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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打聽

  與妹妹說過話后,謝顯之立刻就決定要去打聽消息。

  雖然文竹一再勸他,說他正病著,應該好好靜養,其他事交給大人去操心就行了,老爺的官司,自有太太去打點,云云,但謝顯之并沒有聽她的勸。

  二妹妹謝映真說得有理,如今家里出了事,父親入獄,前程不知,祖母、嬸娘與堂弟都不在跟前,能替母親分憂的,就只有他了。他即使還未滿十五周歲,也不是孩子了,身為嫡長子,父親不在家時,就應該擔起自己的責任。

  謝映真還勸他:“伯娘固然能干,出身也不凡,可她畢竟是深閨婦人,有許多事都不方便出面的,也沒有讓她直接跟外男說話的道理。而下人代為轉達,又哪里有大哥出面來得周全?伯娘心疼大哥,絕不會主動開口,大哥只當是盡一盡孝心了。如果能打聽到些有用的消息,伯娘就不必那么發愁,大哥也能安心養病不是?”

  謝顯之深以為然。他主動去找母親曹氏,表示愿意出面與看守他們的官兵接觸,試著打聽一下消息,哪怕是打聽一下父親如今的狀況,還有祖母、嬸娘是否安好,也是好的。曹氏哪里愿意讓他摻和這些事?一再說不用,說她會安排的,他也不聽。他還覺得這是母親心疼他呢。

  同胞妹妹謝映慧見狀便抱怨道:“二丫頭到底給哥哥吃了什么迷|魂藥?哥哥居然對她言聽計從,連母親的話也不肯聽了?母親還不是擔心你的身體?你怎么就不懂得體諒呢?!”

  謝顯之說:“我何嘗不知道母親是在擔心我?可我的身體真沒有大礙。如今父親出了事,母親日夜擔憂,我也想為母親分憂啊。好妹妹,你也多勸勸母親,讓她安安心吧。雖然我不知道外頭的情形如何,但舅舅總不會不管我們的。這會子他定然是在外頭幫著打點呢。但我們家的事,也不能全靠舅舅,我們自己能出力,自然還是要出一份力的好。如今我們不知道外頭的消息,倘若能打聽到些有用的,說不定能幫上忙呢?我們自個兒家里的事,外人難道還能比我們更清楚?”

  謝映慧想想,覺得也有道理。她并不清楚內情,但內心深處對舅家是十二分信任的。

  她便轉過頭對曹氏道:“母親,哥哥既然想要盡一份孝心,你就讓他去嘛。反正他的病也不算重,成日躺著也無聊。也不必他去討好那些官兵,只叫媽媽們帶上他,想法子跟看守的官兵搭上話就好了。若是媽媽們有什么想不到的,哥哥可以提醒她們一聲。哥哥總歸是讀書人,想事兒比媽媽們要周到許多。我們跟舅舅家一里一外,齊齊出力,早點兒解決了父親的官司,我們一家也好早日擺脫眼下的處境,不是更好么?”

  曹氏…曹氏沒法子。兒子女兒年紀都大了,不再是好糊弄的孩子,而她又狠不下心來向他們坦承實情,無奈之下,她只得不情不愿地叫過錢媽媽:“帶人去找外頭的官兵打聽些事,打聽什么,看大少爺的意思。你照看好大少爺,別叫他累著了,也別讓他受了委屈。”

  錢媽媽與她對視一眼,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便恭請大少爺謝顯之出了臥間。

  兒子被打發走了,但曹氏內心的擔憂還未放下。

  信遲遲沒有找到,他們母子要在這上房耽擱到什么時候?更重要的是,沒有那封信,定不了謝璞的罪,她又如何表現出不與罪人同流合污的態度,主動帶著兒女和離大歸?只有這種方法,才能保住她的名聲不被敗壞,也不用顧及謝老太太和一干庶子庶女。她還是要臉的,若不能光明正大地改嫁方聞山,不叫任何人說閑話,她日后在京城貴婦圈里又該如何立足?

  謝映慧看到母親面上的憂色,還以為她在為父親的官司擔心,便安慰道:“母親,沒事的,萬事有外祖母和舅舅在呢。再說,事關曹家名聲,皇后娘娘和大舅舅再怎么樣,也不會真不管父親的。他們一定都在外頭為父親打點呢,再過不久,父親就會被放出來了,我們家也會平安無事的。”

  兩個孩子不知道實情,說的也都是正理,曹氏能怎么辦呢?反駁他們、阻止他們的話,會顯得她很奇怪吧?

  曹氏看著女兒,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心里涌現出一股苦澀的滋味來。

  錢媽媽是曹氏的心腹,一心要幫著曹氏隱瞞兩位小主子,又怎會真心幫謝顯之打聽消息?不過是做做樣子而已。她之前就曾經偷偷幫曹氏與方聞山聯絡,知道外頭看押他們的官兵中,哪些是方聞山的人,便特地找他們說話。

  方聞山的人事先都被囑咐過,對謝顯之和錢媽媽很客氣,一些小要求都可以滿足他們,比如目前人被關在園子里的謝老太太、文氏與謝謹之,他們就會老實說三人都平安無事,只是老太太脾氣比較糟糕,經常會罵人什么的。但除了這一條,其他的消息,那幾個官兵就一個字都不肯透露了。

  不過,謝顯之既然有心要打聽,自然不會事事都聽錢媽媽的擺布,只揪著那幾個官兵問。反倒是因為看到官兵們都很客氣,他的膽子大了不少,還敢主動找上別人了,而不是事事都倚仗錢媽媽行事。也是他走運,竟叫他問著了一個脾氣好又愿意搭理他的人,告訴他謝璞如今是被東昌知府王大人告了,說是貪了河工的銀子,如今人關在大理寺牢獄中,只等著官兵抄家抄出證據來,就要三堂會審。

  據說皇帝對這件事非常生氣。

  去歲黃河鬧災,下游好幾個州府都被淹了,百姓死傷無數。而之前朝廷明明撥了幾十萬兩銀子下去修河道的,河道衙門與各地方官也報上來說堤壩都修好了,怎會有好幾處決堤呢?皇帝早就疑心有人貪了河工的銀子,修堤壩時偷工減料,年前就命人徹查了。

  謝璞因為自掏腰包修河堤,他所管轄的開州府是黃河下游地區少有的幾個未受黃河水患影響的州府之一,格外受皇帝褒獎。皇帝得知他已三年任滿,而且年年考評俱為優,龍顏大悅,特地召他入京述職,還許他入六部觀政。若無意外,不久之后就該有升職的旨意下來了。

  謝璞可以說是皇帝新近立下的官員典范,倘若他有貪腐行為,簡直就是在打皇帝的臉。這個案子是無論如何也沒辦法大事化小的,皇帝與文武百官都想要把真相查清楚。倘若謝璞是清白的還好,如果不是,等待他的,絕不會是什么好下場。

  那士兵一臉同情地對謝顯之說:“少爺讓家里人想想法子吧。我就是開州人,可不想謝大人這樣的好官被人害了。”

  謝顯之的臉色有些難看。錢媽媽心驚膽戰地看著他的表情,忍不住狠狠瞪了那士兵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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