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華還想反駁幾句,但方云生看到那個差撥前來回話,趕忙使了個眼色,云華只好一臉不快的將話憋了回去。
“原來二位是紫山劍派的俠士,在下多有得罪,還請二位贖罪啊!”那衙役一路小跑過來,到二人近旁便趕忙施禮道。
“差撥這是何話啊,我二人卻不曾覺得有什么怠慢。對了,知縣大人,怎么說啊?”方云生看著眼前這人前倨后恭的樣子,心中也是氣不打一處來,但還是面不改色的說道。
“你看,我這差點把正事都忘了,知縣大人剛剛點看完幾處施粥點,現今正在縣衙,兩位請和我來。”說著,便從前帶路。
“方派主遠道而來,蘇某有失遠迎,望請恕罪。”南陽知縣蘇經桓在縣衙二堂等待方云生兩人,見面便上前施禮道。
“知縣大人有禮了,我本是宗派中人,一無功名,二位官爵,怎么能讓大人屈尊迎接,應該的,應該的。”方云生趕忙客套了幾句。
知縣乃一縣之尊,正七品上的官職,南陽更是鄧州大縣,來此地任職的無不是有門路之人。
大明朝能稱為知縣的,大都是有著京官階位,再加縣令本職,查察地方,說起來也是個小欽差了,地位更是要高出一般縣令不少。
再加上如今明面上,哪怕是武當少林這般大宗,也是在朝廷治下,若無功名、官職在身,見到一縣之長,按例還是要下跪的。
不過這條律令也沒人當回事,若是小門小派或許還會遵守,但凡有點勢力的,誰會把小小縣令放在眼里。
“方派主自到我南陽,賑濟災民,屯田務農,減輕了本縣不少壓力。有紫山劍派這樣的宗門來我南陽開宗,實乃蘇某之大幸,南陽之大幸啊!”
“知縣大人過譽了,方某自離開武當,出均州而至南陽,一路所見,赤地千里,災民成群,感念家師教誨,實在于心不忍,這才決定在南陽開宗立派。
我四人形單影只,不過月余便能立足于紫山,還要多謝大人行方便之舉啊!”
“哈哈哈,方派主天縱英才,麾下幾人也是天資不凡,又勤勉任事,這才能在區區一月時間內,建立門派,本縣不過做了應該做的事而已,何來行方便只說啊?”
蘇知縣說著,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水,又道,“二位見笑,未免手下人辦事手腳不干凈,在下早起巡視,剛剛回到縣衙之內,實在是渴的不行。”
“蘇大人為民著想,親自查察,荀子云‘大者不能,小者不為,是棄國捐身之道也。’大人此舉,乃德政也,何來見笑之說。”
蘇經桓聽到這話,心里一奇,放下茶杯說道:“哦?方派主亦知荀子之言乎?”
“不敢欺瞞大人,在下于武當修道十年,熟稔道經,也讀了一些經史子集,略知一些百家之言。”方云生謙恭的說道。
要說這方世界,除了王朝的演變不同外,該有的先賢都有了,孔子、孟子這些大思想家,也是被人尊崇的典范。
方云生有時候甚至懷疑,這些圣賢是否本身便有無數化身,在萬方世界傳道授業。
有所不同的是,這里的讀書人雖然也尊崇孔子,認其為萬世師表,但沒有出現“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的思潮。黃老之學、乃至性惡論的荀子,都被歷代統治者兼容并蓄,用以施政于民。
值得一提的是,墨家學說仍舊被視為洪水猛獸,從幾千年前被封禁,到如今已經無人知曉。
方云生還是在武當一片古籍上,看到了一篇荀子駁斥子墨子的文章,才恍然大悟,原來墨家也在這方世界真實存在過。
“誒呀,想不到方派主竟然是武當高徒,又是知大義之人,請受蘇某一拜!”
眼見這蘇知縣起身行禮,方云生趕忙回禮,心里暗道:“好歹是沒有賭錯。”在蘇知縣看來,方云生能說出荀子之言,那就已經不是一個“文盲”了,值得自己用平等的身份去看待,交往。
在此之前,即便言語謙恭,那也不過是看在方云生能弄來糧食,可以幫自己賑濟災民的份上,客套一番罷了。
實際上還是把方云生看做是只會蠻力的泥腿子。哪怕前面方云生說自己是武當弟子,蘇經桓也沒當一回事。
這就是讀書人的驕傲了,要知道在這方世界,雖然武人主政的朝廷短暫出現過,但大一統的王朝無不是以科舉立國。
實行了幾千年的科舉制,深入人心,“功名”二字,在普通百姓心目中,要比“境界”來的更加響亮。
這點,就連大家族也無法免俗,就拿方家來說,族中的嫡子大都是派去讀書做官,只有像方云華這樣的庶子,母族又無權無勢的,才會派去練武。
從這點來看,方云生對皇帝能否成功推行武道科舉,深表懷疑,雖然自己在武當十幾年,閑著沒事干,整天就瞎琢磨這些事情了。
眼下也有了一套看似可行的方案,但方云生上輩子也只做過“鍵盤治國”,具體如何操作可是一竅不通的。
“對了,方派主今日前來,不知有何要事啊?但有用得到蘇某的地方,但請開口,蘇某絕不推辭。”蘇知縣笑著說道。
感受到蘇經桓的善意和親近,方云生一時有些不適,愣了一會,才趕忙說道:“實不相瞞,今日我劍派有惡賊闖入,雖然沒有造成損失,但到底有掃我劍派面子,在下推斷,那賊人現下恐怕就在這南陽縣城之內。”
“哦?方派主麾下弟子百人之眾,還能叫那賊人跑掉,莫不是高手過境?蘇某可通知鄧州六扇門的捕快前來,方派主意下如何?”
“非也非也,方某估計那人不過是二流境界,練得一身好輕功,我派中弟子畢竟練武時間短,未能留住他,待得方某趕到,賊人已然不見蹤影。
我想當時天色已方亮,那自惡人定是來了南陽縣城落腳,這才前來,卻是想大人行個方便,招來守城的軍士,施粥的捕快問上一番,看看是否有可疑之人。”
“原來如此,紫山附近除了南陽城,確實再無人煙。嗯,這簡單,來人吶!”蘇經桓大喝一聲,便見到門外值守的捕快走了進來,
“你去找城外負責把手城門的劉縣尉,以及負責施粥的鐘縣丞,讓他們詢問各自人手,今日值守時是否見到可疑人士。”
那衙役領命出去,半個時辰后方才返回,蘇知縣這會也是閑來無事,便與方云生聊了起來,一時竟然十分投機。一旁的方云華也時不時插兩句話,畢竟是大家族出來的,見識要多不少,縣衙二堂內賓主盡歡。
“回稟縣令大人,縣尉大人說,今天一早除了堂上二人外,不曾有人進城。鐘縣丞那邊則說今日又多了幾十災民,若是大人需要,可以另人帶過來。”衙役說道。
“如此看來,方派主想要找的那人,定是混到了城外的災民之中,若真是心有防備,衙役們不察之下,恐是難以找出啊!”蘇經桓說道。
方云生卻笑道:“如此也罷,不過,我卻有一策,或可解大人眼下之困局。”
“哦?方派主是說災民團聚之事?不知有何高招,還請方兄弟不吝賜教!”
剛剛在和方云生聊天的時候,蘇經桓就發現,這個年輕人不但精通經史子集而且頗有自己的見解,對一些往圣之學的看法,甚至令自己這個任過翰林院編修的人,都甘拜下風。如今聽說方云生有應對災民之法,心中已經信了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