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昱心里“咯噔”一下,一不注意就說漏了嘴,這屬于違反“保密條例”的行為。
不過轉念一想,桃源計劃這個事現在可以說已經完全定下來了,于總都料自己也都知道了。
而且銀羽娜扎現在已經是曌建人視臺的臺長,屬于是中層干部。宣傳局長那個位置遲早也是她的,到時候就算是高級干部了。
這么一想,也就無所謂了。
當即和銀羽娜扎交代了一下“不能外傳”之后,簡單的把桃源計劃的來龍去脈講了一遍。
“就這么一點要求?”銀羽娜扎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你怎么好像覺得我們這個計劃很不值一提啊?難道你不覺得這個計劃非常宏偉嗎?”程昱略帶惱怒地說。
“不是不是,”銀羽娜扎急忙解釋:“我的意思是,就這么一個計劃,于總都料還覺得太大了?”
“唉,不然呢?”程昱嘆道。
“不是吧?我覺得以于總的能力,絕不可能只有這么一點點小成就啊。”銀羽娜扎說道。
“誰說不是呢?大家誰都這么想。當然,就除了他本人。”程昱苦惱地說道。
“我不信。我想或許是于總都料有什么更宏偉的計劃沒和你們說吧?”銀羽娜扎笑著說。
“開始我們也是這么想的,可是很遺憾,不是。我們經過了再三的分析,得出的結論是,于總不但沒想做大,相反他只想盡量的過普通人的生活。這一點,得到了二哥的證實。”程昱嘆息著說。
銀羽娜扎一下沉默了下來。
之前她已經設想過于奇正的種種方向和選擇,唯獨怎么都想不到,會是這種情況。
難道程昱已經知道了我的身份,來了個將計就計?
應該不會。如果是這樣的話,自己一定會有所察覺。
但是,如果真的是像他說的這樣呢?
那就證明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方向都是錯的。自己的所有所作所為,根本毫無意義。
“咦?那是什么?”程昱奇怪地說。
銀羽娜扎順著他的眼光望去,江中心一個小黑點以非常快的速度向上游電射而去。
“好像是船。”
“不會。第一船不可能這么快,第二這么黑又沒燈火,難道不怕翻船啊?”
“那能是什么?”
“多半是水里的大魚或者比較大的水蛇吧。”
兩人剛剛聊到這里,一個安保人員跑過來叫道:“程副總,終于找到你了。快快快,出大事了!”
“何事如此慌張?”程昱不滿地說。
“總,總都料失蹤了。勾部長讓你們趕緊去開會!”安保人員說道。
“什么?!”程昱拔腿就跑,也顧不上身后的銀羽娜扎了。
等他跑到小別墅時,其他高層干部都已經到了。
見人到齊了,采薇這才拆開桌上的信封,從里面取出信紙讀了起來。
“各位兄弟姐妹:
你們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離開了。
你們知道的,我現在中了毒,若不能及時治好的話,就嗚呼哀哉了。沒辦法,我只能偷個懶,去把這事解決了再說。不過你們不要擔心,我的本事你們不是不知道,肯定能找到藥的。
我不在的時間,就得多多辛苦你們了。臨走之前,有些事我覺得有必要和你們交代一下。
桃源計劃的事我已經知道了,我并不反對。相反,挺贊成的。
只是有一件事,我必須非常認真的和你們說清楚。
這個計劃最大的風險,不是來自于我們自身,而是大環境。
有兩個問題,我一直沒能想到最合適的解決方案,現在給你們提出來。
第一個問題是大方向。任何時候任何地方任何企圖成立獨立王國的想法,都是極其危險的,這將給所有人帶來滅頂之災。退一步說,即便自身沒有這個想法,但是讓人誤會你們是這么想的,還是這么個結局。這個問題處理不好,桃源計劃只是海中樓閣。隨時一個風浪就會蕩然無存。
解決這個問題的思路,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自身小利益和國家整體大利益完全一致,而且一直處于相互信任關系。怎么做到這一點,還需要進一步的探索。
第二個問題就是開放程度的把握。
我并不懷疑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能建設好一個高收入高福利的區域。一旦這個區域建設成功,就必定會出現一個問題。那就是其他地方的人大量涌入。這個問題又怎么解決?
全面接納外來人口?咱們的土地和各方面資源是有限度的,不可能接納所有人。
封閉起來不與外界來往?這種做法且不說存在獨立王國的嫌疑,就依靠我們自身的內循環,是不能保證區域的繁榮穩定的。
區分外來人口和原住民(原曌建集團員工)?這樣就會造成人與人不平等,背離了桃源計劃的初衷,那么建立這個桃源有何意義?
無限擴大桃源的范圍?不管是以幫會、商會,還是現在曌建集團的形式,體量過大時就會形成一種對國家產生威脅的勢力。這就成了另外一種意義上的獨立王國,走到了錯誤的大方向上。
這兩個問題,涉及到桃源計劃生死存亡,千萬要慎重、慎重、再慎重。
不過,我相信在大家群策群力之下,一定會找到解決之道的。
還有,大家千萬不要找我。
我現在自己去找藥比較方便,來多的人只會給我增加麻煩。
各位兄弟姐妹加油!我很期待我回來的時候,能看到一個美麗的新家園。
最后我給各位分別單獨留了封信,對將來的工作提了一些建議,僅供大家參考。
后會有期。
于奇正”
讀完信,勾采薇頹然地靠到椅背上,咬著的下唇顯示出她現在異常復雜的心情。
二逑眼神呆滯,兩只手不斷地交互捏著指關節,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其他人,要么面色鐵青,要么無所適從。
在令人難受的沉悶中,程昱開口了:“都愣著干啥?快去找啊。”
當然,他也知道這是廢話。
他過來時,不管是安保部門還是技統局行動科的人,一個都沒看到。不用說,現在能派出去的人肯定全部派出去了。
采薇說道:“如果天亮還沒找到人,我就去找梅姐。讓她把這事告訴趙刺史,看衙門能不能出面去找。鐵牛叔,除了于大哥外,現在就你和蘇胡將軍最熟了。明天你和蘇將軍說這事吧。”
秦鐵牛“嗯”了一聲之后問道:“怎么說?”
采薇答道:“怎么說?就說于大哥被歹人劫持,前來報案。”
程昱說道:“這樣不好吧?如果我們這么說的話,不管是官府還是軍方,都會下海捕文書。這樣如果將來搞清楚是他們自己走的,咱們就是報假案了。”
采薇看了程昱一眼:“于大哥現在是荊州城修建工作負責人,若不是被歹人劫持,又是什么罪行?”
程昱一下子臉全白了。于奇正可是知道重大軍事機密的人,若沒有個說法,不管蘇胡和他關系多好,于公于私都不能放任他就這么不明不白的消失,到時候就算不說定義為“叛逃”,至少也是“潛逃”。
剛才他還真沒想到這一點。于是焦急地說道:“還是盡快找到人最好。大家想想,他們可能去哪?二哥,你最了解老大,你仔細想想有可能去哪?”
二逑的臉色極不好看,他并沒有理會程昱的問話,而是對萬茛茍說道:“把黃杏叫來分析一下。”
很快,黃杏就來到了小別墅。
二逑說道:“別廢話,直接說分析結果。”
黃杏立即理解了二逑的意思。
作為曌建集團保密性最強的部門,即便是在座的高級干部,大多也不知道他們的真實職責。
若不是事態過于緊急,也不可能叫他出現在外人視野中。
但盡管如此,還是不能過多的透露他們的工作性質。
因此不能過多的引用資料來源,只是說出分析結果,讓大家認為是他個人純粹憑常理想出來的。
黃杏開始講了起來:“我個人認為總都料這次不是臨時起意,而是早有準備;第二點就是總都料的病情很嚴重…”
二逑立即打斷了他:“只說現在具體的事。正哥他們可能去哪了?”
黃杏搖搖頭:“不知道。”
二逑又捏了一陣指關節:“知道了,下去吧。”
如果說資料科連于奇正去哪里的可能性都無法分析出來的話,事情已經很嚴重了。
黃杏并沒有退下,而是說道:“但我認為,一定不可能停留在荊州城。”
采薇注視著黃杏:“這話什么意思?”
黃杏答道:“意思就是說,必須要用到某種交通工具。”
二逑不耐地說道:“簡單點說。”
黃杏答道:“由于早有計劃,加上我們肯定會四處去找,因此步行基本可以排除。那么就剩下騎馬、坐車、乘船三種。”
采薇說道:“繼續。”
黃杏道:“由于二夫人不會騎馬,因此這一點也基本可以排除。那么就是坐車和乘船。坐車的可能也很小,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走水路,乘船。”
倪大虎插嘴道:“為什么排除掉坐車?”
黃杏嘴巴囁嚅了一下,沒有說話。
如果于奇正他們是坐馬車離開的話,那就只能走大路。
技統局在附近幾個方向都設有觀察點。前幾天于奇正出事時,觀察點就多了一項新的任務,詳細記錄有異常的車馬。
現在已經是晚上,不管哪個方向,如果有疾馳而出的馬車,不可能不被記錄下來。
黃杏來之前,情報科已經派快馬去幾條必經之路查過,今晚根本就沒有馬車出去。
但是這些話他沒法說出來。
二逑幫他解了圍:“陸路方面也要繼續追查。水運這邊,就得麻煩倪局長你去查查。會不會下面的兄弟見是正哥,沒有上報直接出發了。”
倪大虎點點頭:“我這就去查。”
說完迅速朝外跑去。
其他人坐在原地,又回到了各種姿態靜止下來的狀態。
過了好一陣子,程昱突然記起來,立即憂心忡忡地說:“我剛才在江邊看到水里有怪物,如果于總走水路的話,會不會有危險?”
萬茛茍問道:“什么怪物?”
程昱答道:“我也沒看清。反正就是一個黑影嗖地一下就竄得不見了…”
萬茛茍急忙追問那個黑影的大小形狀之后,和黃杏兩人對望了一眼,幾乎同時拔腿就朝外跑去。
兩人跑到門口,差點與進來的倪大虎撞上。然而兩人都顧不上那么多,繼續朝辦公船那邊跑。
倪大虎進來,并沒有帶什么好消息。
很快,萬茛茍就上氣不接下氣地跑了回來:“倪局長,請你這邊立即派出船只朝上游搜索。”
倪大虎看他們這樣子,就大概明白基本已經確認于奇正他們是乘船往上游方向去了。
當即匆匆朝外跑去:“我親自駕快船去追。”
萬茛茍喃喃道:“追不上了。”
等所有人都散去之后,萬茛茍才向采薇和二逑匯報了情況。
技統局為掩人耳目,大多數人都是在從事各種各樣的研究。
其中有一個就是研發出了一種小型快船,用于快捷的偵查和通訊。
船上只能坐三個人,其中一個人負責方向,另外兩人用腳踩下面的機關,作為船的動力。
這種船體型小而尖,不僅速度極快,操作還極其簡單。
目前技統局僅有一艘。
萬茛茍剛才回到辦公船去查了一下,快艇已經不在了。
“混蛋!”二逑怒不可遏:“技統局不是每個環節都有人監督的嗎?”
萬茛茍羞愧地低下頭:“最近事情太多,加上大部分人都調出去查找蠱毒方面,人手嚴重不足。所以,有時候就會出現只有一個人值班的情況。”
二逑氣得渾身發抖,但事已至此,現在說什么也于事無補。只能咬著牙問道:“值班的人是誰?”
“趙天賜。”萬茛茍答道。
這時,張遷兒急匆匆地跑了進來。
“怎么樣?交代了嗎?”萬茛茍急迫地問道。
“都交代了。”
“怎么回事?”
“什么情況你說啊!”
“總都料,總都料他…”
“說啊!”
“下毒的是唐五,總都料沒有答應他的要求。然后…然后就只有三天時間,最多能支持到明天日出。”
“嘭!”
采薇眼前一黑,直挺挺的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