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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目瞪

  曹氏看著窗外隱隱有些騷動的官兵,面色發青。

  她心中始終有著不安,如今這不安似乎又擴大了些。

  錢媽媽面帶憂色,上前低聲道:“太太,這只是暫時的。方將軍一定會想辦法,不會讓太太受委屈!”

  曹氏咬了咬牙:“一時的委屈又算得了什么?我原也沒打算在這屋里住下去,要緊的東西,我早就送回平南伯府了。可我受了委屈不要緊,他們遲遲沒有搜到那封信,謝璞的案子要如何了結?這場戲…我們又要如何唱下去?!”

  錢媽媽欲言又止,卻又無言以對。她也不過是個宅門里的管事婆子罷了,面對這種困局,又能想出什么好法子來?

  這時桂珍急步走來:“太太,已經再三搜過了,三姑娘身上沒信,金姨娘也沒有。就連三少爺,也是毫不知情的。琴姨娘和四姑娘、四少爺那里,倒還沒有查過,不知是否…”

  不等曹氏出聲,錢媽媽就搶過了話頭:“都什么時候了?哪里還顧慮得了那么多?該搜的就搜,正事要緊!還有上房其他能藏東西的地方,三姑娘碰過的地兒,你可都搜仔細了?”

  桂珍看了她一眼:“都搜仔細了。大少爺不在,我帶著人細細搜過兩回,少爺姑娘們都起疑心了,還是沒搜到!琴姨娘那里…她畢竟是太太的人,四姑娘四少爺又都病著,若是貿然去搜…”

  錢媽媽冷哼:“就算曾經是太太的人,如今宛琴跟了老爺,生了兒女,便難保她跟太太還是不是一條心了!我們可經不起那萬一,還是穩妥為上。”

  桂珍轉頭去看曹氏,曹氏沉默地閉了閉眼,這就是默許的意思了。桂珍再無言,低頭屈膝一禮,又退了出去,心中卻暗暗發涼。

  宛琴曾經也是曹氏面前最得重用的大丫頭,想要好姻緣,容易得很。可她因為忠心,要幫曹氏分文氏與金氏姐妹的寵,心甘情愿給老爺做了通房,生兒育女,一路隨老爺到任上,又幫太太傳遞消息。太太在謝家賬上做手腳,也少不了宛琴的助力。這樣忠心的婢女,如今錢媽媽一句話,說不信就不信了,親生的兒女病著,就要受下人羞辱,與金氏姐妹所出的少爺姑娘也沒什么兩樣。

  桂珍想想自己,只怕還不如宛琴當年得主人信重呢,日后等待她的,又會是什么下場?

  她如今正在幫主母做一件丑事,就算真做成了,日后順心如意、安享富貴的太太,會樂意她們這些清楚內情的舊人天天在眼前晃么?

  桂珍走了,錢媽媽繼續安慰曹氏:“太太放心,東西不可能忽然就消失不見了,必是被藏在了哪里。上房就這么大,三姑娘能到的地方也有限,饒她再狡猾,也逃不過太太的手掌心!事情很快就能解決,太太、少爺和小姐也能很快脫身。眼下不過是一時劫難罷了,劫難一過,便是萬里晴天了!”

  曹氏有些麻木地聽著錢媽媽的寬慰。這些話聽得多了,便習慣了,不會因為說得好聽就成為現實。

  方聞山那邊傳來的消息不妙,她與哥哥、情人定下的計劃受阻,這才是她正在面對的現實。

  她轉頭問錢媽媽:“顯之還沒出來?他跟二丫頭有什么可說的?他既然已經起了疑心,就沒想過來問我這個親娘么?”

  錢媽媽老臉一紅,忙道:“老奴已經為太太辯解過,大少爺也知道自己是多心了,又怎會多言?老奴讓他別惹太太傷心,大少爺純孝,自然是不會來擾您的。若太太擔憂,老奴這就去請他來,也省得大少爺跟二姑娘在一塊兒,胡思亂想。”

  曹氏把頭轉了回去:“罷了。你已露了馬腳,再跟他多說,只怕他的疑心會更重。讓他跟二丫頭說話去吧,一個病人又能知道什么?不過是顯之心中憂愁,想要找個人分擔罷了。”

  接著她又問女兒如何,錢媽媽忙叫來了侍候謝映慧的丫環,那丫環含淚回稟:“大小姐又發起熱來了,又說頭疼,吃不下東西,也喝不下水,方才又發脾氣,摔了杯子和點心…”還打了她。

  錢媽媽只命她好生侍候,便把她打發走了,回過頭來沖著曹氏干笑:“大小姐哪里受過這樣的委屈,一時心里不爽快,也是有的。回頭老奴再去勸勸。”

  曹氏嘆了口氣:“是我寵壞了她,也是我失策…早知如此,前兒府中宴客之前,我就想個借口,把她送去平南伯府避一避了。有她舅舅舅母在,她也不至于受這樣的罪。”

  錢媽媽啞然。這種事怎么可能呢?全家人都在府中宴客,謝映慧怎能缺席?為了要把謝璞的罪名釘死,他們主仆決不能引起他人半點猜疑!

  這時,謝顯之走出東盡間,大踏步朝西盡間的曹氏臥室走了過來。

  文竹目光閃爍地跟在后頭,與宛琴對視了一眼。

  謝顯之沒留意,他直接走到母親面前,面上猶帶堅毅之色:“母親,您就不要再瞞我了!父親這回遭人暗算,您是不是事先預料到點什么?您有心要幫他,卻拗不過舅舅舅母,是不是?怪不得您成日愁苦,一邊放兒子去打聽消息,一邊又不想跟兒子多提此事。兒子知道您心中為難。您放心,兒子已經大了,能為您分憂了。兒子一定會護著您和妹妹,不叫父親蒙受不白之冤的!”

  曹氏驚愕:“你在胡說八道些什么呀?”她不自在地躲開了兒子的注視,“你父親出事,我也嚇了一跳,怎會早有預料呢?你是不是也跟你妹妹似的發了熱,便說起胡話來?”

  錢媽媽干笑著去拉謝顯之的手:“大少爺,您身子弱,可千萬要保重才是。來來來,媽媽帶您去吃藥…”

  “我沒生病!”謝顯之甩開了她的手,“我也沒說胡話!母親不必再瞞我,我心里有數!舅母偏著娘家人,舅舅偏著舅母,這都是人之常情。我雖然心中難過,卻不會遷怒到母親頭上。母親心中愁苦,卻身不由己,無法忤逆外祖母和舅舅的意思。我若不懂得體諒母親的難處,豈不是枉做人子?!”

  曹氏強行掩飾住面上的愕然之色,勉強道:“你…既然心里有數,就不必多說了,我…我也是沒辦法…”雖然不知道兒子是怎么想到這些的,但倘若能就此把整件事解釋過去,免去她母子反目的風險,那就讓兒子誤會下去吧。

  可謝顯之接下來的話再次驚呆了她:“但兒子體諒歸體諒,事情卻不是這么做的!舅舅舅母心中只記得私情,卻忘了大局!他們以為這盆臟水潑到父親頭上,把王知府洗脫清白,事情就能安然過去了?不,只怕麻煩才剛剛開始!這盆臟水若不是由始作俑者王知府擔了,怕是早晚要潑到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頭上來!到時候,被牽連的又何止是曹家?!”

  謝顯之一臉的大義凜然:“無論是出于公義,還是私情,我們都不能自毀長城,讓小人害了皇后娘娘與太子。母親,您得跟舅舅說清楚,不能再讓他犯糊涂了!”

  這回目瞪口呆的,就輪到曹氏與錢媽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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