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老江湖,有些東西有些話都是大家都心知肚明,只能藏在心里,不能直白的說出來。
這種東西,被稱之為潛規則。
潛規則,就是在這個行當里,每個人都必須遵守的規則。
一旦有人打破這種平衡,大家就會群起而攻之。這種人,往往是完全什么都不懂的愣頭青。
當然,如果你天縱奇才,能夠把所有人都碾壓,就可以完全不理會這些玩意。這樣的你,只需要輕飄飄的說一句:一個能打的都沒有。
但即便你有毀天滅地的本事,廢掉原有的規則之后,潛規則依然沒有死亡。
在你統治之下,會有一套新的潛規則。
這個潛規則就會一直伴隨著你的統治——直到有新的王者將你毀滅,建立起屬于他的潛規則。
但是這個世界無論有多少人,王者只有一個。或者說,制定規則者只有一個。
其他的所有所有人,都從屬于這個規則。
區別只是在于,你在這個規則體系中的位置。如此而已。
區別只是在于,是服從規則讓自己爬到一個更好的位置,還是挑戰規則落個身敗名裂死無葬身之地的下場。如此而已。
漕幫是個江湖幫派,自然就有它的規則——包括明面上的和桌子下的。
包括所謂“義氣”在內的所有冠冕堂皇的詞,都不過是為了掩蓋潛規則的本來真實面目:利益。
其實上到孫小寶這個幫主,下到最底層的幫眾,或許其中有很多人想得不那么透徹,但在心底的最深處,都深深地明白這一點。
剛才孫小寶的話只是點到為止,實際上就是這樣,每個人心里都是想著往上爬,爬到自己不用打打殺殺卻能舒舒服服生活的那個位置。但你要爬到那個位置,就得通過打打殺殺得到。
見這些人全部低下頭去,孫小寶這才重新開口說了起來:
“所以我一直想著,給大家找一條路。一條能夠既不受人欺負也不去欺負人的路。
原本我以為世上根本就不存在這樣的好事,于是我退而求其次,讓大伙不用去冒著隨時掉人頭的風險,能夠安安心心過日子就好。
于是我找到了曌建,找到他們也就因為一個很簡單原因——前面有成功的例子。
倪大虎的竟陵漕幫,和我們的情況是最為類似的,他們轉過來了。
既然他們能轉過來,咱們也一定能轉過來!”
朱叔臉上老淚縱橫:“幫主,我錯了,我真的錯了。直到今天,我才能明白你的苦心。”
孫小寶擺擺手:“我還沒說完,后面還有更重要的。”
聽他這么一說,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急切地想知道還有什么是更重要的。
孫小寶深吸了一口氣,接著說道:
“其實我剛開始的時候,想法和你們一樣。
能夠把大家洗白,有一份舒服安逸的日子過就好了。
當時我認為,倪大虎也是這么想的。但是很快,有一件事讓我非常困惑。
那就是,于總都料出事之后,倪幫主為何如此做?
以他的身份地位,根本就沒有必要親身去冒這個險。這個用拍馬屁是無論如何都解釋不了的。
然后就是倪幫主走時,推薦我當運輸局局長。
與此同時,他將于總都料走時留給他的那封信交給了我。
看到那封信,盡管當時身邊一個人都沒有,我孫小寶還是羞愧得無地自容,狠狠地給了自己幾個嘴巴!”
說到這里,孫三等人覺得實在難以理解。
不就一封信嗎?而且是于奇正寫給倪大虎的信,怎么會讓孫小寶覺得羞愧呢?
孫小寶眼中噙著淚說道:“我今兒個就剖開了心說吧。
雖然到了曌建,可我還是習慣性地用社會上的那套做法在揣度人和事,也是想著怎么往上爬。
包括于總都料出事,集團格局大變,我當時都在想,這是往上爬的大好時機。
這個時候搭上新當家人這條線,我和咱們幫的兄弟們將來必定少不了好處。
直到看到這封信…現在我只祈禱上蒼,讓于總都料逢兇化吉安然無恙歸來。
不然,我孫小寶此生若不能得到于總都料親身教誨,死不瞑目!”
孫三有些不相信地說道:“哥,沒這么夸張吧?”
孫小寶以一副看蠢貨的目光掃了孫三一眼,雙手抱拳朝天一拱:“小寶以前不信,直到現在方才明白,這世間真有圣人!”
這下就連朱叔都覺得太夸張了點:“寶哥兒,你是說于總都料…是圣人?”
孫小寶傲然一笑:“除了他,當世還有誰稱得上這兩個字?”
二蛋越來越接近那個村子了,原本蹣跚的步伐,變得越來越僵硬,似乎每一步都千均重一般。
于奇正沉聲說道:“現在咱們這么多人,如果一起過去的話,勢必驚動里面的人。這樣吧,你們都留在這里,我和易云先跟過去看看。”
王霸說道:“我也去。”
于奇正還待推辭,王霸說道:“于總都料,你不會讓咱們這些兄弟受黑爺的責罰吧?”
話說到這份上,于奇正也就不好再堅持了。
當即令其他人全部原地待命,三人一起貓著腰朝前面摸去。
前面的二蛋越走越慢,于奇正他們已經看到前面村莊里面黑壓壓的一片房屋了。
這個村子的規模,看上去比外面的周家集一個鎮子還大。
從這么密集的住宅來看,這里都不同尋常。深山老林人跡罕至之處,怎么會有這么一處人口密集的村鎮呢?
于奇正想到一種可能——守墓人。
古代有些帝王將相死后,就會有一群人,世世代代子子孫孫在他的目的周圍守墓。
這里出現這么大一個村鎮,似乎也只有這一種情況可以解釋了。
整個村鎮都被一道一人高的土墻圍著在,看不清里面的具體情形。
這時二蛋已經搖搖晃晃地從鎮子口走了進去。
于奇正三人連忙跟了上去,躲到土墻后面,扒著墻頭探出頭朝里面望。
二蛋完全僵在那里,突然“騰”地一下,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接著他的整個身體,像一個本來充滿氣的氣球被突然松了扎口,一下子軟趴趴地癱在地下。
緊接著,從他身體中爬出了無數的尸蟲,頃刻間再也看不到半點人體。
于奇正他們終于明白了過來,為什么之前他們說在草屋受到“被扯魂的人”攻擊,但是第二次去的時候,看不到任何人影,而是一屋子的尸蟲了。
原來,那些尸蟲在人體內能夠繁殖,逐步蛀空人體。二蛋之所以動作越來越僵硬越來越慢,其實是因為身體在不斷被蟲蛀。
三人不由得覺得后背發麻。好在算算時間,應該離天亮不遠了。按照之前了解到的信息,只要等到天亮,尸蟲便會沉睡下來。
三人重又朝里面望去。
二蛋倒下的地方,是進村的一條主干道,上面鋪著大塊的青石板,看上去極為平整光滑。
眼光順著主干道延伸,就看到路上走著很多村民打扮的人。
這些人男女老幼都有,一個個面無表情,垂著頭機械地跟著前面的人移動著腳步。看上去就像是一串被繩子綁住的螞蚱,前前后后恐怕不低于百人。
那些人之間,不但相互間沒有任何交流,甚至似乎都看不到彼此的存在。
于奇正等人不免心中一驚:難道這些人全部都被尸蟲入腦了?
幾人心里升起一種異樣的感覺:眼前這個黑暗中的村鎮,就像是一只張開大嘴的怪獸,正在不斷地吞噬著這些麻木的人。
于奇正不由得猛地一驚,因為他在這群行尸走肉異樣的人里面,看到了大頭!
上半夜在草屋中時,就是大頭爬起來出門,然后倪大虎他們追出去的。
現在大頭在行尸走肉中間,那么是不是說,他也已經被尸蟲入腦了?
還有,倪大虎和胡翠花他們呢?會不會遇到什么危險?
這些問題在于奇正腦海里不斷盤旋著。
很快他就發現有問題。第一眼看過去,大頭和其他的行尸走肉一樣,面無表情地朝前面走著。但不知道怎么回事鉛筆小說 ,他總覺得大頭和其他的人有點不一樣。可具體是怎么個不一樣,又說不上來。
王霸和易云一左一右地把于奇正夾在中間,眼前的情形也令他們緊張無比。
看到大頭出現在人群中后,王霸變得更加緊張了,發出粗重的喘息聲,目光也牢牢地鎖定在大頭身上。
那邊的大頭似乎也感覺到了,微微扭過頭朝于奇正他們這邊望了過來。
他頸部動作的幅度非常小,正常來說是很難引起人注意的。但因為于奇正他們一直注意著他,還是看清楚了這個動作。
不僅僅是看到了大頭的微小動作,還捕捉到了他眼里射出的兩道轉瞬即逝的精光!
這下就可以完全肯定,大頭和那些人不一樣了。因為那些人完全失神的眼中絕對不會發出這種光芒。
三人急忙蹲下身子,背靠在土墻上調整著呼吸。
于奇正不由得疑竇頓生:大頭為什么要混到行尸走肉里?難道他不怕被尸蟲攻擊嗎?有這個可能。
如果是這樣,那么也就是說他們已經找到了不被尸蟲攻擊的方法。
聯想到之前就是說裘老黑進入村子并且在里面過了一夜第二天還好好的,這種可能性很大。
可是如果他們已經找到了方法,為什么昨晚又要去草屋休息,不敢直接進入村子呢?
難道是說,是有一種解藥才能不被尸蟲攻擊,而這種解藥的數量不夠?
可是這樣的話,不可能大頭有而胡翠花沒有,因為很明顯大頭在團伙中的地位遠遠低于胡翠花。
還有,大頭從草屋中偷偷出門,草屋里的人立即全部起身這件事。現在回頭來看,證明胡翠花早已懷疑到大頭,私下里面已經通知了所有人警備。
還有那個之前一直沒想通的問題,為什么自己和易云會睡得那么死?現在最大的可能,就是胡翠花令人給自己二人下了什么藥。
他這么做又是什么目的?如果說是要對自己二人不利,為什么出事后又要拼死來救?
這都是些沒辦法理清的問題。但不管怎么說,裘老黑團伙一定隱瞞了一些事情。
“現在怎么辦?”王霸的聲音微微顫抖。
“咱們跟上去。”于奇正沉聲答道。現在二蛋已經掛了,唯一的線索就在大頭身上了。
三人相互掩護著翻過了土墻,順著墻邊貓著腰朝村鎮里面移動。
“小心蛇。”
易云拉住走在前面的于奇正,不知從哪里找了一條短樹枝,走到前面不斷撥弄著草叢。
墻角的雜草因為一直沒人管,現在都長得快半人高了。不過這樣也好,給他們的行動提供了一些掩護。
盡管于奇正他們的速度不快,但那些沒有意識的人更慢。
沒多久距離那支隊伍越來越近,都已經能聽到他們的腳步聲。
現在已經接近凌晨了,四周特別安靜,只有那群人行走時與地面不斷摩擦發出的“嚓嚓”的聲音,令人覺得無比詭異。
夾雜在那群人中間的大頭似乎有感覺到了,這次猛地一下回過頭,朝于奇正他們望了過來。
好在這時他們已經接近了最近的一間房屋,三人急忙閃到房子后面背靠這墻站好,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等了好一陣,易云才小心翼翼地從墻角探頭出去,又快速地縮回原狀,低聲說道:“總都料,他們拐彎進了一條巷子。”
于奇正蹲下身子,從墻角探頭看過去,剛好看到那個隊伍的最后幾個人,在前面一個轉角處,向左邊一個巷子轉了進去。
“跟上!”于奇正低聲說了一句,率先拐了出去。當然,還是貼著墻壁朝前走。
易云一個騰挪,就轉到于奇正前面,不滿地抱怨:“總都料,你不能在前面。”
于奇正本來還想爭辯幾句,但想想也沒用,干脆沒開口。
“你!過去看看。”易云豎起拇指,朝那群人消失的巷子指了指。
王霸嘴里低聲嘟噥了幾句,但也不敢不聽。于是掏出一柄尖刀,貓著腰向前摸了過去。
于奇正注意到,這家伙拿的尖刀渾身都是漆黑的,在夜里不發出任何反光。心想:果然是專業隊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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