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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五章 戳穿

  當晚船隊停靠在了一個小鎮邊上的碼頭邊。因為遇上逆風,他們沒能在天黑前趕到下一個大港口淮安,不過這個小鎮也足夠所有船只進行補給了,不足的部分,可以等明日趕到淮安再添上。

  謝慕林趁著張羅晚飯的時機,找到謝徽之打聽了一下楊家人的事。謝顯之與謝謹之都去燕王的船上求問明日的行程安排了,還要時不時應酬找上門來的其他同行官員或客商,暫時抽不出空來。

  謝徽之一邊吃著二姐塞給自己的水果,一邊吐嘈楊大老爺:“那老頭子真個是咱們二叔祖年輕時候的摯交好友么?感覺壓根兒就不象是一路人!咱們二叔祖是多么有才華又清正的溫文君子呀,他看起來就象是個在名利場中汲汲營營,已經利欲熏心的庸常貨色!明明楊姑父這幾年越發不成個人樣,他不好生教導這個侄兒,反倒拿些婦道呀三從四德之類的道理來教訓梅珺姑姑,還拿死去的二叔祖說事兒,說姑姑違背了二叔祖生前的遺愿。梅珺姑姑沒有當場罵回去,真的已經很給面子了!”

  不過,謝梅珺是沒罵楊大老爺,卻轉頭去罵了他那一個插嘴附和的妾,因為這種跟親家會面的場合,是沒有妾出頭露臉的規矩的。宋氏也站在了女兒這一邊,跟楊大老爺直言,當初丈夫謝澤川是盼著女婿能與女兒和睦度日,好生把竹山書院經營好,而不是讓女兒只能攀附女婿過活,協助女婿接掌竹山書院。

  楊意全這個女婿,從頭到尾都只會成為過渡時期的代山長而已。

  謝澤川當年并不是很滿意這個女婿,但看在多年好友楊為思的請求份上,再加上楊意全當時看起來也還算老實,與謝梅珺相處得不錯,才會答應這門婚事的。他更寄希望于女兒女婿可以生下出色的繼承人,若是不行,哪怕將書院交給族中血緣較遠的子弟,又或是毫無血緣關系的晚輩學生,也好過讓它毀在無才無德的血緣后輩手里。

  既然連親外孫都不一定能繼承竹山書院,楊意全這個女婿又算得了什么呢?

  宋氏直接點明了楊大老爺當年促成侄兒與謝梅珺婚事的用心,也坦言謝澤川其實并不是看不出他的想法,只不過是覺得楊意全還算老實,也有一定的才華,跟女兒還能相處融洽,才會答應這門婚事的。若錯過這個人選,謝澤川覺得自己不一定能有足夠的時間和精力,再為女兒挑選一個樣樣都好的夫婿了。湖陰縣畢竟不是什么繁華大城,青年才俊總是有限的,他又不方便離開到外地去尋找,書院里適齡的學生,不是早已定親或成婚,就是有各種各樣不合適的理由。好不容易挑中一個李昌升,對方不但不領情,還差點兒壞了謝梅珺的名聲。

  楊大老爺的小心思被戳穿了,再也沒有了跟宋氏頂嘴的底氣。謝謹之又在一旁拿話敲打,提了幾回自家父親謝璞的高官厚祿,以及深受燕王器重的事實。謝璞跟楊大老爺并沒有多深的交情,又離鄉已久,若沒有宋氏和謝梅珺這一層關系,是斷不會對楊大老爺有多少敬重的。他固然已是被權臣逼迫出走京城的失敗者,可這個失敗者還有著三品的官職,還有一位實權親王做靠山,想要跟一個小小的同知過不去,誰也攔不住。楊大老爺若沒有攀上曹家或哪位實權貴人的本事,就不要對著謝璞的親眷口出狂言。

  謝謹之說這些話時,無論是宋氏還是謝梅珺,都沒有開口阻攔。楊大老爺卻知道謝謹之其實是謝家二房的嗣孫,既然宋氏母女擺出了這個態度,他以往用來拿捏侄媳的東西,便全都不復存在了。他只得改了態度,變得親切和藹又透著幾分客氣與恭敬,就象是在面對揚州城哪位背景深厚的上官家的妻兒那樣,不再擺出長輩的架子來耍威風。

  他還順便斥責了那個附和他說話的妾室,扇了她一個耳光,罵了一通,假裝一切都是她的錯,是她對親家無禮了。他身為家主,處罰了犯錯的人,一切不愉快便可以當作沒有發生過了。

  楊淳與謝顯之震驚地看著他這套厚顏無恥的操作,謝謹之淡定地與謝梅珺一同平靜接受了。宋氏則從頭到尾都沒露出異樣,也當作之前的不愉快沒有發生過一般,轉換話題,提起了讓謝梅珺與楊意全徹底和離,楊淳楊沅兩個孩子與楊家斷親的事。

  楊大老爺當然不情愿了,可宋氏直言二皇子與林家一脈眼下的不妙處境,以及楊大老爺目前的頂頭上司就是走了林家的關系,才謀得揚州肥缺的事實。鎮江知府已經先一步倒了臺——她沒提這是因為自己告了狀的關系——什么時候會輪到揚州呢?倘若楊大老爺跟上司關系太好,受了連累的話,牽連到她兩個外孫的前程就不好了。此時斷了親,最好連姓氏也一并改了,與楊家再不相干。日后就算楊家被抄家流放,楊淳楊沅兄妹還是安好的,楊家怎么也能保住一絲血脈,不至于斷了香火。

  謝徽之偷笑著對謝慕林道:“我估計二叔祖母心里也是一肚子的怨氣,不過是不想失了儀態,才沒發作罷了。可她當著楊老頭子的面,把話說得這么狠,分明就是生氣了。楊老頭子當時臉色可難看了!又不能說咱們家的人是在撒謊。鎮江離揚州才多遠?鎮江知府出事的消息他肯定也聽說了,只是不清楚原委罷了。倘若二皇子與林家真的不行了,他想法子劃清界限都來不及,哪里還顧得上別的?!

  “他勉強答應了梅珺姑姑和離之事,只是還咬緊了牙關不愿意讓淳哥他們斷親改姓,估計還想著等脫身之后,再重新纏上來呢。二叔祖母也不跟他啰嗦,能和離就先和離了吧,別的咱們另想法子也行,就當場問他討要了親筆書信,免得他回頭后悔了不肯辦事。他那些妾啊庶子啊都有些亂起來了,在咱們面前還能沉得住氣,等回家之后,怕是就立刻有人會嚷嚷著要分一部分財物逃走隱匿,以防萬一了吧?”

  謝慕林對楊大老爺的家庭內部紛爭不感興趣,只問謝徽之:“嗣祖母真的有辦法解決楊淳楊沅的戶籍問題嗎?如果楊家真的出事,牽連到他們,不是一句斷親,就可以解決的吧?”謝梅珺的問題反倒在其次,和離之后就不與楊家相干了。可楊家兄妹卻很麻煩,楊沅還可以外嫁,楊淳總不可能給人做上門女婿吧?

  謝徽之想了想:“應該還好吧?等咱們到了北平,父親總能想到法子的。大不了給他們在湖陰老家報個病亡,銷了戶,然后在北平入籍?二叔祖母原也是北平人呀,她還有親族在那兒呢,還怕找不到地方安排兩個孩子?最差也不過是改名換姓,官面上不能認梅珺姑姑做娘罷了。”

  謝慕林想想也是,遂安了心,好奇起另一件事:“楊大老爺跟林家的官員都合伙干了些什么?林家倒臺,他的下場會這么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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