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涼與沈染相視一眼。
沈染忙開口詢問,“不知李小姐所言是何人?”
“正是嚴知縣之女嚴青卉。”
在提及嚴青卉時,李依依的目光無意識的變得柔和了起來。
她們雖是偶然相識,卻性情相投,很快就成了閨中密友。
青卉不嫌棄她是庶女出身,對她關懷備至,嚴夫人也給了她許久未曾體會過的溫暖。
與李家人相比,她更喜歡與他們母女在一起的時光。
“嚴知縣對她們母女并不好,他稍稍心氣不順便會責打青卉,還總是怨怪嚴夫人未能給她生出一個嫡子來。
青卉很怕也很討厭她這個父親。
我與青卉最后一次見面時,青卉說她馬上就要出閣了。
嚴夫人早就為她定下了未婚夫,只是我們都沒想到這婚期竟定的這般急促,似乎嚴夫人急著要將她嫁出去一般。
我見她心事重重,詢問之下才知,嚴夫人給了她一分特別的嫁妝…”
“什么嫁妝?”沈染聽出嚴夫人有種臨終托孤的意思。
李依依輕輕搖頭,“具體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我聽青卉說,嚴夫人囑咐她絕對不能打開那個匣子,除非嚴知縣日后苛待她,她走投無路才能打開。
那個時候我們都沒想那么多,后來青卉出嫁,我便更將這件事拋之腦后。”
直到后來嚴夫人病逝,嚴知縣又畏罪自盡,她才又重新想起那個仿若被詛咒了一般的匣子。
溫涼與沈染眸中皆有深意劃過。
能威脅到嚴知縣的東西,或許就是有關祁縣的秘密。
“可是,你的那位好友已嫁做人婦,你覺得她會愿意將那個秘密揭露出來嗎?”
“她會的!”李依依一口咬定。
見兩人都在看她,李依依局促的低下了頭,凝望自己腳尖。
她遲疑著,囁嚅著,半晌才喃喃道:“青卉她,在夫家過得并不開心。
嚴夫人本以為那人會是青卉的良人,可實則他們家卻是捧高踩低之輩。”
李依依的眼眶不自覺的紅了,眼中滿是憐惜,“嚴夫人死后,他們見嚴知縣并不看重這個女兒,她的婆母竟在新婚期便將外甥女許給了她的夫君做平妻。”
說著說著,李依依的眼眶又紅了,她連忙抬手拭淚,哽咽著道:“我們想一起離開這,去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
青卉自小便活在父親的陰影下,而她更是自小被家里教導該如何取悅男子。
家人,是她們最怕也是最恨的人。
一次偶然相逢,她們幾乎立刻從對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她們在一起時可以暢所欲言,不用活在恐懼和威脅之下。
她們就像飄蕩在汪洋上的兩葉小舟,只想彼此依靠取暖,相扶走出困苦。
收到青卉的信后,她一直在思索該如何才能擺脫禁錮在她們身上的鐵鎖。
直到她看到了溫涼。
她對溫涼與靈毓縣主的婚事略有耳聞,溫涼看她時眼中全然沒有令人作嘔的欲望,足以見得是個正人君子。
他又能為祁縣百姓討得公道,更證明他是一個好人善人,或許溫涼便是她們兩個逃出生天的唯一機會!
片刻后,李依依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可未等她坐穩,何氏院中的丫鬟便喚她過去問話。
李依依眼中劃過一抹冷意,但面上卻不敢露出分毫,忙起身去了何氏的院子。
何氏上下打量了李依依的一眼,臉色又冷又臭。
得到消息時她本還有些納悶,這速度是不是太快了點。
瞧那溫涼氣勢凌人,身體應不錯才是。
可此時看李依依這副模樣,他們兩人分明還清清白白的!
“李依依,你翅膀硬了是吧,竟敢全然不將我的話放在心上?”何氏橫眉立目,她的顴骨本就有些突出,此番更顯得刻薄。
李依依立刻跪在地上,淚眼婆娑的哭訴道:“母親,女兒沒有不聽話,可不論女兒如何…如何親近,溫公子都對女兒不假辭色,今夜更是責令女兒以后都莫要出現在他面前,女兒也是無法了。”
李依依低低啜泣,何氏皺眉打量她,李依依穿著輕薄的紗裙,妙曼的身姿顯露無疑,潔白的脖頸下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膚。
如此美人深夜造訪,只要是正常男子,哪里還有二話了,早就如狼似虎的撲了上去,可見那溫涼當真不是個懂風情的。
何氏怪不著溫涼,便只能將氣撒在李依依身上,“說那些做甚,還不是你自己沒用!
我們辛辛苦苦栽培你多年,你摸著良心問問自己,你的吃穿用度與楚楚她們可有差別?
如今李府正是需要你的時候,你卻一點忙都幫不上,要你有什么用!”
李依依只默默垂首啜泣,目光卻是冷的。
做惡人,還要為自己粉飾太平,真是讓人惡心。
祖母帶著李楚楚兩人入京,為的便是給她們尋一個好夫家,而她卻早就被他們視為了棋子。
她不求能與嫡女有同樣的待遇,但也不愿被人如此作踐。
見她只知低頭啜泣,何氏氣惱道:“哭哭哭,就是知道哭,滿臉晦氣怪不得人家瞧不上你!
既然溫涼看不上你,那你以后就跟著杜先生吧!
杜先生是五殿下的親信,以后前途不可限量,也不算辱沒了你。”
李依依心中冷笑,若這杜先生這般好,怎么不見她留給李楚楚。
“母親。”李依依低低喚了一聲,含羞帶怯的道:“母親,溫公子雖不喜歡女兒,但…但之前沈世子似乎對女兒有些好感,還請母親再給女兒一個機會。”
“沈世子?”何氏微怔,飛快轉著眼珠。
承恩侯府身份尊貴,沈染是未來的承恩侯,若能攀上承恩侯府卻也不錯。
“你先等著。”何氏冷冷撂下一句,邁步進了內間。
片刻之后,何氏從內間走出,臉色稍霽,“沈世子年輕有為,既然他對你有意,我這個做娘的自然要成全你。”
何氏根本不怕李依依得勢報復,她是庶女如何也做不了嫡妻,一個妾室若是再不仰仗娘家,豈不任由主母揉扁搓圓。
李依依眼中浮現了光亮,心里卻越發的冷。
因為她知道真正點頭的是藏在內間的父親,她的親生父親在推她入火坑時從不手軟。
既是他們如此絕情,便也不要怪她不顧血脈之情了!
最近平州城內不知有多少少女心碎,只因沈染的身邊多了一個清秀的少女。
且這名少女還是李知府的孫女,平州官紳如何也不敢挖李知府的墻角。
李依依和沈染算是相互成全,李依依逃脫了杜本的魔爪,沈染也得以從桃花劫中脫身。
沈染等著看溫涼的笑話,沒有他擋在前面,那些紛亂的桃枝怕是就要伸到溫涼面前了。
沈染所料沒錯,平州的那些官紳的確將主意打到了溫涼身上,但不過半日便全都打消了念頭。
從天而降的手帕香囊無一例外都被溫涼踩在了腳下,這些雖讓一眾少女失落,但真正讓溫涼一戰成名,讓官紳們知難而退的卻是另一件事。
溫涼在街上偶遇了一名不慎崴腳的少女,溫涼眼疾手快,當即側開身子,讓那少女完美的撲在了地上。
少女正委屈的想要落淚,溫涼卻突然淡淡說了句,“小心些。”
少女心中一喜,只以為溫涼終于開竅知道憐香惜玉了。
誰知溫涼的下一句話便將所有人的小心思全部掐斷,讓她們從此只想與溫涼保持距離。
溫涼望著摔倒在地的少女,那張足以讓所有女子神魂顛倒的面容上一絲笑意也無,他的聲音是輕的,卻也是冷的。
“小心些,莫要撞傷了我。
撞傷欽差,如同藐視皇威,依律當斬!”
那少女被嚇得面無血色,被婢女攙扶起來便落荒而逃。
自此溫涼的惡名便被傳了出去,官紳之家忙關門教女,警告她們切莫再打溫涼的主意。
可別到頭來沒博個富貴前程,再把命給搭進去。
果然應了那句老話,越好看的男人越不是東西,可惹不起。
溫涼如此神速便斬斷了桃花,沈染又震驚又佩服。
這些話他的確說不出口,看來以后還要多與溫涼學學才是。
嚴青卉的夫家在一個縣城里,李依依書信一封,只等著嚴青卉回信。
可未等收到嚴青卉的回信,徐州城內便出現了怪異的病狀。
曲江水患最為嚴重的是平州附近的幾個縣城,徐州城內并未受到水患波及。
可城中人卻忽然生了一種怪病,看似與普通風寒無異,只身體酸痛,有輕微發熱癥狀,服下幾服藥便有好轉。
眾人本未放在心上,可這病狀卻反反復復,病癥也越發嚴重,寒戰、咳嗦、腹痛、惡心,直到這日有一名老漢病死家中,眾人頓時驚慌起來。
“瘟疫…這一定是瘟疫!”笔趣文学⊙⊙wwW.BIquwX.COM
不知是誰嚷了一聲,恐慌便如潮水般席卷了整個平州城。
多人染病,藥石無醫,這可不就是瘟疫的癥狀!
一時間城內人心惶惶,有錢的人家連夜收拾行李趕路閃人,百姓見狀也要紛紛跑路。
這可如何了得,李知府見狀立刻封鎖了城門。
事情尚未查清,若是讓他們這般將消息散播出去,引起各處恐慌,他這個知府就不用再當了。
李知府將城中有名的大夫盡數喚到了府內,詢問此次病情。
可這些大夫們研究了許久也未能得出一個結論。
李知府的臉色越來越沉,嘴上雖沒說什么,但心里卻只怪這些庸醫沒用。
其實此事也怨不得他們,大梁雖與外爭斗不斷,但境內還算國泰民安,百年之中從未發生過瘟疫,是以他們也說不清此番到底是和何癥狀。
看他們爭論不休,溫涼只想,若是他家夫人在此,定能瞬間探破病癥。
果然還是錦兒最厲害。
李知府被他們吵得一個頭兩個大,正想遣散眾人,忽悠下人報,“大人,有位姓溫的公子求見。”
“姓溫的公子?”李知府看了溫涼一眼,皺了皺眉。
這溫并非是尋常姓氏,難道又是平陽王府中人?
溫涼心中也有疑惑,他抬眸去望,然而就這一眼,便讓萬年不化的雪山瞬間冰雪消融,似錦繁花開遍山谷。
那從無表情波動的冷顏剎那間被溫柔繾綣所籠罩,似金陽破曉,銀月露輝,世間所有美景皆在此時浮現。
屋內并肩走進來兩人,溫涼的視線越過那個身姿修長的男子,徑自落在了他身側那個嬌小清瘦的少年身上。
少年身穿一件樣式簡單的灰色布衣,巴掌大的小臉略為發黃,兩道粗粗黑黑的劍眉格外搶戲。
可少年的一雙眸子燦若星子,明亮皎潔,嵌在他那張略有黯淡的小臉上依舊燦然生輝。
溫涼倏然起身,椅子與地面摩擦發出一聲刺耳的聲響。
眾人都立刻望了過去,臉上的錯愕不亞于溫涼。
原來溫涼還是能做得出疏冷以外的表情啊!
那少年正是一身男裝打扮的顧錦璃。
她側頭,悄悄對溫涼眨了眨眼睛,狡黠一笑。
粉嫩的嘴唇翹起,如同初春的桃瓣,讓人很想一親芳澤。
溫陽被人徹底冷落,不甘的咳了兩聲,“溫涼,你看我兩眼行不行?
我可是不辭千里護送大…晉大神醫來這里的,你就算厚此薄彼也稍稍裝裝樣子行嗎?”
溫涼卻不看他,只起身走至顧錦璃身邊。
他微垂著頭望她,明亮的墨眸中有驚愕有歡喜還有心疼。
“你怎么來了?”
依舊清淡的聲音卻讓人聽出了不用尋常的語氣,似嗔怪似不舍?
顧錦璃清了清嗓子,故意甕聲甕氣的道:“京城出現了瘧疾之癥,我怕平州出事,便與溫二公子一同來此處看看。”
溫陽得償所愿,終于被溫涼看了一眼,只這道目光中沒有兄弟情深,有的只是慍怒。
平州與京城千里之隔,她又沒有武功傍身,如此舟車勞頓她哪里吃得消。
她胡鬧是因為擔心他,可溫陽任由她胡鬧,便有些欠揍了。
溫陽:“…”
眼里沒他就算了,這瞪他是怎么回事?
溫涼收回視線,幽深的墨眸中是無法掩飾的溫柔。
他心心念念的人突然在他眼前含笑望他,溫涼很想就這樣將她攬在懷中。
“晉大夫,沒想到你也來了平州。”沈染走上前來熱絡的與顧錦璃打招呼,切斷了溫涼那都快溢出柔情的目光。
絕大部分情況下,沈染是信任溫涼的,但其中絕對不包括有關顧錦璃的事。
想到曾經種種,可以見得溫涼在有關顧錦璃的事情上實在沒有什么理智可言。
但好在顧錦璃要比溫涼冷靜的多,她側身望向沈染,揚唇拱手,笑道:“多日不見,沈世子神采更勝以往。”
“那還要多謝晉大夫,染才能再有今日。”
兩人熱絡的說著話,瞧著倒像比與溫涼更為熟悉。
溫涼眼簾顫了顫,抿唇不語。
李知府走上前來,打量了兩人一番,笑呵呵道:“沈世子,不知這兩位是?”
李知府早已習慣溫涼不愛理人的習慣,所以現在有什么事都直接詢問沈染。
沈染含笑介紹道:“這位是平陽王府二公子溫陽。
這位是晉古晉大夫,他是京中有名的神醫,宋尚書的病還有我的腿傷都是這位晉大夫治好的。”
溫陽心里再度不平衡了。
合著介紹他就只有一句話,到了大嫂那便介紹的詳詳細細。
就算差別對待,能不能稍微不那么明顯。
李知府笑著與兩人打過了招呼,便將注意力放在了溫陽身上。
再厲害的神醫也不過是個大夫,并不值得他放在心上,倒是這位溫二公子有必要拉攏一番。
李知府含笑與溫陽說話,可沒等說兩句溫陽就覺得煩了。
這人怎么老和他搭話,他跟他很熟嗎?
李知府嘴角笑意微僵,溫涼是冷臉,溫陽是臭臉,合著他們平陽王府就沒一個好臉色是吧?
“李知府,城內恰有百姓染病,既是晉大夫在此,你不如問問他的意見。”沈染見李知府不心急百姓病情,竟忙著討好溫陽,冷淡的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李知府面色訕訕,干咳了兩聲,這才轉向顧錦璃,說起了正事。
顧錦璃心里暗笑,這位李知府與李老太太還真是一家人,都是利益至上的主。
待聽聞平州百姓的癥狀后,顧錦璃心里已經確定了七七八八。
那孩子的病情也是反反復復,先是打寒戰,口唇指甲發紺,面色蒼白,全身肌肉酸痛。
進而身體發抖,牙齒打顫,持續時間大概在半刻鐘。
冷感消失后,面色轉紅,發紺消失,體溫迅速上升,高熱后期又開始出汗,先是顏面手心微汗,而后大汗淋漓。
這些都是瘧疾最常見的癥狀。
京中亦有多人發病,她命兵馬司調查,發現這些人大多沒有接觸,有些患者的家屬也健康無恙。
排除了接觸感染,那最有可能就是依靠蚊蟲傳染的瘧疾之癥。
如今正是雨季,各地又多發水患,正是蚊蟲泛濫之際。
間日瘧的潛伏期為十三至十五天,惡性瘧疾的潛伏期在七至十二天,最先發病的幾人都是從外地逃入京中的流民。
所幸京中地處北方,氣候較為干燥,又因是天子所在,是以京中環境干凈整潔,不至于蚊蟲肆虐。
古代雖沒有西藥,但中藥亦能截瘧。
祛邪截瘧,和解表里,主選柴胡。
她以柴胡為主,對癥下藥,那些患者的病情立有好轉,有些病狀輕身體素質好的患者甚至在服用了兩副藥后便已痊愈了。
控制瘧疾最好的方法就是消滅蚊蟲,建明帝知曉后立刻派各個衙門出動滅蚊。
百姓們也都聽話,家家戶戶焚香熏蚊子,家里窮買不起香的,便點了柴火熏蚊。
因為防治及時,是以未造成什么影響。
可平州正鬧水患,顧錦璃擔心平州預防不及,便想來平州找溫涼。
平陽王妃見她堅持,便只好以為大梁祈福為由帶著顧錦璃住進了寺中,而實則卻命溫陽偷偷護著顧錦璃一路來了平州。
這些大夫從未聽聞蚊蟲還能傳染疾病,再看顧錦璃年紀輕輕,心下不免有些輕視,“我等行醫數十年,還從未聽聞這小小蚊蟲能使人致病,依我等所見,此病應另有緣故。”
顧錦璃不惱,現代的經驗都是一點點積累的,他們有不同意見也很正常,便有禮問道:“那不知各位有何高見?”
幾個老大夫摸了摸同款山羊胡,彼此相視一眼。
“這個還有待商議。”
溫陽是個暴脾氣,聽他們質疑顧錦璃本就已經十分不滿了,再看他們根本什么都說不出來,立刻冷笑道:“什么有待商議,我看你們分明是醫術不精,還非要打腫臉充胖子!”
“你!”幾個老大夫都頗為傲氣,可不管溫陽是哪個王府的公子,對著他吹胡子瞪眼睛道:“我等行醫數十年,診治過成百上千的病患,你竟敢說我們醫術不行?”
溫陽鼻中發出一聲不屑的“哼”來,“有些人讀了一輩子書也就混個秀才,可有人十幾歲就當上了狀元郎,難道那些老秀才的學問難道還能比狀元郎更好嗎?”
“你…你…”
溫陽幾句話給那些老大夫們氣得直抖,他們說不過溫涼,便開始倚老賣老,“我們吃的鹽比你吃的米都多,怎么也算你們的長輩,就算你身份尊貴,也不應如此折辱我們。”
可溫陽最不吃的就是這套,聞言也不過翻了一個白眼,淡淡道:“那是你們口重,也不怕齁死。”
幾個老大夫氣得心口突突,就差給自己把脈了。
顧錦璃早已習慣醫者間的“以貌取人”,便開口道:“幾位老先生,既然暫時沒有別的法子,我們不如先來試一試。
畢竟京中的病情都是這般控制的,若無效果,我們再另想他法。”
顧錦璃給了他們臺階,他們雖不領顧錦璃的情,但還是從臺階上走了下來,只一個個鐵青的臉色,與其說是大夫,倒不如說是病入膏肓的病人。
為了保險起見,顧錦璃想親自去看看那些患者。
“溫二公子和晉大夫舟車勞頓,不如先用些飯菜休息片刻。”李知府體貼周到的道。
“多謝知府大人好意,但我還是想先去看看患者,也好做些準備。”
“我陪你去。”沉默許久的溫涼終于找到了開口的機會。
“我也去!”溫陽十分沒有眼力的站了出來。
沈染輕輕彎唇,他倒是可以攔下溫陽,幫溫涼創造一個與顧錦璃獨處的機會。
可憑什么呢?
心軟是個毛病,得治。
這般想著,沈染含笑開口道:“我也許久未見晉大夫,便一同去吧。”
溫涼眸光微寒。
真當他不會記仇嗎?
看著幾人的背影,李知府問向身側的杜本,“杜先生,這晉古是什么來頭?”
不過一個大夫,為何能引得溫涼這些貴公子如此厚待。
杜本瞇了瞇上揚的三角眼,眸光寒戾,“不過一江湖郎中,因運氣好治好了宋老尚書的心疾之癥,又替沈世子醫治好了腿傷,在京中也算小有名氣。”
可這宋老尚書和沈世子本是國公爺要除之人,卻都被這小子給毀了。
“他壞了國公爺不少事,國公爺和五殿下都想要他的命,卻讓他給跑了。
如今他主動送上門來,正好給他一個教訓!”
杜本笑得陰冷,若是他能順手做了這小子,回京后五殿下定會重重賞他。
李尚書附耳過去,兩人這般那般低低私語,末了兩人抬頭相視一眼,眼中的冷意不言而喻。
平州百姓所患病癥與京中流民相差無幾,顧錦璃細細查看了一番,立刻寫了張方子交給溫涼,“最好命城中藥鋪一同熬制給病患服用,這樣要比我們臨時采買藥材再熬制更快些。”
溫涼瞥了眼顧錦璃手里的方子,抬手接過,轉而又隨手遞給了溫陽。
溫陽眨眨眼,沒動。
溫涼冷冷看他,語氣淡淡,“給你個歷練的機會。”
溫陽:“…”
他能說他不想要嗎?
溫陽接過,隨手遞給了沈染,理直氣壯,“你是欽差,這是你分內之事。”
沈染無奈接過,這便是人善被人欺吧。
顧錦璃又道:“如今正是雨季,城中的水洼,雜草叢都要清理,還要好好與百姓宣傳防蚊的重要性,還有…”
顧錦璃做事一向認真嚴謹,做起事來便再顧不上其他。
溫涼耐心的聽著,待她交代完,溫涼便立刻喚來隨行的御林軍,命他率人按照顧錦璃的吩咐去做。
直到事情都交代的差不多了,顧錦璃才略略松了口氣。
溫涼見狀,趁人不備拉了拉她的手,輕柔的聲音中滿是關切,“餓了沒?”
“餓死了!我都好幾天沒好好吃飯了!”溫陽絲毫不顧慮眼前的情況,自覺回道。
即便溫涼臉色愈寒,溫陽也沒能察覺,仍自顧自的說道:“溫涼,這平州城可有什么好吃的?
你快帶我和大…晉大夫去吃吧,我都餓的前心貼后背了!”
不能叫大嫂中可真是太別扭了。
沈染彎唇,揣好藥方,拂袖轉身。
惡人自有惡人磨,讓他們兄弟兩人“自相殘殺”也不錯,且看誰更惡一些。
幾人走在平州城的街道上,這是溫陽第一次來平州城,是以看什么都新鮮。
因只剩下他們三人,溫陽便也不用再有顧忌。
“大嫂,你看那邊…”
“大嫂,你看這里…”
溫涼捏了捏拳,全程黑臉,只恨不能一腳將溫陽踹回京城。
溫陽卻全然沒有察覺,主要這里只要他們三人,溫涼向來不多話,他也只能和大嫂說話啊。
“大嫂,你看那便攤販賣的泥人多好,咱們給母妃買兩個回去吧!”
顧錦璃望了一眼,含笑道:“果然很精巧,那便多買些給阿嫵她們也帶兩個。”
溫陽抿了抿嘴,低聲問道:“大嫂也要給玉華公主買嗎?”
顧錦璃點點頭,“玉華久居宮中,最喜歡外面這些精巧的小東西,這泥娃娃憨態可掬,她定然喜歡。”
溫陽的嘴唇抿成了一條線,“我覺得沒那個必要吧,大嫂若想買給顧三小姐幾人帶一個,不必給她買了。”
顧錦璃側頭看他,笑著挑眉。
溫陽忙解釋道:“我可不是記仇才不給她買的,就是覺得宮里規矩多,不是什么都能帶進宮的,咱們還是少惹麻煩好。”
顧錦璃失笑搖頭,她還什么都沒問呢,溫陽就不打自招了,怪不得斗不過玉華。
溫涼冷眼看著,墨眸里淬著寒光。
溫陽和玉華…似乎也不錯。
若與玉華一處,溫陽定再無舒坦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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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別勝新婚呀,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