娘親啊,以后這話莫說了,不然令人寒心。”
嚴氏這才不說了,道:“以后少往外跑吧,女兒家在外拋頭露面,不像個樣。”
“這個我答應不了娘親。”呂嫻道。
“這又是為何?!”嚴氏道。
呂布進來了,聽了這話,也站住了。
呂嫻道:“知道女兒以前好哭,為何如今卻是半分眼淚也沒了嗎?!”
嚴氏一聽心如刀割,道:“昨日我兒自回來,性情便大變,這裝扮也全然變了,仿若脫胎換骨,母親本欲問你,卻又怕觸及傷心事,嫻兒啊,你可不能再這樣了…”
呂布上前道:“我兒萬不可郁結于心,久不釋懷。”
“我的改變,是因為我悟了…”呂嫻一本正經的道。
貂嬋有點不好預感,莫名想笑,在后方使勁的朝她使眼色,想讓她別瞎說嚇人方好。
這作怪的性子,也不知像誰,估摸著是像將軍,這促狹勁頭…
果然。應驗了。
只聽呂嫻悶聲道:“出城遠嫁,在馬車上,把我一生的眼淚都給流光了,女兒如今已經不會哭了…”
嚴氏大哭,呂布也面有心疼之色,急欲安慰她。呂嫻卻繼續道:“昨兒父親去接回我前,我突然悟了,我想著要不我出家算了…”
“…”齊齊哽住。
這呂嫻可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啊。
“后來一想,又不是我的錯,憑什么我要出家吃苦,還吃不飽。想我也是堂堂天下第一英雄之女…”
“…”
“思來想去,覺得這是誰的錯呢,”呂嫻一臉悲憤的道:“就是我爹拼不過袁術,若是我爹雄鋸一方,我便是土公主,何懼區區袁術臉色,去聯個勞什子的姻…”
“…”呂布怔住了。
“就是我爹拼不過別人爹…”呂嫻悲憤色道:“后來我又想通了,靠人不如靠己,我爹便是蓋世英雄,做不了天下第一,也沒有用。”
呂布也已悲憤欲絕,面有羞慚了。
“后來我又想,爹有媽有不如自己有…”呂嫻道:“與其做公主,不如做主公!”
“…”
呂嫻看天道:“嗯,回來之前我就這么愉快的決定了。娘,記得幫我多備點男式布料,我要做男裝。”
說罷,竟然直接往后院去了。
嚴氏悲泣不止,貂嬋心有震蕩,若有所思,眼中帶著光,看著呂嫻。
呂布又悲又喜,道:“好好好,我兒好志向!想我呂布之女,豈會輸與男子。女兒受屈,便是為父的恥辱,為父今后定然更奮進,護我兒女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