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氣不過而已…”董明珠仍在分辯。
“因為氣不過所以你就想毀了顧婉璃的名聲?
董明珠,你自小便讀圣賢之書,哪本書中教了你這般的道理!
如今你落得如此地步,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董老爺拂袖背過身子,不愿多看她一眼。
董明珠滿臉淚痕,卻是不服氣的辯駁道:“明明是顧婉璃有錯在先,我不過只對她稍作懲罰。
再者說,她出身低微,能嫁到永寧侯府已是高攀,我哪里就算是害她!”
“你…你這個逆女!事到如今你竟還不知悔改!”董老爺氣得渾身直抖。
“只因你出身比她高,你就可以毀她清白?
就因為顧府門第不若董府,所以你就覺得她嫁給趙楚那般的畜生也算是高攀?
若是這般說,那傅冽如此對你,也是情理之中了?”
“那怎么能一樣!”
董老爺眼中有憤怒亦有惋惜,“如何不一樣,你們都是女子,你如今多么痛苦,顧婉璃便會多么痛苦。
我時常教導你,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好生琢磨吧。”
董老爺拂袖而去,頓了頓,又吩咐道:“看好二小姐,不許她踏出房門一步。”
他惱董明珠,但更怕此事被捅出去。
現如今外面最多說他們董府教女無方,出了如此丑聞。
可若是她與趙楚合謀綁走官家小姐一時被揭露,董府便別指望在京中立足了。
六殿下此番做為,顯然已知曉事情真相,宋運手中又掐著證據。
此事是他們董府有錯在先,若能讓六殿下平息怒火,保全董府名聲,拋棄一個無用的女兒也算是值得。
董老爺壓住眼中的怒火,冷冷道:“備車,去永寧侯府!”
董明珠掩面痛哭,她以為傅冽想護著顧婉璃,就絕對不敢提及顧婉璃與趙楚一事,可她沒想到這件事竟會被父親得知。
董明珠哭了一會兒,發現董夫人并沒有像往常一樣來安慰她。
她抬起頭,隔著眼淚望向董夫人,卻從她的眼中看到了濃濃的失望。
“娘,女兒知錯了,你幫幫女兒吧…”
董夫人深深吸了一口氣,她沒有罵她也沒有吼她,只哽咽著道:“明珠,你先好好歇著,娘,要去忙著為你準備嫁妝了。”
夫妻多年,她已猜出了董老爺的選擇。
董府是書香門第,百年世家,說的好聽是重規矩,說難聽些便是無情冷酷。
明珠犯了如此大錯,董府不會再留她了。
“嫁妝?什么嫁妝?
娘,你想讓我嫁誰?”董明珠眼中滿是驚恐。
她想上前去拉董夫人,卻被董夫人輕輕避開了。
“明珠,安心待嫁吧,世子夫人,也還好。”董夫人說完,流著淚轉身離開。
她不僅只有明珠一個女兒,她還有兒子,她還要為兒子謀劃打算。
嫁給趙楚,明珠以后便是永寧侯夫人,也算是個不錯的歸宿。
屋內只剩下董明珠一人,她呆滯的坐在床上,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就這般被家人拋棄了。
他們明明說過要為她做主,可現在他們竟要她嫁給趙楚那個混賬。
“啊!為什么!為什么會這樣!”董明珠發瘋一般的扯著自己的頭發,“顧婉璃才應該嫁給趙楚,而我明明該是郡王妃才對!”
她哭喊哀嚎了許久,她用力拍著房門,想要出去求父母憐惜,可房門外只掛著一把孤零零的鎖,任由她如何哭鬧,院內的仆人都無動于衷,只冷眼旁觀。
事情傳到了宮里,麗妃第一反應是想拿劍去永寧侯府劈了趙楚。
雖說傅冽與董明珠的婚事尚未定下,可眾人皆知董明珠是她看上了的兒媳,趙楚此為分明是給冽兒臉上抹黑!
麗妃已經從箱底翻出了長劍,傅凜剛趕到鐘粹宮,見此一愣,“母妃,您是這要干什么?”
“劈了趙楚!”
傅冽忙奪下麗妃手中的長劍,皺眉道:“母妃就沒發現此事的怪異之處嗎?”
“怪異之處?”麗妃不解。
傅冽蹙了蹙眉,將長劍重新放入箱中,開口道:“母妃難道忘了,今日董明珠是與六弟一同去的茶樓。”
麗妃一怔,“你的意思是…”
“趙楚受了六弟一劍,傷勢頗重,怎么可能去茶樓與董明珠私會。
還有那董明珠,即便她真與趙楚有私情,也總不敢在六弟眼下生事吧?”
麗妃怔怔的坐了下來,思忖了一會兒,臉色瞬間變得扭曲起來,一拍小幾怒吼道:“來人,命六殿下速速進宮。”
傅冽不緊不慢的邁入鐘粹宮,麗妃一看他氣就不打一出來,“我問你,那董明珠和趙楚的事可是你做的?”
傅冽望著麗妃,坦然點頭,大大方方的應道:“是!”
“你這個小畜生,你是不是想氣死我才肯罷休!”麗妃想上前抽他一巴掌,可手都舉起來了,卻又舍不得,只的恨恨的摔了一個花瓶泄憤。
“母妃為何動怒?”傅冽一臉茫然。
“你還敢問我?”麗妃被氣得直喘粗氣,“你的臉面就那般不值錢?你若真不喜歡董明珠,直接拒了就算了,何必鬧出這種丑聞,你讓天下人怎么看你!”
傅冽無所謂的聳聳肩,“我過得開心就好,何必去理會那些庸人?”
麗妃正要罵他,傅冽卻突然勾唇一笑,略帶得意的道:“母妃,兒臣雖丟了臉面,可傅決卻再也不能威脅三哥了。
父皇同情我還來不及,別說罰我,怕是還要嚴懲永寧侯為我出氣。”
麗妃和傅凜都愣住了,他們只顧著想傅冽這樁婚事,一時尚未往深處考慮。
傅凜凝眸看著傅冽,眼中滿是懷疑。
自己弟弟的頭腦如何他心知肚明,如此計謀如此行事手腕,難道六弟身后有高人支招?
董明珠與趙楚的事情傳的沸沸揚揚,建明帝自然也得知了。
聽聞之后,他沉默了好一會兒,突然對這個六皇兒有了新的認識。
這個主意談不上絕妙,甚至有種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沖動。
但他卻護住了自己想護的人,為此不惜犧牲自己的臉面和自尊,的確是個有擔當的男人。
建明帝感慨了一會兒,便派人將永寧侯傳召進宮。
永寧侯進宮時是心驚膽戰,出宮時更是雙腿綿軟,連站都站不穩了。
永寧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侯府,府中小廝見他臉色不好,連忙將他攙扶進屋。
永寧侯夫人正以淚洗面,為趙楚鳴不平,“楚兒真是遭了無妄之災啊,他傷的那般重,怎么可能去私會董明珠。
分明是那六殿下設計陷害,可憐我的楚兒不但聲名盡毀,還被傷了身子啊…”
永寧侯夫人哀嚎了一會兒卻沒得到任何回答,她以帕擦干淚眼,才發現永寧侯的臉色難看的猶如長了青苔的石頭。
“侯爺,您怎么了?”
永寧侯機械的轉動眼珠望向永寧侯夫人,目光渙散,半晌才沉沉道:“我…不再是侯爺了。”
“侯爺您這是什么意思?您怎么會不是侯爺?”永寧侯夫人聽得一愣。
永寧侯端起茶盞,想要抿一口熱茶。
只他的手抖個不停,杯中的水灑了滿袖,最后干脆把水杯扔在了桌上。
“侯爺,您這是…”
“陛下降了我的爵位,永寧侯府變成伯府了。”
雖只差了一個爵位,可伯府與侯府卻是天差地別。
永寧侯府一直活在祖先的蒙蔭中,侯府后代中多為平庸之人。
可到了他這一代,不但沒能將侯府發揚光大,反是被陛下降了爵位。
他成了永寧侯府的罪人,就算百年之后也無顏面對列祖列宗。
“什么?”永寧伯夫人大驚失色,倏然起身,不可置信的道:“這怎么可能,陛下憑什么無故罷黜我們侯府的爵位?”
永寧伯抬眸看她,眼中閃過厲色,“你還有臉問?還不是你生的那個逆子!”
“可楚兒他也是受害人啊,他明明是被人算計了。
他喜歡的是顧家那個丫頭,又不是董明珠,陛下憑什么將這個過錯算在我們身上,要怪也該怪六殿下才對。”
“怪六殿下?”永寧伯冷笑出聲,“你可有證據證明他是被六殿下設計的?
現如今所有人都知道他碰了六殿下的未婚妻,讓六殿下丟了臉面,陛下難道會眼睜睜看著?”
趙楚自己都不清楚他是如何去了雅清茶樓,他們雖然懷疑卻并無證據。
他若是敢對陛下這般說,陛下非扒了他一層皮不可。
永寧伯夫人尚還不能接受自己身份的轉變,仍不服氣的辯駁道:“此事的起因還不是因為顧家那個狐貍精,若非她勾搭楚兒,怎么會發生這些事!”
“夠了!”永寧伯怒吼出聲,眼中滿是厭棄。
“當初是我們一口咬定此事與顧府無關,現如今若是再翻出顧府一事,那便是欺君之罪,足以滿門抄斬!”
直到現在只要一想起陛下看他的眼神,他就忍不住渾身發顫,遍體生寒。
陛下已經惱了他,若是他再不識趣招惹陛下,怕是連伯府都保不住了。
他嫌惡的看著永寧伯夫人,他的這一雙嫡子嫡女每一個都讓他失望至極,如今更是害的他丟了侯位。
“伯府正處在風口浪尖上,你們都給我安分點。
與董府謝府的婚事盡快籌備,莫要再生事端,否則,你這伯夫人的位置就讓出來吧!”
永寧伯恨恨說道,語落之后便拂袖而去,毫不理會永寧伯夫人那難看無措的神色。
傅決和蔣貴妃此時的心情也不怎么好。
本以為能十拿九穩奪了傅凜的金礦,不但能一舉重創傅凜,更能得到大把的財力。
可沒想到他們等來等去竟等到這樣一番結果。
傅決心里堆滿了郁氣,離開永安宮的時候正好遇到正要出宮的傅冽。
兩人打了一個照面,傅冽掃了傅決一眼,故作未視。
傅決卻心緒難平,兩步邁上攔住了傅冽的去路。
“六弟的臉色瞧著不大好看,可是發生了什么事?”
“讓開!”傅冽冷冷看著他,目光陰沉。
傅決卻是勾唇冷笑,奚落道:“外面的事情我也有所耳聞,六弟莫要放在心上。
雖說你的未婚妻與趙楚有染,讓你丟了臉面,可此事早知比晚知好。
若是待你們二人成婚后才知曉,那才是真正的丟人。”
傅冽頓住了腳步,轉身看著傅決。
傅決將錯失金礦的遺憾算在了傅冽身上,是以眸中充滿了惡意與不善。
“外面的事你都聽說了?”傅冽突然開口問道。
傅決一笑,陰陽怪氣的道:“此事已然鬧得人盡皆知,六弟便是想瞞也瞞不住啊。”
傅冽點了點頭,深色的瞳孔中跳動著危險的光,“此事的確是人盡皆知,就連父皇也聽聞了。”
傅決皺了一下眉,有些不解,便聽傅冽冷冰冰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父皇現在定然十分同情我,就算我現在做了什么錯事,想來也不會忍心苛責我。”
“你什么意思?”傅決擰眉。
傅冽勾了勾嘴角,雙眼微微瞇起,“意思便是,傅決,我特么要揍你!”
語落的同時,夾雜著戾氣的拳頭狠狠的砸向了傅決的臉。
傅決一時不察,一拳被打倒在地。
傅冽根本就不給他站起來的機會,每一次出拳都穩準狠的落在傅決臉上。
傅決論身手本就不及傅冽,此番更是被壓制的動彈不了。
待傅冽出了氣,傅決已經被揍得爬不起來了。
傅冽起身,面無表情的拂了拂身上的灰塵,冷笑道:“我打完了,你去找父皇告狀吧。”
說完,揚長而去。
蔣貴妃正在宮內懊惱,忽然見內侍竟抬進來一個人,她正要發怒,定睛一看,那人的衣著竟好似決兒的。
她擰著眉走上前去,頓時倒吸了一口冷氣。
只見傅決臉上青紫一片,腫的像個饅頭似的,若不細看就連她都認不出了。
待得知傅決是被傅冽所傷,蔣貴妃怒從心起,當即便去找建明帝哭訴。
結果建明帝聽聞之后,反是嘆了一聲,滿是憐惜的道:“冽兒身上出了這等丑聞,試問哪個男子受得了。
他最近心情不好,做兄弟的多擔待些才是,回去你轉告決兒,讓他最近都別去招惹冽兒了。”
蔣貴妃如何服氣,“陛下,那此事您就不打算管了?您就縱容傅冽毆打兄弟?”
建明帝揉揉眉心,似是頗為疲憊,“朕會找機會教訓他的,貴妃放心,朕最疼決兒了,如何會看他受欺負。”
蔣貴妃心里暗啐一聲。
她還真沒看出來他疼哪個兒子,甚至對這些皇子還不如對一個平陽王府的溫涼!
蔣貴妃怒氣沖沖而來,又帶著雙倍的怒氣而走。
建明帝則慵懶的倚在椅上,嘴角噙著欣慰的笑。
老六為人仗義,但行事莽撞,這件事若說沒有溫涼插手,他是不信。
雖說他想將這至高無上的位置留給溫涼,但他也不希望溫涼當真變成孤家寡人,有兩個兄弟在身邊還是好的。
晚間。
松鶴堂。
眾人正在無聲用飯,如意忽然叩響房門,喜滋滋的邁進屋,興沖沖的道:“小姐,有好消息!”
顧老夫人心中不滿,這丫鬟怎么如此沒有規矩。
可想到如意現在已經是平陽王府的人了,便只好壓下不悅。
“什么事?”顧錦璃淡淡問道,十分從容。
如意聲音清脆,忙叭叭的將趙楚與董明珠的事情一一道來。
語落之后,屋內安靜的連呼吸聲都是清淺的,唯有溫涼絲毫不受影響,細致的剔了一塊魚肉,放在了顧錦璃的碟子中。
“竟…竟然有這樣的事…”
因今日是顧錦璃的回門宴,是以顧府眾人都留在府中,對外面的事尚不知曉。
顧承暄聽不大懂其中關聯,只問道:“那是不是說明三姐姐的誤會洗清了,此事與三姐姐根本就沒有關系?”
顧錦璃贊許的看了他一眼,笑著道:“四弟年紀雖小,但很是聰明。”
顧承暄立刻得意洋洋的翹起了嘴角,還頗為挑釁的看了溫涼一眼。
溫涼故作未視,只在心里盤算著該將這小子送到何處歷練。
顧錦璃擦了擦嘴角,慢悠悠的道:“三妹妹只是摔到了頭,與此事沒有任何關系,外面的流言本就是無稽之談。”
“大伯母。”顧錦璃輕喚了一聲。
顧大夫人回過神來,便聽顧錦璃道:“大伯母,府外謠言已止,我們顧府內更是要管束好下人才對。
不過話說回來,只要咱門府里的主子不亂說,想來府中下人也不敢亂嚼舌頭。”
李老夫人祖孫幾人臉色變了變,顧錦璃這話里顯然有警告之意。
顧府利益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此時事情解決,他們自然不會亂說,顧錦璃這話分明是在警告他們幾個外人。
李家幾人雖有微詞,但礙于顧錦璃現如今的身份,也不敢亂語,一頓飯吃的甚為和諧。
待吃完了晚飯,顧老夫人心里還惦記著事,聊了兩句家常,便笑著問道:“錦丫頭,那日有位叫秦俢的公子來了咱們府上,這位秦公子是哪家的公子啊?”
顧老夫人笑得像一朵炸開的菊花,眼中閃爍著貪婪的光。
顧錦璃心下清明,只淡淡回了一句,“他是阿涼的好友。”
顧老夫人顯然不甘心,還想多打探幾句,顧錦璃卻道:“待三妹妹病好了,我想讓她去王府陪我住幾日。”
顧老夫人一愣,下意識看向溫涼,“這合適嗎?”
顧錦璃彎唇笑笑,頷首道:“有什么不合適的,三妹妹在我們大婚的時候摔傷了,我這個做姐姐的自然要陪她散散心才是。”
見溫涼沒有意見,顧老夫人自是高興,連連應下,“如此甚好,你們姐妹自小就親厚,嫁人以后也不能疏遠才是。”
平王府還有兩個公子尚未娶親,若是婉丫頭也能嫁入王府,可真是不錯。
顧大夫人心中滿是感動,眼中隱有淚花。
婉兒能這般快蘇醒都要靠錦丫頭出手醫治,還有外面的事情,怕也是錦丫頭兩口子幫著擺平的。
她們雖是姐妹,可這世上從沒有誰理所應當對一個人好,這份恩情她們都記著。
李家姐妹則是又羨慕又嫉妒,她們也想跟著去平陽王府,哪怕只住上一晚,她們的身價都會跟著往上漲。
一時間眾人心思各異,顧錦璃和溫涼喝了盞茶,便準備起身告辭了。
顧錦璃依依不舍的看著顧二老爺兩人,今日回來事多,她都沒來得及與父親娘親好好親近。
顧二夫人眼眶濕潤,但仍笑著道:“行了,你們兩個快回去吧,再晚點天都黑了。
以后沒事你們兩個再常回來,娘給你們做好吃的。”
兩人點頭應下,攜手離開,溫涼從始至終都牽著顧錦璃的手,片刻不肯分開,恩愛的小模樣讓眾人十分欣慰。
兩人踏上回王府的馬車,溫涼握著她的柔夷,開口問道:“這次不怕被人發現你會醫術的事了?”
一聽到顧婉璃昏迷顧錦璃當即就回了府中,更是當著顧大老爺夫婦的面為她施針。
兩人雖然沒有多問,但都滿臉的震驚之色。
顧錦璃自然而然的倚著溫涼的肩膀,彎唇道:“醫術本就是用來治病救人的,我不想說也不過是為了避免麻煩,可為了救人就算敗露也是值得的。”
溫涼側首,含笑在她的額上印了一吻。
“有我在,不必擔心麻煩。”
顧錦璃笑著頷首,全身心的倚靠著溫涼,隨口道:“其實這件事能如此順利,還要多謝宋府的二公子。”
若非有他幫襯,董府那里怕是還要麻煩一些。
不過這位二公子委實聰明,只聽了些風聲便猜到了其中關聯,這次也是他主動出手相助。
溫涼垂睫看她,抿唇不語。
顧錦璃察覺到了他的沉默,仰起頭看他,眨眼笑著道:“你怎么不說話了?別告訴我,你吃醋了。”
“這件事除了宋二公子,還要多謝沈世子和六殿下,你現在是不是覺得更酸了?”顧錦璃笑著逗他。
溫涼卻搖了搖頭。
他并不介意沈染,至于傅冽,更入不了他的眼。
反是那個看著低調淡然的宋運卻莫名的讓他在意。
因為他曾在顧錦璃的眼中看到過對宋運的贊賞,而且每次他出現,她的視線便會飄過去,這令他十分不喜。
顧錦璃抬手去揉溫涼的臉,雙眸中染著淺淺的笑,“以后莫要叫阿涼了,叫阿酸算了!”
溫涼反手扣住她的手腕,墨色的眸中流轉著危險的光華,“真是愈發膽大妄為了,你說,為夫該如何懲罰你…”
他倏然接近,冷冽的男子氣息霸道的將她包圍席卷。
他那雙似蘊藏日月星辰的眸中翻起烈火巖漿,灼熱無比,令人心驚。
他俯身貼近。
馬車卻忽然停下,車外傳來墨蹤沒有起伏的聲線,“主子,王府到了。”
顧錦璃一改驚慌,得意的挑起嘴角,變得有恃無恐起來。
馬車停了,溫涼就不敢再亂來了。
溫涼卻將她的小心思望的清楚。
他將她攔腰抱起,不管她的驚呼聲,徑自跳下馬車,大步邁向府中。
顧錦璃羞紅了臉,她已經看到門口小廝正在亂轉眼珠,忍不住翹唇偷笑。
“你快放我下來,讓人看見不好。”她壓低了聲音,急急道。
“有何不好?”
溫涼一邊說著,一邊闊步邁進王府。
顧錦璃更羞得面紅耳赤,連忙求饒道:“我錯了好不好,你放我下來,我以后再也不揉你的臉了。”
府中那么多下人,若是被他們看到一定傳的人盡皆知。
她面若飛霞,俏麗嬌媚,溫涼掩下眸中翻涌的情緒,低低道:“你若說些好聽的,我可以考慮考慮…”
顧錦璃羞窘不已,只怪自己真不該招惹這個不要臉皮的。
雖不情愿,但迫于某人的威逼,她只好埋著頭,嬌滴滴的喚了一聲,“好夫君,求你了。”
溫涼翹起嘴角,笑容帶著絲絲壞意,“你喚的十分動聽,為夫甚至欣慰。”
顧錦璃眼睛微亮,卻聽溫涼輕笑一聲,不徐不疾的道:“我考慮過了,不放。”
“溫涼,你無恥!”顧錦璃這才發現自己又被溫涼戲弄了,她惱羞成怒,掙扎著要跳出懷抱,卻如何也掙不開禁錮。
他嘴角笑意越深,幽幽道:“夫人莫急,待到了床邊,為夫自會將你放下…”
溫涼一路抱著顧錦璃而行,兩人恩愛親昵的模樣不知羨煞了多少旁人。
溫合宜與方華兩人將這一幕盡收眼底,溫合宜轉眸望了方華一眼,感嘆道:“大哥和大嫂的感情真好,大嫂能得大哥如此疼愛,著實令人羨慕。”
方華的表情淡淡的,只不屑的勾唇笑了笑。
色令智昏,不成體統,有何可羨。
她看了溫合宜一眼,抿了抿嘴沒說什么。
她們方氏雖非京中貴族,但亦是書香門第,家教甚嚴。
她真是納悶姑母是怎么教導三表哥的,居然做出私養外室的丑事,這若是家里兄弟如此行事,早就被家規處置了。
這王府看著錦繡繁華,實則卻也不過如此。
溫合宜見方華不甚在意,便也不再多說,兩人并肩離開。
而此時蔣氏和溫二夫人正在為溫旭的外室大動肝火。
“有什么可猶豫的,如此低賤的身份如何配懷我平陽王府的子嗣,要我說,一杯毒酒給她留個全尸也算厚待她了!”蔣氏覺得這外室害她在平陽王一家面前丟了臉面,恨不得殺之而后快。
“祖母,孫兒知道錯了,求祖母饒她一命吧,她腹中畢竟還懷著孫兒的孩子啊!”溫旭是有幾分喜歡她,若真要她死,他還舍不得。
“混賬東西!你在外面亂來也就算了,怎么還能讓她懷你的孩子!”蔣氏劈頭蓋臉怒聲叱道。
此事溫旭也覺得委屈,他每次去找她后都會看著她喝避子藥,她每次也都乖乖喝下。
可大夫也說這種事不能完全保證,只能說明這孩子與他緣厚。
蔣氏氣了個倒仰,怒其不爭的瞪著他,“什么緣厚,我看分明是她心懷不軌!
她若真安分守己,怎會跑到王府門前大鬧?”
說起這事溫旭也惱,“回祖母,此事也并非全是她的過錯。
孫兒近日未曾去找她,她又聽聞平陽王府娶親,便以為是孫兒娶親。
更可惡的是有婆子話多,告訴她我若娶了正妻,正妻定不容她,她怕孩子有個萬一,才來王府門前鬧事…”
“那婆子呢?”溫二夫人突然問道。
溫旭怔了怔,搖頭道:“我本就是在外找的丫鬟婆子,沒注意她們的去向。”
溫二夫人皺了皺眉,對蔣氏道:“母親,旭兒怕是被人算計了。
旭兒這次的確做錯了,可他還不至于傻到將自己的貼身玉牌交給那女子。
事情突然鬧起來,恐怕是有人蓄意為之”
那外室都已經懷了身孕,可見已養了一段時間,她的出現倒像是為了顧錦璃解圍一般。
她懷疑此事就是溫涼他們設計的。
她心中也氣,處死一個女子倒是簡單,可她腹中畢竟懷著溫旭的骨肉,她還有些不舍。
“母親,若是這女子能一舉得男,那便是咱們王府的長孫啊。”
“長孫又如何,低賤的外室所出,留下又有什么用!”蔣氏滿心厭嫌,不想留著個把柄在府中。
溫二夫人勸道:“母親,外室雖難聽了些,但這女子的身份不還是由得咱們說嘛,屆時找個理由,給這女子一個貴妾的身份,這長孫自是有用的。”
至于這女人,屆時去母留子,也翻不起風浪來。
蔣氏聞言,思忖了片刻,看著溫旭隱隱祈求的目光,終是點了點頭。
溫旭見此喜出望外,忙不迭的回后院轉達好消息。
與其說他迷戀這個女子,倒是不如說,他是在借著這個女子彌補他那不為人知的遺憾。
眾人都說臨安驕縱任性,可他偏偏就喜歡臨安身上的那種張揚。
只可惜母妃表明不可能讓他迎娶臨安,直到他遇上了與她有三分相似的羽兒,她的相貌她的脾性都無一不吸引他靠近。
所以讓他殺了羽兒,他是萬萬舍不得的。
溫旭想以另一種方式圓自己的夢,可他卻沒想到,這個夢竟會破碎的如此突然。
京中眾人最近吃了太多的“瓜”,以至于都有些吃撐了。
先是六皇子與永寧侯世子之間的恩怨糾葛,再然后是平陽王府三公子豢養外室,使得京中百姓的胃口都變刁鉆了起來,一般的消息都入不了他們的耳朵。
直到鄉君府傳來臨安鄉君的死訊。
京中百姓對臨安鄉君的印象還停留在她與靈毓縣主爭搶溫涼公子,后因唆使伯府小姐殺人,陷害靈毓縣主被皇帝奪了郡主之位,貶為鄉君。
只是未曾想到,不過時隔三月,再得到的竟然是她的死訊。
不論臨安鄉君的品性,單論外貌她絕對擔得起“美人”二字,眾人難免唏噓一聲紅顏薄命。
若非早在三日前鄉君府便頻有太醫出入,他們幾乎都要懷疑臨安鄉君是因情傷而自盡。
眾人雖覺惋惜,但畢竟與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他們感慨兩句便也揭過了,只他們卻是不知,他們惋惜的臨安鄉君早就坐著一輛普通的青頂馬車出了京都城門。
宣親王雖惱,但也是真疼這個外孫女,將府里所有的好東西全都給她帶上了。
由于財物過多,實在太過顯眼,便人財分開護送。
臨行前,賈蓉一聲不吭的上了馬車,連個眼神都沒給立在車旁的老人,顯然心中有著怨氣。
宣親王頭發半白,腰身有些佝僂,他沉沉嘆了一口氣,語氣難掩憂傷,“回了賈府,好好過日子吧…”
他能為她做的也就只有這么多了。
車夫一甩馬鞭,馬車緩緩駛動。
宣親王站在街角望了馬車許久,直到再也望不到馬車的蹤影,也沒看到車中的少女撩起車簾。
賈蓉對宣親王有怨有恨,在她心里,她的外祖父是堂堂親王,是皇帝的親叔叔,他若是真想保她,如何會護不住她?
說到底還是不愿為她得罪陛下,得罪平陽王罷了。
可她絕不會善罷甘休,顧錦璃害她至此,她一定要顧錦璃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就算外祖父不幫她,她也有辦法。
平陽王府的溫旭對她一直念念不忘,以前她還未將溫旭放在眼里,可現在嫁給溫旭也無不可。
溫涼和顧錦璃如此作踐她,她怎會讓他們好過。
他們越是不想看到她,她便非要跑到他們眼前。
既然臨安鄉君以死,那她便以賈蓉的身份重新回來!
不管她是郡主還是鄉君,她都是宣親王的外孫女,身體里流著皇家的血脈。
外祖父再如何絕情也不會看著她死,有外祖父在,就算是陛下也不能隨意要她的命!
寧州路途遙遠,行了大半日,侍衛領隊下令就地休息。
賈蓉以解手為由偷偷離開人群,打昏跟著她的侍女后,趁機逃走。
她記著回京城的路,只要她回到京城,她就能重新開始。
賈蓉喜歡出門游歷,是以腿腳要比尋常閨秀靈活許多,這一路上她始終挑著車簾,早已將路線熟記于胸。
為了避免被侍衛發現,她特意繞了路,準備翻過山坡回京。
可她沒想到的是這座山上有個山寨,他們占地為王,日常便以打劫商隊為生,而賈蓉正遇上兩個下山巡視的山匪。
幾人迎面遇上,先皆是一愣。
賈蓉沒想到會在山上遇到人,而這兩個山匪也沒想到他們山上竟會有如此美貌的女人。
賈蓉先回過神來,轉身便跑。
那兩個山匪也緩過神來,兩人幾步便追上了賈蓉。
“大膽!你們放開我,我可是臨安郡主,敢對我無禮,小心我要你們狗命!”
兩人相視一眼,皆肆無忌憚的笑了起來。
“刀哥,你聽到沒,這小娘們說自己是臨安郡主呢!”
“小娘們,以為我們是山溝里的就好糊弄呢是不?
別以為我們不知道,臨安郡主早就變成了鄉君,如今也已經病逝了,你還想誆我們!”
他們雖是山匪,但也要時時關注京中的動靜,以防他們在皇帝心情不好的犯事,惹怒天威,引火上身。
他們的山寨距離京中不遠,正是靠這樣小心翼翼才存活下來。
兩人笑得猥瑣,手也不老實起來。
賈蓉本就生的貌美如花,對于這兩個山匪來說無異于看到仙女一般。
“放肆!你們放開我,我真的是臨安郡主。”賈蓉極力掙扎著,她雖會些拳腳,可在兩個男人面前就變成了花拳繡腳,全然不夠看。
其中一個山匪賤笑起來,對身邊的山匪道:“刀哥,要不咱們哥倆今日開個葷?”
叫刀哥的山匪上下打量著賈蓉,眼中滿是貪婪的邪光,卻只能咽了咽口水道:“這女人長得太過貌美,咱們若是先碰了,大哥肯定不高興。”
若只是尋常女子也就算了,這女子長得貌美似仙,怎么都得交給大哥享用。
兩人饑渴難耐,卻也只得強忍欲望,堵住了賈蓉的嘴,將她一路拖回山寨。
有一身穿黑衣的影衛從暗處走出,他望了一眼三人的方向,轉身離開。
山腳下有一棵遮天蔽日的大榕樹,男子懶洋洋的倚著樹干,一只手輕輕搭在支起的膝蓋上,濃密的長睫垂下,風流的眸光半遮半掩。
地面鋪著逶迤的紅色衣擺,碧草之上,衣擺如花,平生出幾分妖冶之感。
“少主。”影衛倏然而至,單膝跪地行禮。
“嗯?怎么了?”聲音亦是慵懶至極,還慢悠悠的打了一個哈欠。
影衛將所見盡數稟告。
秦俢抬起雙眼,嘴角玩味的挑起,“居然碰到了山匪,這姑娘還真是倒霉。”
“人被帶入了山寨,屬下可還要擊殺?”
秦俢托著下巴略一沉吟,抬頭望向影衛,嘴角彎起一道甚美的弧度,“不要整日總是打打殺殺的,對待女孩子要懂得憐香惜玉。”
影衛一時不解。
秦俢起身,拂落了身上的草葉,挑唇道:“山寨中不乏英雄好漢,有他們照顧臨安鄉君,我還有什么不放心的。”
溫涼要她死,是怕她再傷害顧錦璃,可如今她已自身難保,也算是上天對她的懲罰。
人不與天爭,老天想要懲罰臨安鄉君,他怎會與老天爺爭搶呢。
不過,他也要想要的東西。
“鄉君府的財物到了何處?”秦俢的聲音依舊漫不經心,可在提及財物時,眼中的光明顯亮了許多。
宣親王對自己這個外孫女可是極盡寵愛,恨不得將天下所有寶貝都搜羅來博她一笑。
既然這主子都被山寨給綁了,這財物留著也沒什么用了,倒是不如給他來開玉顏閣的分店。
溫涼那個重色輕友的心太黑,他也只能自己再生財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