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錦璃依舊含笑,眉眼溫和,一雙星子般的眸清亮生輝,“蝶兒?”
福兒用力點頭。
顧錦璃幫福兒擦拭著臉上的水珠,輕輕笑問道:“她是怎么與你說的?”
“大嫂,眾位小姐都被你這婢女嚇的不輕,不如你先留下來詢問,我帶著眾位小姐去涼亭歇歇。”溫合宜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而且直覺告訴她一定要離開這里,而且越快越好。
“你們先去吧,本宮最聽不得半件事,要先留下來聽聽。”玉華公主擺擺手,拒絕了溫合宜的相請。
一眾少女也都腳步不移,故作沒聽到溫合宜的話,視線直直的落在顧錦璃和福兒身上。
她們心里有些怕,但更多的是好奇。
那條半死不活的魚給她們的生理上造成了不小的沖擊,可越是這般,越需要在精神上給她們補償。
憑女人的直覺,今日八成又有好戲看!
溫合宜見此更是焦急,向蔣欣阮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蔣欣阮心里也有種不對勁的感覺,可事到如今她總不能堵上顧錦璃的嘴,那樣更顯得她們做賊心虛,只能見招拆招,盼著此事牽扯不到她們身上。
福兒思忖著,一字一字的緩緩道來,“寺里,沒肉。蝶兒,魚肉,好吃!”
福兒向來是兩個字往出蹦,饒是這些小姐自詡才學過人,一時也琢磨不明白。
顧錦璃早已習慣,便替她們翻譯道:“你的意思是,我之前去寺里祈福,一直沒有肉吃,你覺得心疼。
恰好又有人告訴你,這池子里的鯉魚特別好吃,所以你就來給我抓魚了?”
“嗯嗯!”福兒用力點頭。
眾人這才恍然大悟。
“如意,你可知道這蝶兒是哪個院子里的丫鬟?”顧錦璃側眸,冷冷問道。
如意忙回道:“小姐,蝶兒是咱們院里的三等丫鬟。”
顧錦璃挑眉,有些驚訝,“竟是咱們院子里的?”
三等丫鬟只能做一些掃院子的粗活,是以顧錦璃對這個蝶兒沒有一點印象。
眾人一時不由有些失望,原來那蝶兒也是錦華院的丫鬟啊。
虧得她們盼了好久,還以為這次也會像上次那樣,扯出一段兩房之間不可言說的隱情呢!
“既然兩人都是大嫂院子里的人,那大嫂便自行回去審問吧,我相信大嫂會給我一個交代的。”溫合宜故作淡定。
她正想將人拉走,卻聽顧錦璃道:“既然是我的婢女殺死了大妹妹的金鯉,我自要當著大妹妹的面來審問,定然給大妹妹一個滿意的交代。”
“不必了!”溫合宜下意識急急回道。
見眾人都在看她,溫合宜才忙道:“不過一條鯉魚而已,何必如此,我相信大嫂會處理好的。”
顧錦璃卻不贊同的搖頭。
“這可不成。若是普通的鯉魚我自然不會與大妹妹計較,可大妹妹不是說這金鯉是太后娘娘的心愛之物嗎,我自要小心處置才是。”
眾人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金鯉竟是太后娘娘的心愛之物,只怕此事不好收場了。
溫合宜見顧錦璃主動提及金鯉的來歷,心里不免更慌。
上一次顧錦璃就非要當著眾人的面審問婢女,結果害的她們二房成了京中的笑話,這次該不會又是…
溫合宜怔神的功夫,如意早已將蝶兒找了過來。
溫合宜心道不妙,人找的這般快,里面絕對有貓膩。
蝶兒只是個三等丫鬟,平日里就做著打掃院子的粗活,何曾見過這么多尊貴的小姐,一時不由身子發顫。
“你可知道喚你來所為何事?”顧錦璃聲音輕輕淡淡,任誰都聽不出一點厲色來。
可蝶兒的身子卻抖了抖,結結巴巴的道:“奴…奴婢不知。”
在場的小姐都是人精,一眼就瞧出這個婢女有問題。
顧錦璃不再說話,由著如意登場。
如意是錦良院的大丫鬟,平日又喜歡管事,是以院中的小丫鬟們對如意都十分畏懼。
見如意叉著腰站在自己身前,蝶兒的腿已經開始軟了。
“你一個小丫頭片子還不值得縣主開口,我來問你!
說,是不是你攛掇福兒來此處捕魚的?”
蝶兒嚇得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用力的搖頭道:“沒…奴婢沒有!”
溫合宜不忍直視。
既是沒有,好端端的你跪什么。
顧錦璃是個有手腕的,將院子管得頗嚴,她們很難插手進去,也就這種不起眼的三等丫鬟她們才有機會一用,可現在看來卻是不怎么好用。
“沒有你心虛什么!”如意現在鍛煉的越發有大丫頭的架勢了,雖然人不大,長得瘦瘦小小跟小貓兒似的,但該亮爪子的時候卻一點不含糊。
“若是你沒做過,福兒為什么會說是你?”
“這…這我也不知道啊,如意姐姐該問福兒姐姐才是啊!”蝶兒嚇得哭出了聲來。
“你少跟我裝模作樣,福兒若是能把話說明白,我還用問你?”
眾人默默頷首。
聽福兒說話著實太累了,可也正是如此,她們才覺得福兒的話更真。
畢竟一個連話都說不明白的人又怎么會說謊呢!
“我看你分明是看福兒傻…單純實在,所以你才哄騙她來此處抓魚,還不老實交代你到底有什么意圖?”
差點將心里話說了出來。
福兒這丫頭可不就是傻嘛,若像她這般聰明又怎么能中了對方的計呢!
“沒有,我真的沒有…”蝶兒瑟瑟發抖,用力的搖著頭,她正想反駁,瞳孔卻猛然縮了起來。
因為如意腰間掛著的香囊竟是她繡給娘親的!
蝶兒止住了眼淚,怔怔的望著如意。
如意翹了翹嘴角,得意的抬手扶了扶鬢上的珠花。
寬松的衣袖劃過,露出了如意雪白的皓腕,她的腕間拴著一條紅繩,上面有一個金色的小鈴鐺。
那是她買來送給妹妹的!
蝶兒震驚不已,心中劇烈起伏。
娘親的香囊還有妹妹的手鏈都在如意身上,那是不是說明娘親和妹妹都在少夫人手中?
她覺得自己的腦袋有些不夠用了,事情才剛剛發生,短短時間內少夫人不可能來得及去她家里。
可若說少夫人早就發現了她的所為,那又為什么忍到現在才發作?
如意的嘴角越發上揚,眼中的得意都要溢了出來。
以往都是別人用這招來威脅她們,如今換她做惡人,這種感覺真是太舒爽了!
墨跡懶洋洋的半倚在巨樹的臂彎中,望著下面那個兇巴巴的小丫頭,不由嗤笑出聲。
這丫頭片子倒是越來越有做“惡仆”的潛力了,別的雖不行,但這掐腰罵架還真是擅長。
蝶兒本就只是一個小丫頭,此時又驚又怕,腦子凝成了一團漿糊。
如意此生最恨的就是背主的人,她沒有機會收拾吉祥,現在這蝶兒送到她眼前,她怎么能輕易放過,“想什么呢!你到底有何圖謀,還不快說!
縣主心善,平日里不曾苛待過你們半分,結果你竟敢攛掇福兒來捉小姐的金鯉。”
如意瞇了瞇眼睛,聲音上揚了兩分,“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想借此事給王府扣一個損毀皇家之物的罪名,然后讓太后娘娘來置王府的,是不是?”
“不是不是,我沒這么想過!”蝶兒小臉煞白,忙擺手否認,她一個小丫鬟,哪里敢陷害王府。
“那你是怎么想的?”厲色中帶了兩分得意。
顧錦璃欣慰笑起,她家小如意還會給人挖坑了呢,真是孺子可教。
蝶兒一愣,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
看著顧錦璃清冷漠然的目光,看著如意兇神惡煞的神情,再想到自己的娘親和妹妹,小丫鬟本就脆弱的心理防線徹底崩塌了。
蝶兒跪伏在地上,嗚嗚的痛哭起來,她聲淚俱下,說話的邏輯不算清晰,但眾人都聽得分明。
感受到周圍各異的目光,溫合宜強自壓下心中的驚慌,怒斥蝶兒,“荒唐,我何時讓你做過這種事情,我看你分明是受人指使,故意來污蔑我!”
“奴婢怎么敢污蔑大小姐,明明就是大小姐身邊的杏蕊姐姐來找奴婢的啊。
她讓奴婢暗示福兒淺池里的金鯉的好吃,還給了奴婢三兩銀子,奴婢真的沒有說謊。”
蝶兒心里也不禁委屈起來,她只是一個小丫鬟,為什么一個個的都往她身上扣罪名,她哪來那么大的本事啊。
的確是她鬼迷心竅,想著隨便在福兒耳邊說兩句話就能得三兩銀子,便應了下來,若早知會牽扯這般大,她一定不會做的。
杏蕊立刻擺手,堅決否認道:“小姐,這個賤婢就是在說謊,奴婢根本不曾見過她,定是有人要借這賤婢之手污蔑小姐!”
主仆兩人雖未明說,但話里話外都是在指責顧錦璃賊喊捉賊,別有居心。
蝶兒有口難言,她只收了三兩銀子,一沒認證二沒物證,她可不想背這么大的黑鍋呀!
瞧了許久好戲的玉華公主突然開了口,“錦兒,我有些事想不明白。
就算這小丫鬟說的是真的,可溫小姐為何要攛掇你的婢女來殺她的鯉魚,她這樣做又能得到什么好處呢?”
玉華公主看似在為溫合宜辯解,卻聽得溫合宜蔣欣阮兩人臉色齊齊一白。
眾人也若有所思起來,人在做任何事情時都要有利益的驅使才對。
如果說是溫合宜想通過此舉讓太后娘娘怪罪顧錦璃,可剛才她又分明一副息事寧人,不想將事情鬧大的模樣。
反觀竟是顧錦璃執意要將事情查清…
“奴婢知道了!”如意仿佛如夢初醒,驚呼出聲。
“縣主,大小姐這么做就是想讓您幫她索要玉顏閣的股份!
她們知道福兒單純,別人說什么都信,所以才誆騙福兒去捉大小姐的金鯉,然后就以此來要挾縣主。
虧得縣主為此愧疚許久,還答應大小姐以之前那條金鯉入股玉顏閣,可現在看來,這一切分明是她們自導自演的!”
“股份”這是詞是如意與顧錦璃學的,其他小姐雖沒聽過,但結合溫合宜剛才所言,眼前迷霧瞬間被撥開,真相就那般赤裸裸的暴露在她們眼前。
先是利用人家婢女腦子不夠用,誆她來捉金鯉,然后反手便威脅回去,還用一條死了的鯉魚換玉顏閣的紅利。
真是好毒的心思,好大的嘴吧,也真不怕把自己撐死。
“如意,不得胡說!”顧錦璃佯怒叱道。
如意忙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心虛的垂首道:“是奴婢不對,縣主別生氣,就當奴婢童言無忌吧…”
溫合宜氣得嘴唇都顫起來,什么都說完了才想起來斥責,糊弄鬼呢啊!
還童言無忌,呸,不要臉!
只顧錦璃雖斥責了婢女,但臉上的表情相當耐人尋味,眸中的不可置信、黯然神傷、委屈自嘲都無不向眾人透露著一個訊息。
那就是——我的婢女說的對,事情就是如此。
眾女只默默的看,不敢插手平陽王府內部的爭執,可身為嫡公主的玉華公主就沒有這等顧忌了。
她冷笑一聲,高貴的神色中滿是不屑,“怪不得溫小姐能在玉顏閣中分一杯羹,原是這般。”
“不是這樣的!”溫合宜立刻否認,只聲音有些輕微發顫,眼眶已經完全紅了。
若今日之事傳出去,那她就成了設計長嫂,謀奪利欲的卑鄙小人!
“若非如此,錦兒為何要幫你引薦晉大夫?
你可別與本宮說什么姐妹情深,再好的姑嫂情還能有人家親姐妹感情深厚嗎?”
溫合宜終于看清了玉華公主的來意,她哪里是來看金鯉,分明是來看她的笑話的!
玉華公主將溫合宜的話堵得徹徹底底,眾女也都點頭表示贊同。
顧錦璃與自家三妹妹感情要好,若真有這種好事自要顧著自家妹妹,哪會平白讓給一個曾有嫌隙的隔房小姑。
“大嫂,你不打算說些什么嗎?難道你非要讓人覺得咱們平陽王府家宅不寧嗎?這樣對大嫂又有什么好處?”溫合宜語氣中隱有威脅之意。
若顧錦璃咬定要撕破臉,她便讓太后娘娘處死這個賤婢。
畢竟杏蕊唆使蝶兒一事并無證據,她可以咬死不認,可福兒卻是當眾殺了宮中的金鯉。
她最多不過是丟些臉面,顧錦璃這婢女卻是別想活了。
顧錦璃抬眸望著她,眸色浮動,一副很是神傷的模樣。
她本就容貌絕麗,此番眉目低垂,無形中露出兩分倔強的傷感,更是讓人心疼。
溫合宜見她這般模樣,氣得眼淚不停的在眼眶中打轉。
裝模作樣誰都會,可氣的是就連扮可憐她都比不過顧錦璃!
顧錦璃見她似要哭泣,輕嘆一聲,輕輕抬手便要用帕子幫她拭淚。
可溫合宜如何會讓顧錦璃觸碰自己,生辰宴上的事至今歷歷在目。
上一次就因為顧錦璃幫她插了一朵花,就使得她被蜜蜂咬了一身包,這次她又想玩什么把戲!
溫合宜驚怒交加,不耐煩的抬手撥開了顧錦璃。
顧錦璃一時不查,手腕被狠狠打開。
她手腕纖細,腕上的玉鐲本就有些寬松,此番竟從腕上滑落,“叮”的一聲摔在了地上,裂成了兩瓣。
見顧錦璃心疼的蹙起了眉,溫合宜心中更惱。
不過就是一個破鐲子也值得她這般心疼,她損死的可是一對價值千兩的金鯉。
“咦?”玉華公主眉頭鎖起,“明月,你將那鐲子拿來給本宮瞧瞧。”
接過碎裂的玉鐲,玉華公主眼底劃過一道鋒利的冷意,“好一個溫家小姐,竟敢損毀御賜之物!”
溫合宜:“…”
說罷,玉華公主似怕眾人不信,便冷冷解釋道:“這只鐲子本宮記得清清楚楚,上好的羊脂白玉雕刻成兩只銜首的小魚。
本宮當初便瞧上了這鐲子,可父皇說這鐲子的寓意不適合未出閣的姑娘,后被賞給了錦兒。”
她冷然望著溫合宜,小小年紀便已有不怒自威之勢,“溫合宜,你好大的膽子,你可知罪!”
溫合宜眼眶中的淚珠再也隱忍不住,噼里啪啦的往下落,她氣惱委屈,哭著搖頭,“不是我的錯,是她過來招惹我的,我才會撥開她的手…”
“我們都看得分明,錦兒哪里招惹你了,明明是見你哭了,想幫你拭淚。
你不領情就罷了,損毀了御賜之物不說,竟還敢反過來污蔑錦兒。
當真我們這些人面你都敢如此顛倒黑白,往日里還指不定如何過分。”玉華公主平日里就是個慧黠可愛的小女孩,可她若真端起公主的架勢,氣勢也不是尋常人能比的。
“不是這樣的…”溫合宜咬著嘴唇,輕輕抽噎,腦中卻清明,“她今日故意帶著御賜的手鐲,為的就是想陷害我。”
溫合宜早就吃過顧錦璃的虧,是以一眼就看破了顧錦璃的陰險詭計…只不過這一眼稍稍晚了些。
她用金鯉威脅顧錦璃,顧錦璃轉手便用御賜手鐲還了她,真是卑鄙!
“呵呵。”玉華公主輕笑出聲,“本宮還從未見過如你這般厚顏無恥之人,雖說是御賜之物,可既賞給了錦兒,便由得錦兒隨意佩戴。
你若不與錦兒動手,那手鐲可會摔在地上?事到如今還巧舌如簧,真是好厚的臉皮。”
每到這個時候公主的身份才能體現出優勢來,她可以肆無忌憚的發表言論,沒有人敢說她半個不字。
這種靠爹躺贏的感覺雖說有些勝之不武,但還真是挺爽的。
“你們…你們…”溫合宜真是氣到了,嘴唇顫抖不停。
眼下論嘴皮子她斗不過玉華公主,玩心眼又輸給了顧錦璃,她含著淚望向蔣欣阮,想尋求盟友的幫助,可蔣欣阮也是一副無能為力的樣子。
“你們都是一伙的!”羞憤失望下的溫合宜哭著道出這么一句話,跺著腳扭頭跑開了。
事到如今她已經輸的徹徹底底,除了離開給自己留些體面,她還能做什么。
溫合宜一走,眾人的目光就都落在蔣欣阮身上了。
蔣欣阮有些氣惱,今日她可什么都沒說,這些人還盯著她算怎么回事?
皆是一副認定此事與她有關的模樣。
雖說這主意的確是她出的,可就算是事實,無憑無據被人懷疑她也是會委屈的。
“合宜哭了,我去看看她。”蔣欣阮也待不下去了,只能以此為借口閃身走人。
一眾小姐也都心滿意足的請辭離開,今日一游果然不虛此行,平陽王府真是從不讓她們失望。
眾人請辭,裴琇自是也不會多留。
她與顧錦璃雖不算撕破臉,但之前鬧得也不好看,本以蔣欣阮是個可攀附之人,沒想到竟也輸在了顧錦璃的手上。
裴琇看了一眼滿身珠翠,高貴不凡的玉華公主,眼中流露出羨慕來。
雖說顧錦璃心思縝密,但今日之事能解決的如此痛快還都是仰仗了這位公主殿下。
權勢,當真是個好東西,
眾人散盡,玉華公主才松下了一直端著的肩膀,挽著顧錦璃的手笑道:“錦兒,你說她們多有趣,斗不過人家時便喜歡撂一句“你們都是一伙的”。
這不廢話嘛,咱們當然是一伙兒的啦。”
顧錦璃也抿唇笑著,由衷贊道:“殿下真是機敏,句句話都踩在了溫合宜的痛處上,否則她定還要再詭辯一番。”
玉華公主的小腦袋瓜轉的極快,特別是看著她一本正經與別人講那鐲子的來歷時,顧錦璃都險些笑場。
她自然不會真用御賜之物來算計溫合宜,那鐲子不過是她隨手在外面買來的,可經玉華公主一番渲染,那鐲子簡直都快成了奇珍異寶。
睜眼說瞎話那勁,玉華公主比起溫涼也不差上半分。
“不是我機敏,著實是她們太蠢笨了些。
我自小在宮里就看后宮嬪妃們爭寵,就溫合宜那心性,戲都在臉上掛著,若是入了宮只怕第一個死的就是她。”
玉華公主說的輕松,可顧錦璃聽了卻免不得又好一番心疼憐惜。
小小年紀有如此感悟,想必宮中生活定不順心。
“你難得出宮一趟,不說這些不開心了,咱們還是一同出去逛逛吧。”
玉華公主自是欣喜應下,隨著顧錦璃回錦良院換了一身便裝。
趁著玉華公主梳妝的時候,顧錦璃當著眾人的面杖責了蝶兒二十板子,將其趕出了府。
眾人見一個小小三等丫鬟都能被顧錦璃揪出來,對顧錦璃更是敬畏。
這位主子耳聰目明,但平日里卻甚是寬和,只要她們好好做事,跟著少夫人絕對錯不了。
主子心善又能干,她們做奴婢的也才有出頭日。
敲打了一番院中的婆子丫鬟,顧錦璃才發現福兒悶悶不樂的站在一旁,整個人仿佛被烏云籠罩了似的,氣壓極低。
“怎么了福兒?”顧錦璃揉揉她的頭,輕聲問道。
“惹禍了。”福兒悶悶回道。
這次捉魚是顧錦璃授意的,可上一次卻是福兒自己的主意。
她腦袋雖慢,但也明白了大概,她給小姐惹麻煩了。
看著福兒愧疚自責的樣子,顧錦璃輕輕笑了一聲。
福兒抬頭,便看見顧錦璃正含著笑看著她,一雙眸子格外的亮格外的美,“福兒沒有惹禍,這件事是她們錯了,福兒沒錯。
福兒是好孩子,她們才是壞人,所以福兒不用難過。”
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與賊同窩,難免一時著了她們的道。
福兒抿抿嘴,低低的應了一聲,但顯然興致不高。
顧錦璃見此,便道:“那這樣吧,這次你的確有不對,我就罰你烤一條好吃的魚給大家,怎么樣?”
福兒眸色微亮,眨著眼睛望著顧錦璃。
顧錦璃笑道:“你留下來烤魚,只要烤的好吃,就算你將功折過了。”
人犯了錯都會心有愧疚,讓福兒做點事情,她心里也會舒服些。
“嗯!”福兒用力點頭,忙不迭的跑去廚房收拾起來。
換上一身素雅衣裙的玉華公主從房間走出來,聞聲不由笑道:“你倒是會安慰人,能做你的婢女可真是有福氣。”
明月聽了,忙在一旁表忠心,“奴婢能伺候公主殿下,也是天大的福氣。”
“行啦行啦,就你嘴甜!”
眾人笑著出府散心,而溫合宜卻早已哭腫了一雙眼。
蔣欣阮勸了許久,已沒了耐心。
但奈何這個計劃是她提出來的,便只得又勸道:“表妹莫哭了,今日之辱我一定給你討回來。”
“表姐說的輕巧,你能如何討?我今日可是丟盡了顏面,只怕現在所有人都覺得我是一個貪心不足,卑鄙無恥的人。
表姐倒好,這主意明明是你想的,可當時竟連一句話都不肯幫我說。”
溫合宜嗚嗚的哭,蔣欣阮聽得膩煩極了。
心里想著,你可不就是這般。
雖說是她出的主意,但當初溫合宜可也十分認同。
“表妹這句話就有些昧良心了,最初我可一直在幫你說話,可那婢女一口咬住你,又有玉華公主在一旁幫腔,我根本無從辯駁。
我若說多了,免不得要將此事牽連到我身上。
我與五殿下夫妻一體,我的名聲有損,對殿下也沒有益處。
大妹妹應該明白,只有殿下好,我們才能好。”
見蔣欣阮一副理所應當的模樣,溫合宜心里驀地升起了憤怒的小火苗。
每每有什么事,蔣欣阮就拿五殿下來壓她,總是說什么顧全大局的話,實則不過是推卸責任而已。
現在她折損了名聲,成了京城笑柄,可蔣欣阮卻推的干干凈凈。
憑什么!
見溫合宜面色不忿,蔣欣阮不想與平陽王府鬧僵,便只得耐心安慰道:“你放心,顧錦璃不敢向陛下告狀的,損壞御賜之物,她也有看護不當的責任。
事后我們再向外傳一些顧錦璃自編自演陷害你的風聲出去,這件事很快就可以壓下去的。”
溫合宜哭聲漸止,不是因為她相信將蔣欣阮的話,而是她知道縱使她不這般做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蔣欣阮見她終是不再哭了,長長松了一口氣,正欲再勸,婢女卻忽然來傳,說是宮里來人了。
溫合宜本以為是蔣太后派人給她做主來了,誰曾想來人竟是乾坤殿的內侍。
“傳圣上口諭,平陽王府大小姐溫合宜損毀御賜之物,禁足一月,罰抄心經十遍,另賠償靈毓縣主玉鐲三千兩。”
“三千兩?”溫合宜質疑出聲。
內侍撩著眼皮瞅了溫合宜一眼,聲音尖細的道:“溫小姐,那可是番邦上貢之物,天下獨一無二,別說三千兩,就算是三萬兩也不多啊!”
更何況這錢陛下還要分一半的,要的少了都不夠塞牙縫的!
溫合宜感覺自己快吐血了,忿忿不平的問道:“陛下可有懲罰靈毓縣主?她的婢女可弄死了太后娘娘的金鯉!”
內侍用一種莫明的眼神看著她,“溫小姐也說了,弄死鯉魚的是縣主的婢女,此事與縣主何干?
陛下也責令那婢女禁足一月,罰抄心經十遍,陛下向來公正,絕不會偏袒。”
公正個屁!
溫合宜很想叫罵出聲,但終究不敢,只能默默將所有苦楚都咽了下去。
一句公正,便絕了太后重罰那賤婢的可能,否則她只會承受與福兒一樣的懲罰。
可她是主子,那福兒就是個賤婢,憑什么她們的處罰是一樣的!
送走了內侍,溫合宜氣得嚎啕大哭起來。
蔣欣阮默默看著,抿了抿嘴,陛下簡直不按套路出牌,今日是哄不好了,還是先走為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