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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老太太不是興許會想要搬回謝家大宅去住。
她是當然很想要搬回謝家大宅去住。
得到消息的謝老太太,連大伯子謝澤山與夫家宗族小輩謝謹昆的存在都顧不上忌諱了,帶著孫女兒謝映容,以及大丫頭珍珠,直接雇了車,往貢院西街的小宅趕過來。
她見到兒子謝璞,說的第一句話就是:“聽說咱們家的宅子還回來了?我們什么時候搬回去?!”
謝璞只好向母親解釋,他馬上就要出發去北平赴任了,實在沒功夫搬家,文氏等人也預備著要回老家去,此時改變住處,太過麻煩,因此他們只打算回舊宅子收拾整理一番,留一兩房家人在金陵城看宅子就算了。
謝老太太立刻反對:“這叫什么話?!從前咱們家丟了宅子,想在京中長住,就得花錢另行租房,也就罷了。如今自家宅子都還回來了,我們憑什么還在外頭繼續住著?那不是白花錢么?!有自家的好宅子不住,非要搬到外頭去,花錢住那些小門小戶的地方,你真是昏了頭了!搬家有什么費事的?你們統共也沒幾件行李,雇一輛破車,什么都拉完了。你和你媳婦孩子要趕著出遠門,不想搬回去,那沒關系,我搬回去就得了!”
謝老太太表示家里不如從前富裕了,她也不想給兒孫們增加負擔,所以不用兒子花錢幫她租外頭的房子了,她回老宅子住就行。正好那里衣裳鋪蓋日常用品什么的樣樣齊備,她連買東西的錢都省下了,家具也有,搬回去住比留在承恩寺后街更省事。只是舊宅子地方太大了,她身邊通共也就是兩個丫頭兩個婆子侍候,怕是忙活不過來,需得兒子幫忙,把從前的舊仆召回來服侍她。
謝璞費了那么大功夫,才把家中的下人打發了,只留下忠心可靠的人,怎么可能又把打發掉的人召回來?雖然當中興許會有老實肯干的,可難保不會有曹家的奸細。況且他本來就不打算讓家里人繼續留住大宅了,當然也不會為了打理大宅,就專門去買一大批仆從。
他想要勸說母親,打消回大宅住的念頭。她如今住的小宅其實條件不錯,清靜又舒適,離著承恩寺近,她也有地方可以消遣,生了病,還有高明的僧醫來診治。
住回大宅,雖說居住條件可能不錯,可一來那么大的宅子,只住了幾口人,太過冷清了,沒有足夠的家丁護院,也難保不會有小偷地痞摸進去,太不安全;二來,大宅子要維護到能長期住人的地步,費的人力、財力都不是小數目,目前謝家只是拿回了宅子,并沒有拿回產業,僅靠二房的那些小鋪子小莊子的收入,養不起這么大的宅第園子,還是封起來比較好。
謝璞勸得苦口婆心,覺得自己的想法十分有道理,可無奈謝老太太根本聽不進去。
她實在是太想念過去的富貴生活了。這將近一個月的時間,她認為自己吃盡了苦頭。倘若謝家實在沒有條件,她勉為其難地,也就忍受下目前的清苦生活了。可謝家明明拿回了大宅,手上又不是沒有銀子,更不是沒有下人,為什么她還要苛待自己呢?!
兒子馬上就要赴外任,媳婦孫子孫女們都要拋下她老人家,跑回老家去了。她一個人孤零零留在金陵城中度日,本就夠可憐的了,兒子還不許她住進自家的宅子,還有沒有天理?!
謝老太太放聲哭罵:“你這個不孝子!你還有沒有良心?!我十月懷胎生下你,受了多少罪?你爹死得早,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到這么大,供書教學,讓你能一路科舉考到進士,又做了官。我不過是想享幾年清福罷了,你這都不肯答應!我活這么久做什么?還不如跟著你爹去了,也免得受這個氣——”
謝璞頭痛欲裂。
眼看著老娘的哭聲快傳出圍墻去了,不定什么時候,就會有人上門來打聽老太太嘴里的“不孝子”是誰,謝璞實在不愿意蒙上這等壞名聲,只能無可奈何地讓了一步。
他答應讓謝老太太搬回謝家宅子里,住進老太太本來的住所金萱堂。那是個三進的院子,位于謝宅西南面,離大門倒也不算遠。院中有小廚房、小花園,后院還有一個水井。若是謝老太太帶著孫女丫頭婆子們搬進去住,哪怕把謝宅其他地方都封了,光靠這一個三進的院子,也足夠生活了。
謝老太太目的達到,立刻就止了淚,重新換上和氣的表情,認真與兒子商量,要如何給家中增添人手,是買人,還是雇人?亦或是把從前的舊仆和佃戶子弟招回來算了。
謝璞不置可否。買人要花錢,錢從何來?舊仆大都不是發賣便是遣散了,去了曹家那邊的,又如何靠得住?他可不打算把母親的安危送到曹家人手中。至于佃戶子弟,田莊都沒拿回來,他憑什么使喚佃戶家的人?
實在需要添人手,他更傾向于雇人。反正收拾宅子,粗活隨便找個靠得住的中人,請幾個人來干就行了,細活自然是家里人動手。謝宅里還有不少值錢物件呢,不可能隨便就交給陌生人處置了。等忙過這一段,家里不再需要那么多人手時,就可以把雇來的人打發掉,等需要時再雇就是。
謝老太太咂巴咂巴嘴,有些嫌棄雇人不夠氣派,但想到家里確實缺銀子,她也就勉強接受了:“行吧,這些瑣事我也懶得操心。你趕緊叫人收拾房子,我好盡快搬回去住。家里如今算是雨過天青了,趁著拿回了宅子,我們也可以請一次客,告訴京城上下,我們謝家又起來了,省得那些不知道的人,狗眼看人低地給我們臉色瞧!”
謝璞一聽便知道有內情,他也懶得縱容母親的虛榮心,直言道:“好好的辦什么宴席?辦了又請誰來赴宴?從前與母親交好的那些達官貴人,不過是看在曹家面上。如今您想繼續與他們結交,只怕是不成了,只會自取其辱,這又何必?兒子馬上就要赴外任,母親還是別再多事了吧。有辦宴的銀子,還不如給您老人家多買幾樣補品呢!”
謝老太太撇撇嘴:“辦個小宴,能花多少銀子?就算咱們如今跟曹家不是姻親了,你也是個三品高官,哪里就比人差了?不靠著曹家,也有的是人樂意與你交好。到時候你在京城也算有了盟友,即使在外任上,出事也有人幫你說好話。我這不是見你吃了一回大虧,才想要彌補彌補的么?”
謝璞表示心領了,但真的沒必要。他在京城并不是沒有人脈。
謝老太太知道他指的是宋家的故交,不忿地哼哼兩聲:“你不領情就算了,不過請客還是有必要的。我近來也新結識了不少朋友,家里宅子回來了,正好請她們到家里坐坐,也叫她們瞧瞧,什么是三品高官之家的氣派!省得她們總以為,我住在一進的小院里,即使有個三品的兒子,也是個破落戶…”
謝璞閉上雙眼,再次感到頭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