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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證詞、逼供、背鍋俠

  當時的官吏的選拔和晉升,主要依據“身”、“言”、“書”、“判”這四點來甄選。

  而這四點中,最為看重的就是“判”了。

  所謂“吏部選人,必限書判”,而實際中基本上就是“判”了。

  考核官吏的能力大小,皆與判文的水平高低,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

  因此,為官者判文做的如何,對仕途升遷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

  判文是一種獨特的駢體文。好的判文文辭簡練、邏輯嚴謹、法理并重。

  而這中間最為重要的又是法理并重,所謂“有理有據”也。

  包括證人、證物、證詞,直至最后的處理等所有的環節,都必須引經據典,說明是引用的哪一處的法律條文。

  在本案中,柳如煙的證詞作為輔助資料完全沒有問題。

  但如果僅以這部分證詞來判定,毫無疑問,這個判文是存在瑕疵和疑義的。

  “依唐縣尉之見呢?”張有德肅容問道。

  “不如請一下其他證人吧?”唐七露出狼一般的笑容。

  “傳人犯趙天賜。”張有德直接開口說道。

  片刻后,渾身污血斑斑的趙天賜被帶了上來。

  張有德開口問道:“趙天賜,據你供述,上月十七日,你自縣衙大牢地道逃出,被三人所劫持,可有此事?”

  “有。”

  “詳細講來。”

  “那天我從地道逃出,就被三個人所劫持。其中一人與我換了衣服,從地道里面鉆到牢中。大約小半個時辰,又從牢里出來,和我換了衣服。然后他們給我吃了毒藥,讓我再回到牢中。”

  “那人去牢中做什么?”

  “這個,他們真沒和我說。”

  “他們讓你再回牢中干什么?”

  “不知道。他們就說以后有需要會通知我。可后來一直沒找過我。”

  “你可看清三人容貌?”

  “其他兩人一直戴著面罩看不清楚,只看到那個進地道的人,因為他和我換衣服時把面罩取了。”

  “那好,你現在好好看看身邊這個人。”

  “好的。”

  “你可否識得此人?”

  “嗯,嗯…認識。”

  “詳細說來,你二人何時相識,又做了什么?”

  “就是昨天見到的啊。這個人被抓進來,不知道怎么的,就換到我囚室隔壁。”

  “這么說你之前沒見過這個人?”

  “沒見過啊。這人很莫名其妙的。一進來就和我套近乎,還給東西我吃。”

  “這么說,他不是之前和你換裝進大牢的那個人嗎?”

  “不是,肯定不是。”

  聽到這里,唐七實在忍不住了,一個箭步沖到趙天賜面前:“你敢當堂翻供?當時我將他的繪影拿給你看,你言之鑿鑿說就是他。前幾日我將你帶到回龍鎮,你也指認是他…”

  不等唐七說完,趙天賜一副極度驚恐的樣子,朝前面爬了幾步,對著張有德不斷磕頭:“是他,是他,就是他。我認,我認,你們要我指認誰,我都認。求求你們,快點把我砍頭吧。求你們別再折磨我了嗚嗚嗚…”

  一邊說著一邊扯開自己上衣,露出肩胛骨處兩個血淋淋的傷口。

  “嘶…”

  堂下的人全部倒吸一口涼氣。

  對于普通老百姓來說,作奸犯科的惡人確實可恨,但不代表他們就喜歡嚴刑逼供的酷吏。

  多少冤案,都是因為這些沒有人性的酷吏造成的?

  如果自己沒有做違法的事,遇到這種黑心的家伙,嚴刑拷打之下,能不屈打成招嗎?

  再說了,人心都是肉長的。那些惡人犯了法,是應該受到處罰。

  只要按照律法規定的,該殺的殺,該剮的剮,大家都會拍手稱快。

  但這么私下用刑,把犯人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事,簡直就是泯滅人性了。

  看著堂下百姓們憤怒的目光,張有德深知眾怒難犯。當即猛地一拍驚堂木說道:

  “趙天賜,本官見你說話前后不符,神色躲閃,似有隱情。莫非有人逼迫與你?”

  趙天賜驚慌失措地尖叫起來:“不!不,沒有,沒有人逼迫我。”

  嘴上這么說,眼睛卻一直盯著唐七。

  唐七恨得牙癢癢的,卻又無從辯解。

  大牢里對犯人用些手段這事確實是有,但趙天賜這件事情還真不是唐七指使的。

  這趙天賜當時逃獄被抓回來后,獄卒心生惱恨,對他用了刑。

  后來又穿了他的肩胛骨以示對逃獄者的警示,讓其他犯人不敢妄動。

  唐七是后來聽說此事覺得蹊蹺,然后推斷出來人是為了和當時隔壁監室的二俅串供。

  這樣才去提審的趙天賜,并從他的供述中,得出于奇正嫌疑最大的結論。

  事實上唐七本人并沒有對趙天賜動刑。

  但現在公堂之上,這些話都沒辦法解釋,現在自己落得個“誘供”、“逼供”的嫌疑,真的是黃泥巴掉進褲襠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張有德正色說道:“趙天賜,現在這公堂之上,上有天日昭昭,下有眾目睽睽。你有何隱情,只須說實話,本官為你做主!”

  “青天大老爺啊!”趙天賜一下子哭嚎起來:“我越獄被抓后,這位官爺找到我,說要我承認之前就跑過一次,結果被外面的人堵回來了。并要我指認一個叫于奇正的人,我不肯。他就…”

  “等等!”張有德喝道:“你的意思是說,并沒有之前你跑過一次,被三個人堵回來那件事?”

  “沒有啊!大人您想想,我要是之前能跑,我還回來干什么?再說了,就算有人當晚把我堵回來了,我第二天還是能跑的呀…”趙天賜泣不成聲。

  張有德的眼光變得無比嚴厲,轉而望向唐七。

  唐七昂首挺立,絲毫沒有畏懼的表情。

  張有德對著堂下的群眾緩緩開口說道:“各位鄉親請放心,獄內殘暴虐待犯人之事,本官一定追查到底。”

  唐七現在明白了一件事,張有德是要拿自己當替罪羊了。

  想到這里,心里暗暗冷笑一聲:我唐七也不是這么容易背鍋的。

  張有德繼續說道:“不過,那件事要另外立案處理。當前咱們還是先審于奇正一案。本官絕不能容忍,無辜的人在牢中多呆一刻!”

  張有德這話說得正氣凜然,堂下百姓也深表理解。

  如果說現在將牢內逼供一案混為一談,那么于奇正作為當事人,肯定得先押回牢里。

  兩案分開處理,那么無罪的于奇正就能當庭釋放。

  即便以后再審牢內逼供案,也是以證人的身份出席。

  見大局已定,張有德朗聲說道:“依據本朝律法,以及相關人證,現在本官判定…”

  唐七高聲喝止道:“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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