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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六十七章 信

  宛琴在進屋前就把銀杏打發出去了,但因為全副心神都放在袖袋里揣的那封信上,她沒有留意女兒跟在自己身后進了門,又把門給反手關上了。她還以為那是銀杏離開前順手為之。

  宛琴緊張地用顫抖的右手掏出了那封信,撕了三回才撕開了封口,還差點兒把整個信封給從中一分而二,幸好沒有撕壞里頭的信,她還能把信抽出來,完整地看完里頭的內容。

  看完信后,她整個人都有些木了,過了好一會兒才想明白羅娘子在信里說的那些話是什么意思。

  有一件事是她先前所不知道的,那就是曹家派到外地去打探消息的耳目們,并非個個都是承恩侯府出身。從前曹家二房與承恩侯就是一個鼻孔出氣,所以向來不分你我。事情就是這么巧,綺羅坊其實是二房的本錢,二房的產業,羅娘子從前是承恩侯府的丫頭不假,但她男人羅掌柜卻是二房門下的伙計,跟曹二太太娘家那邊關系更親近些。

  曹文泰用人的時候,估計沒怎么把大房、二房之間的差別放在心上,反正他自打出生,就沒有過使喚不了二房的人的時候。曹二爺夫婦事事都遵照長兄長嫂的意思去辦,最是忠誠親近不過了,哪里還用得著分兩家?

  可真正在曹家二房名下的產業里辦事的人,卻不可能象曹文泰這般心大。

  曹二爺出了事,曹家二房能不能安然度過這一劫,猶未可知。萬一曹二爺最終的下場不妙,家里也被抄家流放什么的,曹二太太與一眾兒女們還有機會在承恩侯府的關照,繼續過著衣食無憂的生活,那些下人與經營產業的伙計們,可沒有那么好的運氣。除非是特別優秀,能讓承恩侯府出面去保的精英,否則誰會把他們當一回事?運氣好的,還能保得性命,只是丟了身家產業;運氣不好的,性命保不住,連帶一家大小都是為奴為婢的下場。曹家二房門下的這些人,也是過了多年好日子的,怎么可能甘心接受這樣的結果?

  所以那日羅娘子從萬家打聽得主家出事的消息,之后便借口躲開萬太太的刁難,逃離北平,其實是夫妻二人跑去天津那邊,找當地的同事們打聽情況了。他們得弄清楚,曹二爺的處境到底有多糟糕,是否會牽連到他們這些遠在外地的人手?

  天津那個曹家耳目駐點的人并非二房門下,跟羅掌柜還有些小矛盾,很不客氣地告訴他們,曹二爺確實情況不妙,至少也是個抄家流放的下場,丟了性命也不是不可能的。當然,他選擇為承恩侯府做替罪羊時,就已經安排好了,他的妻兒自有長房與曹后庇護,出嫁的長女曹文鶯那里,女婿也是可靠的,承恩侯更許諾會拿出一份利益跟親家江侍郎做交易,確保曹文鶯在夫家生活無恙,也不會受到苛待為難。但曹二爺能做到的就只有那么多了,除去他妻兒的貼身侍從,其他的仆人與產業的人手,他都無能為力。承恩侯府或許會接手一部分人,但不可能人人都有份。

  承恩侯府接手的人手名單里,其實也有北平城里的綺羅坊這一處。不過重點是產業而不是里面負責經營的人。若要避免旁人查曹家二房時,查到綺羅坊頭上,羅掌柜這位明面上與曹二太太娘家有親的管事,就是一個必須解決的大破綻。

  天津那邊的人卻勸羅掌柜夫妻,既然得罪了萬太太,又叫人誤會與林家扯上了關系,隨時都有可能會被心懷不軌的小官小吏們盯上,連人帶鋪子都一并賠進去。與其冒著風險回北平城,倒不如借著這次萬太太生事的機會,借口說要避禍,把手里的鋪子“賣”給別人,帶著銀子躲起來算了。

  綺羅坊易主,從前的生意可以照做,從前的人脈也可以繼續起作用,但明面上與林家、曹家都扯不上任何關系,大家都安全了。而羅家夫婦可以在天津一帶某個隱秘的莊子里躲上一年半載的,確保外頭無事了,再改名換姓,重新出來活動。哪怕朝廷查抄曹家二房,查到了他們夫妻頭上,他們也不怕。

  可羅掌柜夫妻卻沒那么天真。到這時候,他們清楚地看到了曹家長房與二房之間還是有區別的,并非親如一家。承恩侯府可能會因為他們這處據點的重要性,想辦法保住綺羅坊,但不可能讓二房的人手繼續留任重要的據點。倘若他們真的覺得,羅掌柜的身份可能會暴露綺羅坊的真面目,那誰又能保證,承恩侯一家不會用滅口的法子處理后患,而是僅僅做一場戲,給綺羅坊換個新主人,然后就安然放走羅家夫妻呢?若真有心放人,又何必要求他們在一處隱秘少人前往的莊子里躲上半年?半年后,等待他們夫妻的,到底是新生活,還是滅口?

  就連曾經在承恩侯夫人院子里當過差的羅娘子,都不敢相信舊主,更何況是感情上本就偏向曹家二房的羅掌柜?

  他們借口要回北平處理賬目上的事,好為易主做準備,但回到北平后,就迅速投靠了徐夫人。雖然徐夫人在很多人眼里,都是失勢的寡婦。但在北平這個地方,關注她的人還是不少的,燕王府在明面上也會庇護她一二,不會讓她隨便在外頭受些不三不四的人的氣。一旦外人認為綺羅坊已經是徐夫人的產業,那么再有任何人施計“奪產”,燕王府都會出手的。曹家目前雖有算計燕王府之心,卻還不敢與燕王公然為敵。羅家夫妻認為徐夫人這個臨時靠山,還是挺管用的。

  羅娘子并沒有在信里說明他們夫妻是如何獲得了徐夫人的青睞,但她坦然向宛琴述說了自家目前的處境,卻是要向后者證明,承恩侯府并不可靠,為他們辦事,是得不到大好處的,反而有可能連性命都保不住,自己出了事,上頭的人絕不會保自己,只會想著如何從中盡可能謀利。連曹二爺這樣忠心耿耿的親兄弟,承恩侯都能說棄就棄,他們這些小嘍啰,又憑什么覺得自己會例外呢?

  羅娘子在信里對宛琴說了許多直白的話,最后才終于說出了自己的目的:她希望能通過宛琴,聯系上謝璞,再聯系上燕王。他們夫妻倆知道許多曹家私底下見不得光的事,希望能利用這些消息,為自家換取今后的太平安康。

  畢竟徐夫人也只是個臨時的靠山而已,勝在上手快,但實際上也是個泥菩薩,不能長久的。

  偏偏她與燕王夫婦又不大和睦,令投奔她的人借不上燕王府的力。

  所以,真正想要擺脫麻煩,羅氏夫妻還是要把主意打到燕王頭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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