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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相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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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璞請了無因大師來給謝老太太診脈。

  雖說無因大師時常與達官貴人家的女眷打交道,人還是挺有眼色的,可一來謝老太太不曾暗示過他什么,雙方沒有任何的合謀;二來,謝家如今的境況,無因大師也是聽說了的,不是有權勢的人家,他也犯不著委屈自己去遷就別人,所以,出家人就不打誑語了,有事說事兒。

  他直接告訴謝璞,謝老太太多年來進補充足,也不缺太醫、名醫調理,身體大體上還是挺健康的,有些風濕、氣虛之類的小毛病,也都不算嚴重。不過人年紀大了,身材又有點小胖,還是應該多動一動,別老在屋里坐著、躺著,只一味進補。補得過了,對身體沒有好處。

  至于謝老太太暈倒的原因,無因大師沒診斷出來。他就差沒有明說謝老太太眼下并未暈倒,只是在“閉目養神”了。

  聽了他這話,謝璞怎么想還不得而知,謝老太太早已經心中咬了無數次牙。

  她想不明白,從前一直很機靈很有眼色的無因大師,怎么今日忽然變得蠢鈍起來?她明擺著就是在裝暈,他難道就不能裝一回瞎么?別說他一個僧醫了,謝家從前請來的太醫也好,尋常大夫也罷,看到她暈倒,都會配合地說些含糊其辭的話,絕不會當面揭穿她的!

  其實無因大師已經很給面子了,他一直裝作沒看見謝老太太雙眼緊閉的臉上那種種神態變化。謝老太太沒發覺自己已經露了餡,旁人卻不是瞎子。

  無因大師最終含糊地下了個結論,表示謝老太太會暈倒,可能是一時“急怒攻心”。

  謝璞也順水推舟地接受了這個結論,嘆氣著表示,他遭人陷害入獄,妻子曹氏忽然提出和離,還帶走了謝家絕大部分的財產,蒙族人親友相救,他終于脫困了,可財產回不來,前妻也不肯歸還兒女,老太太受不住打擊,這才氣得暈了過去。

  權貴勢大,他雖然氣憤不已,奈何卻無能為力。

  無因大師含糊地說了幾句佛謁,勸謝璞看開些,也讓他勸謝老太太看開些,便去開方子了。

  當然,開的是太平方,謝老太太吃也罷,不吃也罷,都對她身體沒什么壞處。

  無因大師沒有多嘴,但跟著他來充作藥僮的兩個小沙彌,雙眼都露出了好奇八卦的目光。

  承恩寺這種時常會有官宦人家女眷往來的大寺廟,城中的各種小道消息,也是僧人們外快的一大來源呢。新方丈無虛大師管規矩管得嚴些,卻不會禁止寺中僧人們用些小手段去掙香油錢,只要他們別明確地指名道姓,得罪相關當事人就可以了。城中寺廟那么多,承恩寺也需要一點特色,方能吸引眾多信眾前來呢。

  至于無因大師離開后,謝老太太用了多久時間才“醒轉”,又如何鬧著不肯吃藥,如何再裝病裝暈,逼兒子謝璞松口讓步,這都是后話了。

  前來承恩寺燒香拜佛的官家女眷們,倒是從寺中僧人處,打聽到了些謝曹兩家恩怨糾葛的內情。諸如謝家財產下落之謎,曹氏緋聞真相,曹家忽然對妹婿發難的原因…等等等等,都是時下城中熱議的話題。太太奶奶們挺好奇的。

  于是,這些中層官宦人家的女眷們,便知道了謝璞遭人陷害后,曹氏未能同甘共苦,反而落井下石地要求和離,還卷走了謝家的大部分財產;當謝璞無罪獲釋后,她還不肯回歸,也不肯歸還財產,甚至扣下兩個孩子,不許他們見父親。她與方聞山的緋聞尚不知真假,但她做過的事,又哪里象是個堅貞、賢良、慈愛的好婦人?

  曹氏這些所作所為,都跟眾女眷們一直以來所信奉的道德觀念形成了沖突。曹氏以往的“賢名”,忽然間就變成了笑話,仿佛一個全無道德的婦人,靠著娘家的權勢,硬往自己臉上貼金,欺騙世人,卻終于露出了真面目。

  中層官宦人家的女眷,自然不敢當面指責權貴人家的女眷如何如何,可這并不妨礙她們在私底下嚼舌。在曹家還未察覺之前,曹氏的名聲,慢慢地就在京城官眷圈子中,變得臭不可聞。人們開始羞于與她為伍,見到她,也是敬而遠之,背地里更是提都不屑提。曹家又不是只有一個曹氏在,人家要巴結,也犯不著巴結一個聲名狼藉的外嫁女。萬一跟她走得近了,連累了自己的好名聲怎么辦?

  曹氏還不知道自己的名聲越來越糟了,謝璞面對母親謝老太太的鬧騰,也漸漸失去了耐心。他不明白母親到底有什么可鬧的。難道她寧可留在京城,面對曹家隨時可能會出手的刁難,也不愿意回到老家去么?

  謝家的財產,也不是他想要回來,就能要回來的。謝老太太最清楚曹家的權勢有多大,何苦逼迫無能為力的兒子?

  謝璞為了母親頭痛不已,但他從頭到尾都沒有過改變想法的念頭,依然堅定地向謝澤山表示,一定會送家眷回鄉去。

  謝澤山反倒勸他不要強求:“你母親年紀也大了,她若實在不習慣湖陰縣的生活,你逼她也沒用。只是謹之他們幾個孩子,將來想要安心讀書,留在京里是不成的,還是要送回去的好。我已經跟你二伯娘商量好了,等他們回到老家,只要身體沒有大礙,立刻就可以進書院讀書。竹山書院如今有幾位大儒,在江南很有些名氣,別家子弟想去求學,書院還未必會收呢。”

  謝璞點頭:“待吏部的任命文書一到,侄兒就把家眷送回去。到時候還要請大伯父多多照應。”

  謝澤山又問他:“素敏如今是你唯一的正妻,你上任時,不打算帶她一塊兒去么?不是我說你,你與她夫妻分離多年,好不容易沒有旁人妨礙了,正該好好團聚才是。她這些年在你母親與曹氏手下吃了不少苦頭,你當多彌補一下的。”

  謝璞嘆道:“侄兒何嘗不想夫妻長久相聚?可是侄兒這回外放,分得的不可能是什么肥缺。母親不會跟著去受苦,素敏若跟著侄兒上任,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又該如何是好?侄兒只能留她下來照看全家了。不過,這回侄兒本來也不打算帶女眷去的,只需有幾個得力又可靠的下人隨侍便可。”

  謝澤山聽得直搖頭:“你家里的孩子,有我與你大伯娘、二伯娘呢,你還怕沒人照應他們?只是你母親…罷了,她不肯與我們在一處過活,我們也不想再看她的嘴臉。你也不必多勸,依我看,素敏很該帶著孩子們回老家去孝敬孝敬你二伯娘。你母親若真想留京,就由得她去吧,留一個妾室照顧她,再有幾個可靠的下人,也就夠了。等到她吃了虧,就知道回老家的好處了,到時候自然不會再鬧騰。”

  謝璞猶豫。難道他只能用這個法子了嗎?可是母親堅決拒絕還鄉,他總不能把人綁了送回去吧?那就太不孝了。

  他真的要…冒母親被曹家人為難的風險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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