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茛茍三步并作兩步沖過來,跪在床前:“主公,屬下知錯了。”
于奇正感覺嘴里被塞了顆黃連。
現在張有德就在床后,聽到這種稱呼會怎么想?
更令人郁悶的是,這話現在還沒辦法說。
如果現在不讓萬茛茍這么叫,只會令張有德更加誤會。
萬茛茍接著說道:“主公,我們不是有意要瞞著您的。我和您時候實話,其實這個桃源計劃…”
“住口!”于奇正立即喝止。
現在他面對著一個兩難的局面。
阻止萬茛茍繼續說下去,對張有德來說,于奇正等人在謀劃不能讓外人知道大事,這個判斷就得到了證實。
但是如果任由萬茛茍講下去的話,由于他完全不知道二俅和手下這幫人定的是個什么計劃,就會有更大的風險。
萬一這些人真的膽大包天,定下了什么驚天大陰謀,現在被張有德聽到了,所有人都完了。
兩害相衡取其輕。
以目前的情形來看,寧可被張有德誤會,也不能冒更大風險。
這時易云、倪大虎、程昱等人也沖了進來,臉上都是一副既慌亂又關切的神色。
本來于奇正一氣之下,打算遠遠的離開,找個沒有人認識的地方低調生活,慢慢尋找回現代的方法。
但看到大家真心的關切之情,心里未免又是一陣感動。
更無奈的是,現在背后有一條毒蛇,正吐著信子隨時準備攻擊自己。因此當前之計,也只有先回去再說了。
聽到于奇正表示先打道回府,眾人又驚又喜,立即簇擁了上來。
等他們出門后,張有德閃身出來,望著眾人的背影,嘴里喃喃地念道:桃源計劃。
張有德離去后,屋子角落地底冒出了兩個人。
原來這間房子下面還有條地道。
唐五瞇著眼睛吩咐:“一定要盡快找出證據。”
于奇正一行人走了一段路,就遇到了采薇。
采薇全身就是泥不說,明顯行動不是很方便。
這幾天大家可是急壞了,技統局的人也全部都派出來四處尋找著。
這個消息暫時還不敢讓蘇胡和趙謙之知道。
從私人關系來說,兩人以官方名義出面的話,事情的性質就不一樣了。
如果是有歹人劫持,那是另外一回事。而于奇正是自己這么走的,性質就不一樣了。
萬茛茍他們商量之后,決定自己先去找,如果三天后還沒消息的話,就只能對蘇胡他們如實相告了。
就在時間快到,準備去找蘇胡和趙謙之時,不知何人射了一支箭到船上。
箭的尾部綁著一張字條,上面寫著于奇正現在的落腳點。
于是一眾人立即朝這邊趕了過來。
采薇和如煙不會騎馬,眾人說讓她們在家等著。如果于總都料真的在信中所說的地方,或者他們帶于總都料回來,或者通知她們前去相會。
眾人出發后,采薇還是不聽勸阻,騎上一匹馬就往這邊跑來。由于不會,這一路上不知從馬背上摔下來多少次。
萬幸之處在于,居然沒摔出大問題,只是一些皮肉之傷。
看到于奇正虛弱的樣子,采薇忍不住一下子就哭了出聲:“于大哥,嗚嗚,你想怎樣就怎樣,我們再也不勉強你了。”
又走了一段路,迎面遇上了也是泥人一般的柳如煙。
如煙也不會騎馬,心急如焚之下,步行往這邊跑了過來。和采薇一樣,一路上也不知道摔了多少跤。
見到于奇正,眼睛腫的比桃子還大的如煙嚎啕大哭起來:“郎呀,郎呀,我的郎呀…”
于奇正很難說清楚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只能和大家說先回去再說。
回到小別墅之后,于奇正這才記起來,居然一直沒看到二逑。
采薇看出了于奇正的疑惑,立即解釋起來。
于奇正離家出走之后,這邊立即就派人去塔灣鎮通知二逑。
等通知的人到了塔灣鎮時,二逑已經不再了。
原來在他們去之前,二逑收到了軍方給他們在沙洋堡劃出那塊地的消息。塔灣鎮磚廠的情況也基本上進入了正軌,于是決定親自前去接收,順便去全部實測一遍。
于是通知的人又急匆匆趕往沙洋堡,這么繞來繞去,就耽誤了時間。
不過按照估計,現在應該也通知到了。
話剛剛說完,二俅就撞開門進來了。
“你們都出去吧。”于奇正眼睛看著二逑。
眾人遲疑了一陣,也不敢違拗他的意思,除了二逑之外,其他人都走了出去。
“為什么要騙我?”于奇正盯著二逑。
“我沒有騙你。”二逑雙手抱在胸前和于奇正對望著。
“那叫什么?隱瞞?”于奇正扯著嘴角,強拉出一個笑的弧度。
二逑望著于奇正沒吭聲。
“或者,把我當一個傀儡?要不就是挾天子以令諸侯?”于奇正臉上的諷刺意味越來越強。
“正哥,你想多了。”二逑囁嚅道。
“不!我可不敢當你的哥!”于奇正終于還是爆發了。“何爾秋,何爺!”
二逑臉上露出被魚刺卡住的表情。
于奇正聲音低沉了下去:“不錯,我是曾經把你當弟弟,親弟弟。第一次見到你的情形,到現在我都記得。那天你和其他幾個實習生一起被分配到項目部,然后跟著我學測量。那時我經常捏你的臉,因為我覺得你實在是太好玩了,那張白白胖胖孩子氣的臉,看著就像捏…”
二逑眼睛濕潤了:“正哥…”
于奇正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不怪你,是我錯了。在我心里,一直把你看做是個孩子。實際上,你早已經長大了。”
二逑急切地說道:“正哥你聽我說…”
于奇正擺擺手,不讓他有開口的機會:“你不用解釋,我都知道。很多時候人生就是押單雙。每一次選擇,在蓋子被翻開之前,沒有人能肯定是贏還是輸。”
二逑急急地說道:“可是正哥,咱們現在可以出千,那就一定會贏。”
“錯!”于奇正一只手指指向上方厲聲吼道:“舉頭三尺有神明。在上天面前,沒有人可以作弊!”
說完這句話之后,于奇正劇烈地咳嗽起來。
二逑沖上前來,輕拍著他的背心,但無濟于事。
于奇正咳得越來越厲害,外面的人全都驚動了,也顧不得挨罵了,全部沖了進來。
不待任何人吩咐,易云飛速地跑去找郎中去了。
于奇正臉憋得通紅,似乎被什么堵住了喉嚨,連氣都喘不過來。
采薇和如煙急忙奔了過來,一左一右地扶住他,不斷在他背后拍打著。
“嘔…哇!”于奇正嘴一張,吐出一個東西來。
空氣中立即充斥著一股腥臭的味道。
如煙的尖叫聲響徹半空。
從于奇正口中吐出來的,是一團凝固的黑色血塊。
二俅急得頭上的青筋全部暴起,也急忙搶上去扶于奇正,大聲哭道:“正哥,正哥你別嚇我。正哥我錯了!你打我吧,你打我吧。”
一邊說著一邊拿著于奇正的著自己的臉。
一陣更為劇烈的咳嗽之后,于奇正又吐出一團鮮紅的血塊。
所有人全部慌亂得無以復加,卻又不知道該怎么辦。
很快,易云就把郎中帶來了。
一番診斷之后,郎中說道:“于總都料是中毒了。”
“什么毒?”眾人異口同聲問道。
郎中苦著臉:“此毒甚是怪異,只怨在下學藝不精,無法知曉是何毒物。”
所有人全部白了臉。
二逑連滾帶爬地朝外跑去。
萬茛茍急忙叫道:“二爺,你要去哪?”
二逑大叫:“我去找蘇都尉。”
程昱立即反應過來了:“我也去找趙刺史。”
沒多久,小別墅里面就擠滿了人。
來的全部都是大夫。
蘇胡和趙謙之知道于奇正的情況之后,不管是軍方的,還是地方上,凡是有點名氣的大夫,全部被“請”了過來。
一眾大夫研討了半天,仍是面有難色。
蘇胡和趙謙之也趕到了。趙謙之焦急地問:“到底是什么情況?”
大夫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有一個出聲回答的。
蘇胡火了,對著軍醫吼道:“麻辣個巴子的,你們都是啞巴啊?是死是活總得放個屁啊!”
一名年歲最長的軍醫只得硬著頭皮回答:“于總都料是中毒了。”
蘇胡更火了:“中毒了就解毒啊。”
軍醫答道:“此毒甚是怪異,目前別說解毒之道,就連是什么毒都不知道。”
蘇胡叫道:“把那些什么清熱解毒的靈丹妙藥都用上啊!”
趙謙之看出了其中必有隱情,上前勸道:“蘇將軍稍安勿躁,我來問問。”
蘇胡惱怒地一拂袖子,氣哼哼地站到了一邊。
趙謙之盡量壓著焦急的心情,問一個認識的地方上的名醫:“什么情況?和我們說說。”
大夫答道:“此毒的確甚怪,吾等從未聽過。于總都料體內陰陽二毒交替出現,難以捉摸。”
蘇胡不耐地叫道:“說人話!”
大夫也不敢頂嘴,于是盡量用比較淺顯的話說明:“正常來說,無論什么毒,要么是陰性寒毒,要么是陽性熱毒。解毒的根本原理,就是用另外一種相反的去消除掉體內的毒素。”
趙謙之皺著眉說:“你的意思是,于總都料同時中了陰陽兩個相反性質的毒,而這兩種毒卻并不相互抵消?”
大夫點點頭:“正是。”
趙謙之沉聲說道:“那我們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考慮一下。世上任何天然的毒物,要么屬陰,要么屬陽,不存在同時兩者皆備。是吧?”
大夫答道:“正是如此。若是兩者皆相同,也就沒有毒了。”
趙謙之揉了揉太陽穴:“那也就是說,這種厲害的毒應該是人為制造出來的了。”
大夫們紛紛點頭:“這一點可以確認。”
趙謙之“唔”了一聲繼續說道:“那好,既然這種毒這么厲害,那就不可能是突然一下子就能發明這個東西,一定是在已經有的某種毒物的基礎上發展而來。”
大夫們紛紛眼睛一亮。趙謙之的分析邏輯條理相當清晰,相當于給他們指了一個方向。
趙謙之沉吟道:“那大家可以想一想,有沒有聽說過,或者是哪本醫書上有過類似,或者與之相關的記載?”
這群大夫,若問誰醫術最高,還真不好說。雖然都是大夫,但各自又專長于某個具體的方向。
但要說見識廣博,尤其是對醫經典籍最為熟悉的,那就是一位從京城告老還鄉的老御醫了。
眾大夫的眼光均落到他的身上。
老御醫又想了一會兒之后開口說道:“承蒙趙刺史提醒,老夫倒是想到了一點,提出來大伙參詳一下。”
眾人忙說道:“御醫請講。”
老御醫緩緩吐出三個字:“生死劫。”
所有大夫臉上的表情,就像被人打了一拳。
采薇焦急地問道:“什么是生死劫啊?”
當下便有大夫解釋起來。
生死劫,是蠱毒的一個分支。
現有典籍中,不僅記載只有寥寥數語,而且語焉不詳。簡單點說,就是用某種方法,以死人尸毒去喂養某種毒蟲。
這樣一來,毒物種既有蟲子這種活物的生毒,也有來自尸體的死毒。
其具體制毒方法又千變萬化,因此除了下毒者本人,其他人很難解開。
簡而意之,即便知道原理,但不知道其毒具體配置的比例。加上毒蟲這個活物又會不斷變化,找到正確解毒的可能微乎其微。
更重要的是,這種毒往往又和巫術聯系在一起,某些部分已經超越了醫學的范疇。直白點說,就是連具體的原理都搞不懂。
遇到這種東西的時候,不管你醫書再精,也是束手無策。
也正因為此,所以醫者將其排除在“醫”的范疇,將之歸為“巫”的范圍。
一眾大夫又聚在一起,研討來研討去,還是沒有任何辦法。
蘇胡走到于奇正面前,朗聲說道:“于兄弟,是誰給你下的毒?有沒有懷疑對象?”
眾人立即精神一振。
對啊,在這件事上,蘇將軍這種簡單粗暴的方法才是最有效的。
管它是什么毒,只要找到了下毒的人,逼他拿出解藥,不就解了毒嗎?
于奇正眼神渙散,茫然地搖搖頭:“我不知道。”
趙謙之立馬對跟著來的隨從叫道:“立即通知本州所有精干偵緝拿人員,放下手頭所有的案子,全力偵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