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慕林與蕭瑞兩人才打情罵俏了兩句,那邊廂文氏就打發丫頭來喚他們過去吃臘八粥了。
謝慕林高高興興地拉著蕭瑞的手去了上房,文氏瞧見,輕咳了一聲,還沒說什么,臉就先微微紅了。
謝映容這些天一直跟在嫡母身邊獻殷勤,找盡一切機會顯擺自己的能為,如今瞧見二姐謝慕林似乎做了違禮之事,便忍不住開口了:“二姐姐,你跟蕭公子還未成婚呢,在人前還是收斂些吧,免得叫下人看了去,笑話你不知羞。”
謝慕林瞥了她一眼,笑笑道:“我倆是正經未婚夫妻,在自個兒家里,就算行動間稍稍親近一點兒,也沒什么見不得人的。長輩們,兄弟姐妹們,還有丫頭婆子們都在呢,怕什么人看?我們自個兒大大方方地,不怕旁人小雞肚腸。若有人想嚼舌頭,就只管由得他們去。”她回頭沖蕭瑞飛了一個眼色。蕭瑞笑得象朵花似的,自然只有贊同的份。
謝映容被噎了一下,卻不敢多說什么。文氏還在呢,她打趣兩句倒罷了,真懟上了嫡出的姐姐,萬一叫嫡母記恨了怎么辦?只是她嘴里不說,心里卻忍不住發酸:大姐的未婚夫遠在京城就算了,二姐的未婚夫三天兩頭地上門陪二姐說話、討二姐歡喜,自己的未婚夫也上了門,卻連自己一面都不肯見,只顧著討好岳父去了。她這也叫定了親么?怎的她的未婚夫就沒有二姐的未婚夫那般溫柔小意會哄人?!
謝慕林不知道謝映容在發什么酸,她也就是拉著未婚夫跑一小段路罷了,并不是真的要給家里人塞狗糧,因此進了屋后,也就自然而然地分開了手。她們姐妹幾個要在里間圍坐一張小圓桌吃臘八粥,蕭瑞則在外頭陪未來岳母文氏和大小舅子們,頂多再添一個大金姨娘罷了。做姐夫的是不可能跟大小姨子們坐在一處的。
謝慕林時常能見心上人,倒也不在乎這一時半刻的分離。今日的臘八粥熬得很好,是根據謝家祖上傳下來的方子,由謝慕林進行了一定的改良,傳到北平謝家后,又叫文氏根據本地的風俗稍作修改,才定下了最后的配方,各種干果、果仁種類豐富,味道也調得剛剛好,火候足了,吃著口感軟糯香滑,甜而不膩,叫人吃了還想吃。
謝慕林細細品味著,覺得日常吃這個做個早飯宵夜也挺好的。幾位姐妹都大感贊同,就連一向愛跟姐妹們唱對臺戲的謝映容,也不提一個“不”字,反而細細打聽這粥都放了什么配料,好暗暗記起來,將來嫁到萬家后,拿來討好公婆丈夫小姑子。
外間的蕭瑞吃著粥,也覺得極好,奉承了文氏許多話,直說這粥很象他小時候最愛的味道,據說是義母蕭明珠蕭大小姐想出來的獨門配方,他的姨娘李瑤枝一年也就熬這一回罷了。他不想給姨娘添麻煩,從不要求她多熬幾次,離家后也就沒得吃了,如今姨娘出了家,更不必提。至于燕王府里的臘八粥,是歷代燕王妃流傳下來的配方,現任燕王妃岳氏又根據自己的口味做了改良,跟他愛吃的味道有不小的差別。他惦記著想要再吃一回這個味道的臘八粥,已經惦記了許久。
文氏聽得歡喜,又對他生出幾分憐惜之心來:“好孩子,你既然愛吃我們家的臘八粥,回頭就帶一罐子回去,什么時候餓了,叫丫頭小廝熱一熱就好了。回頭我再把粥的方子給你,你幾時想吃了,只管吩咐底下人做去。這不值當什么,別跟我們客氣。”
蕭瑞嘴甜地說:“多謝岳母了。小婿就算跟別人客氣,也不會跟岳母外道的。只是方子就不必了,不同的人熬出來的粥,即使配方相同,味道也是不一樣的。這個味道,除了我姨娘,也就只有岳母這兒做得最地道了。我什么時候想吃了,只管到家里來叨擾就是,岳母可別嫌我煩。”
文氏怎會嫌他?自然是樂呵呵地答應下來了。
謝顯之只覺得未來二妹夫與自家親近,除了高興,并不覺得有什么。小弟謝涵之正埋頭吃粥,根本就沒怎么關注嫡母與二姐夫在說些什么。只有謝謹之與謝徽之,心中深感一言難盡。兄弟倆對視了一眼,都覺得自己身上冒出了不少雞皮疙瘩。
然而文氏這會子正看女婿順眼呢,哪里會顧得上兒子們的表情?她還吩咐馬路遙家的,多備一份臘八粥,給慈云庵的靜明師太送過去。雖說慈云庵定然也熬了自家的臘八粥,但既然蕭瑞說謝家的粥味道與蕭大小姐生前時搗鼓出來的方子相似,那就給靜明師太也送一份好了。
文氏聽說過燕王府“泄露”出來的蕭瑞身世版本,知道蕭明珠大小姐才是他的生母,蕭大小姐的心腹大丫頭李瑤枝姨娘——也就是如今的靜明師太——其實是他的養母。但蕭瑞明顯習慣了把后者視作生母,只愿意認前者為義母。文氏不打算勸他改口,只在心中更添幾分憐惜之意——這個孩子若不是生來不走運,又叫親人隱瞞了真正的身世,又怎會受了這么多年的苦?
雖然老天有眼,終究叫他認祖歸宗了,但過去這些年所經歷的一切,卻都已經發生過了。如今生母早逝,義母出家,嫡母雖慈愛,畢竟陌生了些。孩子心里不知有多苦,卻沒法說出口,只能悶在心里。自家跟這孩子結識多年了,他又成了自家的女婿,在生活瑣事上,自家能多關照些,就多關照些吧…
蕭瑞也不知是否清楚未來岳母的想法,只在文氏面前一直維持著乖巧孝順的好女婿形象,還再三謝過文氏給靜明師太送粥,又道:“師太如今在庵里過得挺自在的,我三五天過去瞧她一回,她還勸我不必去得太勤呢,說是王妃與瓊葉姑姑把她照看得十分周到,沒什么可讓我操心的,叫我專心辦差事,多多幫襯父王。我本想今日過去磕個頭,她昨日去趁著王妃派人給她送東西的時候,特地給我捎話,叫我不必過去了。我心里多少有些委屈,但又沒法跟人說。還是王妃體恤,特地給我安排個差事,叫我去驛站陪京里來的那位欽使說說話,叫我能趁機出府走走,順道去慈云庵門外給師太磕個頭,又不必驚動了她。”
文氏嘆道:“王妃一向寬厚,最是慈和恤下的。”
謝映慧在里間抬起頭來,稍稍提高了聲量:“二妹夫,你這是見過京里來的那位公公了?他有沒有說起京中最近情勢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