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陽王溫冀身材偉岸,相貌冷峻,因常年駐守軍中,是以膚色并不似京都官員那般白皙,但也是光澤的古銅色,并非如建明帝口中的煤炭一般。
陳總管清楚的看到平陽王額頭上的青筋蹦了蹦,那雙沙包大小的拳頭看著便讓人脊背生涼。
平陽王單膝跪于地,行將士之禮,“臣溫冀參加陛下。”
建明帝撩了撩眼皮,淡漠的“嗯”了一聲,冷冷問道:“溫冀,難道你不知道駐疆大將無召不得進京嗎?”
“臣知道。”平陽王仍舊低垂著頭,態度看起來十分恭謹。
“知道還敢回來,你還真是一點未把朕放在眼里啊!”建明帝瞇著眼睛,斜睨著平陽王。
半晌之后,建明帝冷笑一聲,“罷了,念在你常年駐守南陽城護佑我大梁的份上,你悄悄回去,朕便全當今日沒看過你。”
“陛下。”平陽王垂眸拱手,畢恭畢敬的解釋道:“臣是回來參加涼兒婚宴的,待婚宴結束,臣即刻起程。”
“多此一舉。溫涼的婚宴有你沒你有什么區別,還是哪來的回哪去吧!”建明帝嫌棄的擺擺手,恨不得直接把平陽王踹回南陽城去。
平陽王抿抿嘴,沒說話。
建明帝看了他一眼,挽了挽繡著祥云圖案的衣袖,慢悠悠的道:“不過,你若誠心誠意的請求朕明日為溫涼主持婚宴,朕也可以勉為其難的讓你留下,雖然你留下也無甚用處。”
平陽王聞后站起身來,拂了拂衣上的灰塵。
建明帝警惕的向后縮了一下,指著平陽王道:“你給朕跪著,朕讓你起來了嗎?”
“陛下,多年未見,陛下竟龍顏未變。”
建明帝面露狐疑,溫冀也會說好話了?
“只是…”平陽王復又開口,聽得建明帝的心口跳了跳,“只是陛下這記性似乎不怎么好,可用臣幫陛下舒緩舒緩筋骨?”
平陽王將一雙拳捏著咔嚓作響,那雙手骨節突出,手背青筋迸出,一眼望去便能想象出這雙手擁有的力量。
眼瞅著平陽王朝自己走來,建明帝一邊向后躲,一邊色厲內荏的吼道:“你給朕站那,再向前兩步,朕就治你大不敬之罪!”
平陽王勾唇冷笑,“早就不敬過了,也不差這一次了!”
“小陳子,護駕快護駕!”
陳總管瞥了一眼躲在了龍椅后面的建明帝,無奈的嘆了一聲。
他是真懶得管啊,人家給你臺階的時候你不下,現在好吧,掛天上下不來了!
心里雖然嫌棄,但陳總管還是只得小跑到平陽王身邊,壓低了聲音道:“王爺,您就給陛下留點面子吧。
明日就是溫涼公子的婚宴了,陛下這臉上掛彩不好看啊!”
平陽王抬眸掃了一眼正對他怒目而視的建明帝,拂袖退了兩步。
“臣已拜見過陛下了,便不再打擾陛下休息了,臣告退。”
平陽王拱手行了一禮,負手離去。
建明帝見他是真的要走,連忙喚道:“溫冀,你還沒求朕呢!”
平陽王頭也不回,闊步邁出乾坤殿,建明帝忙追至門口,沖著平陽王的背影嚷嚷道:“溫冀,朕給你個面子,勉為其難答應你的請求,明日便去平陽王府為溫涼主婚!”
見殿外的侍衛內侍都在悄悄轉動眼珠,建明帝微不可察的勾起了嘴角。
真是想打瞌睡有人送枕頭,終于找到正大光明去平陽王府的理由了!
平陽王府中早已張燈結彩,一向沉肅的王府中此時紅綢鋪路,所有廊亭之上掛滿了紅艷艷的燈籠,仿若將晚霞拘在了王府之中。
溫陽背著手,四下巡視,頗為滿意的點點頭。
他抬手找了一個小廝過來,吩咐道:“帶幾個人去后院抱幾盆百合花來,把那還有那全都擺上。”
小廝一溜煙的領命而去,大黃見溫陽在仔細檢查四周,那認真的模樣好像明日是他成親一般,不由佩服道:“二公子,屬下這次真是對您改觀了。”
“改觀?”溫陽斜睨他一眼,沒好氣的問道:“改什么觀?”
“重情重義,無懼生死。”
溫陽劍眉一蹙,雙臂環胸挑眉看著大黃,“前一句我姑且認了,后一句什么意思。”
大黃長長嘆了一聲,搖頭感慨道:“都到了這個時候,二公子不想著逃命,還幫大公子檢查府內,真是讓我心生敬意。”
“我為什么要逃命?”
溫陽一臉狐疑,正覺得莫名,忽見有小廝從大門方向跑來,一邊跑一邊滿臉喜色的喊道:“王爺回來啦!王爺回來啦!”
溫陽瞬間石化,大黃拍了拍他的肩膀,沉痛道:“二公子好自為之吧,下輩子屬下再保護二公子。”
平陽王歸來,王府內瞬間沸騰起來。
眾人齊聚壽瑞堂,蔣氏只垂睫飲茶,根本不抬頭看平陽王。
她最不愿看見的就是這個處處壓在她頭上的繼子,每每看到他,就會讓她記起她繼室的身份。
“明日便是涼兒的婚宴,大哥能趕回來,涼兒也就放心了。”溫二老爺也是儀表堂堂,只不過在平陽王面前,氣勢差了不是一星半點。
平陽王點了點頭,不茍言笑,神色冷峻肅然,即便穿著一身常服,依舊掩不住身上的殺伐之氣。
溫二老爺喝了口茶,隨即有些擔憂的道:“可大哥是南境軍的統帥,您此番回來,陛下可知?”
平陽王掃了他一眼,斂下眼中的鋒芒,沉聲道:“是陛下召我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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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二老爺一怔,邊境大將除了父母喪事,無召不得歸京。
陛下竟為了溫涼的婚事召大哥回來,陛下對這婚事還真是看重。
蔣氏將茶盞一落,語氣陰涼涼的,“就算如此,你身為南境軍統帥也該分得清輕重。
守衛邊疆是大事,竟為了溫涼的婚事便千里迢迢趕回來,真是胡鬧!”
平陽王本就生的冷峻,古銅色的皮膚更使他看起來更為威嚴,宛若寺廟內供奉的殺戰之神,讓屋內女眷都有種壓迫的窒息感。
“您生二弟的時候,不也曾書信讓父王歸京?”
“你…你放肆!你怎敢以長輩之事做較,真是忤逆不孝!”
蔣氏恨毒了這個嫡長子,因為只要有他在,便無時不刻不在提醒她,她只是一個繼室,如何也越不過先王妃。
“有些人不值得我孝敬。”平陽王從不會虛與委蛇,心中如何作想,便如何來說。
小時候母妃過世,父親納了蔣氏為繼室。
父王新婚后不久便駐守南陽城,只留他與蔣氏在王府之中。
彼時年幼,他吃了不少暗虧,若非薛姨知道了他的處境,將他接去了宋府,怕是平陽王府早就易主了。
是以他對這個蔣氏有的也只是憎惡,哪來的恭敬可言。
“你真是放肆!”
蔣氏摔了杯子,平陽王端坐椅上,冷眼望之。
“王爺。”
一聲溫柔輕和的女聲響起,平陽王府冷峻如刀削般的容顏瞬間舒緩,仿若凜冬突變暖春。
平陽王妃在婢女的攙扶下笑盈盈的邁進屋內,平陽王幾乎瞬間邁至她身邊,自然的挽過她的手。
平陽王妃不動聲色的掃了屋內一眼,抿嘴笑道:“屋內好生熱鬧,王爺與母親和二弟弟妹許久未見,想必定然相談甚歡。”
目光掠過地上的碎瓷盞,平陽王妃嘴角笑意不改,“瞧把母親激動的,竟是連杯子都拿不住了。
王爺回來的正好,正巧妾身有些事情弄不明,還需王爺幫著參謀一二。”
說完,平陽王妃挽住平陽王的手臂,對著蔣氏溫和一笑,柔聲道:“母親,那兒媳就先和王爺告退了,待晚膳時分再來與母親請安。”
說完,便不再理會壽瑞堂內面色各異的眾人,徑自拉著平陽王離開。
“王爺何必與她置氣,她畢竟是長輩,王爺如何也討不到便宜。”
平陽王妃一臉無奈,陽兒的直性子真是與他父王一模一樣。
明知道前面有道墻,也不肯轉彎,硬要撞過去不可。
“嗯,你說的對。”平陽王面色柔緩,輕輕頷首。
不管平陽王妃說什么,他都是欣然點頭,不做任何辯解。
那雙鷹隼般銳利的眼睛噙滿了柔光,嘴角始終保持著微揚的弧度。
白芷幾個婢女早已見怪不怪,王爺氣勢凌人,即便她們伺候多年,也仍會覺得畏懼。
可一旦有王妃在,王爺就像變了一個人般,雖然話不多,但神色會柔和許多。
若非要形容那種感覺,應該就是從惡狼變成了忠犬,大概如此。
兩人挽手而行,平王妃說著話,平陽王則笑吟吟的聽著。
突然,兩人察覺到假山處有一道身影在鬼鬼祟祟的張望。
平陽王妃抬手為平陽王理了理衣襟,眉眼柔和,淺笑道:“明日便是涼兒的婚宴了,見血不吉利。
而且他明日還要見客,臉上掛彩不好看,一會兒下手輕點,明日再補也不遲。”
平陽王垂眸望著平陽王妃,目光柔和,低低應道:“好,我知道了。”
平陽王妃拂了拂他肩上的薄灰,低眸淺笑,“嗯,去吧。”
平陽王縱身一躍,一手拉出藏在假山后的溫陽。
平陽王妃則面無表情的邁步離開,對身后傳來的慘叫恍若未聞。
有些孩子天生寵不得,譬如她那個猴崽子。
敢給他父王下瀉藥,實在欠揍。
反正早晚都是要挨揍的,不如分兩頓揍,至少留口氣。
顧府中。
這是顧錦璃出閣前的最后一宴,松鶴堂內的氣氛顯得有些低沉。
顧二老爺的低氣壓眾人都能感覺到,雖然他面上掛著笑,語氣也是柔和的,可看他將一塊拇指大的姜片當成紅燒魚放入口中而渾然未覺,眾人便覺得心中悶悶的。
只顧老夫人一人眉飛色舞,拉著顧錦璃好一番叮囑。
什么要孝順公婆,尊敬長輩,后來越說就越不對味了,“溫涼公子對你是實心實意的好,以后成親了你切記要賢良淑德。
不但要對府里的長輩畢恭畢敬,伺候夫君更要盡心,不能仗著夫君對你好便有恃無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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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人了可不能像在家里一般任性,要懂得隱忍,不要受點委屈就鬧起來,更不能心存妒意明白嗎?”
今夜是顧錦璃在顧府的最后一晚,所以她盡可能的保持著微笑,可在聽了顧老夫人近一刻鐘的念叨,終是有些受不了了。
“祖母的意思是想讓我逆來順受嗎?”
顧老夫人看她這副分毫不肯吃虧的模樣,搖搖頭,苦口婆心的道:“你能嫁入王府已是天大的運氣,受點委屈算什么。
女子都是這般熬過來的,忍一忍就過去了。”
在顧老夫人心中,低娶的媳婦都是不值錢的,就像柳氏,直到現在她也不喜歡。
再加上錦丫頭性子尖銳,以后難得婆母喜歡,她不過提前給顧錦璃一個準備罷了。
再者說男子嘴上說的好聽,除了老二這般傻的,哪有不納妾室的,就錦丫頭這性子,怕是個善妒的。
顧錦璃挑了挑眉,牽唇一笑,“祖母放心,孫女一定不會受委屈的。
王妃對孫女很好,溫涼日后也不會納妾,是以祖母不必擔心。
若真有人敢欺負孫女,孫女一定不會忍氣吞聲,勢必要讓他們知曉孫女的厲害。”
顧錦璃說話時輕聲細語的,只她這副冥頑不靈的語氣讓顧老夫人聽著心梗。
還沒等嫁過去就想著立威,以后怕是會惹禍,該不會沒等到顧府借她的光,便被她連累了吧。
顧老夫人的好心情瞬間大打折扣。
見顧老夫人心塞的說不出話來,顧錦璃輕輕翹了翹嘴角。
李老夫人忙笑呵呵的打圓場,“大堂姐就是愛杞人憂天,錦丫頭一看就是個有福氣的,以后的小生活定然滋潤著呢。”
沒了顧老夫人說泄氣話,堂內的氛圍也漸漸熱鬧起來。
晚飯散去,顧承晰幾人瞬間沒了影。
顧婉璃挽著顧錦璃的手,歪著頭詫異道:“大哥他們幾個做什么去了,怎么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
顧錦璃搖了搖頭,也是費解。
這兩日四弟還時不時跑來與她打聽溫涼的事,的確有些古怪。
“錦表姐,婉表妹。”李楚楚姐妹兩人笑著走過來。
“錦表姐明日就要出嫁了,心里可還緊張?”李楚楚粉唇翹起,語氣十分親昵。
“還好。”顧錦璃回以一笑,不熱絡也不疏離。
李楚楚噙著笑,親近的道:“家中姐妹年紀都小,我們都還未看過姐妹出嫁,不知明日能否去錦華院送錦表姐出閣?”
顧錦璃含笑點頭,“自然可以,兩位表妹能來相送,也是我的福氣。”
見顧錦璃客氣答應,姐妹兩人都十分開心,小嘴都像吃了糖似的,好話說起來綿綿不絕。
聽祖母說顧錦璃的閨中密友都是京中有名的閨秀,她們若是能與之結識,定然受益匪淺。
女孩子這邊在議論著明日的婚宴,男子那邊則都聚在了顧承晰的院子里暗自籌謀。
“雖說溫涼公子身份高貴,可自古以來沒有舅哥不為難妹婿的,咱們必須想幾個好點子才行。”顧承晰曾參加過兩次婚宴,對舅哥為難妹婿的過程十分鐘愛。
“我有點子,我有!”顧承暄忙舉起了手,迫不及待的道:“我已經和大姐姐打聽過了,溫涼最不喜歡吃酸的東西,所以明日我打算備幾杯白醋誆溫涼喝,酸到他的骨頭里!”
顧承晰幾人都用一種復雜的目光看著他,沒想到這小子年紀不大,心倒挺黑。
“這樣太狠了吧,人家畢竟是平王府的公子…”顧承昌憂心忡忡,他們幾個都不是大妹妹的親兄弟,萬一惹惱了溫涼了可怎么辦?
“三哥膽子真小,你要是怕溫涼我們就不加你了。”顧承暄不樂意的道。
“我怎么就怕了,我這不也是為大妹妹著想嘛!”
顧承暄白了他一眼,不以為意。
他還嫌便宜溫涼了呢!
溫涼把大姐姐娶走了,以后一個人霸占大姐姐給他做飯陪他玩牌,想想就好氣啊!
二伯母懷了身孕不能做飯,他的胃都被大姐姐養刁了,想到以后只能吃廚娘做的粗茶淡飯,他就好傷心好難過。
見顧承晏一直沒吱聲,顧承晰開口問道:“二弟,你有什么想法?”
顧承晏想了想,開口道:“我要與指揮使比試拳腳。”
打贏了他才能進門,他也好趁機探探指揮使的身手。
兄弟三人瞬間陷入了沉默,半晌,顧承晰拍了拍他的肩膀,“承晏啊,要不你再想一個別的吧。”
“為什么?”顧承晏不解。
顧承晰面色復雜,語重心長,“承晏,身為舅哥在妹妹婚宴上被妹夫揍,著實丟臉了些。”
明明是他們給溫涼下馬威,屆時怕是就要反過來了。
“我的身手沒那么差。”顧承晏悶悶道。
顧承晰嘆了一聲,愧疚道:“知道你身手不差,可溫公子身手更好。
再者說溫二公子身手也不錯,可我們幾個…最多在你被打趴下的時候扶你一把。”
溫二公子定然跟著迎親,他們的任務就是幫著新郎闖門,他們都是讀書人,攔不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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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承晏:“…”
覺得自己被拋棄了…
顧錦璃大婚在即,沈嫵幾人也都格外忙碌,這日沈嫵回到府中時已近黃昏。
她不知怎么突然有些擔心起自家哥哥來,便來到了臨風院。
臨風院中已一改曾經的蕭索,碧竹青青,花團錦簇。
沈染著一身竹色長衫,負手立于暮色之下。
橘色的余暉染在他的身上,于清潤之間更多了絲淡淡的凄美。
聽到身后傳來的響動,沈染側身回眸,融融一笑,“阿嫵來了?你們可都忙完了?”
沈嫵點點頭,走到沈染身邊,“哥哥在賞夕陽嗎?”
“是啊,這片竹林我已經種了許多年,竟今日才發現夕陽余暉下的竹林似乎別有韻味。”
日日所見之美景卻過眼而不入,便仿若當初習以為常的事,現在想想竟是如夢般短暫。
沈嫵悄悄望了沈染一眼,小心翼翼的問道:“那哥哥明天會去嗎?”
沈染頷首,坦然答道:“自然。不過我會直接去平陽王府,你一時可能看不到我。”
見沈染笑容清朗,沈嫵便松了口氣,打趣笑道:“哥哥好狡猾,這樣你是不是就可以少給一份禮錢啦!”
沈染抬手輕輕拍了一下沈嫵的額頭,挑眉笑道:“這都被你發現了,記得保密啊。”
沈嫵俏皮一笑,見他無事才放心離開。
小廝見沈嫵走了,才捧著一個小木匣走出來,一臉可惜的道:“世子真不打算將這盒香料送給靈毓縣主嗎,這可是您研究了一月才配出來的呀。”
沈染瞥了一眼小廝手中的木匣,輕輕搖了搖頭,“不送了。”
既已打算劃清界限,便要劃的干干凈凈才好。
這熏香的確是按照她的喜好和性格配制的,可他總覺得送給她香料似有不妥。
溫涼不是個大方的人,若是日后知曉怕會心存隔閡,反是將他的好意變成了壞事。
“去交給小姐把,讓她拿去玉顏閣賣。”
他也不想將自己變成這段感情中的悲情角色,抱著無妄暗自神傷。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何必讓自己變成可憐人。
頓了頓,沈染又補了一句,“曇夢,告訴小姐這香料的名字叫曇夢。”
曇花一現終有綻放之日,他的夢便如這曇花一般,綻放便是枯萎。
不過,他未曾遺憾。
六月初六,宜嫁娶。
一縷薄曦透過層疊的云灑落在大地之上,金色的日光預示著今日定然是個艷陽高照的好日子。
京中的街道尚在靜寂之中,可顧府卻早已忙碌起來。
顧錦璃尚未睡醒,便被喜娘從床榻上拉了起來。
迷迷糊糊的沐浴更衣后,便被按到鏡子前。
顧婉璃已經攙著顧二夫人邁進了屋內,兩人皆笑盈盈的看著喜娘為顧錦璃絞面。
喜娘拿出事先備好的五色絲線為顧錦璃絞面,結果剛絞一下,顧錦璃便痛的叫出聲來。
“怎么這般痛嗎?”顧錦璃毫無心里準備,捂著自己的臉,一臉驚恐的看著喜娘手中的彩線。
福兒見顧錦璃喊痛,擼著袖子就要揍喜娘,被如意眼明手快的一把抱住。
“這是幫小姐梳妝呢,不是打小姐!”
福兒一臉懵懵然,見顧二夫人和顧婉璃都只掩唇輕笑,才放下了袖子,環抱雙手擰眉看著。
梳妝竟然這么疼,可怕…
喜娘見顧錦璃這副小女兒般的模樣,頓時笑了起來,掩唇道:“縣主莫要怕痛,絞面之后縣主必定面若海棠,嬌俏可人。”
顧錦璃咬了咬牙,只得任由喜娘在自己臉上為所欲為。
她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不是面若海棠,她只知道她的面頰現在火燒火燎的痛。
待有機會,她定也要給溫涼開面,讓他好好體會一把才行。
喜娘的嘴都是浸了蜜的,對著顧錦璃好一番夸獎,“靈毓縣主可真是個絕色美人啊,我做了這么多年喜娘,還是第一次看到這么美的新娘子呢!
真是烏發如墨,膚色若雪,明眸皓齒,美的驚人啊!”
顧錦璃只客氣一笑,這番話喜娘估計會與每一個新娘子都說一遍,可偏生她的娘親和妹妹都是極其好騙的。
“我也這么覺得,大姐姐一定是全天下最好看的新娘子!”
“那是自然,錦兒隨了我,沒像你二叔,自然是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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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兩人鄭重其事的議論著,顧錦璃忍俊不禁的搖頭笑笑。
這般看來娘親與三妹妹才更像親母女,都單純的可愛。
絞面之后,喜娘便開始為顧錦璃上妝,“縣主膚色白皙,咱們只需少撲一些水粉就好。”
“縣主的臉頰透著粉暈,無需太多胭脂,點上些許便好。”
“縣主的眉纖長平整,我們只需稍稍描一描就好。”
喜娘一邊化妝,一邊又將顧錦璃狠狠的夸了一番。
可待喜娘畫好了妝,顧錦璃往鏡子里一看,瞬間被鏡中濃妝艷抹的人嚇了一跳。
這叫“稍稍”、“淡淡”、“些許”?
喜娘的嘴,也是騙人的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