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萩收到溫和縣主第二張請柬是在中秋節前一天,恰好合宜郡主和余青青過來看她,對于溫和縣主送請柬給晏萩,兩人都很奇怪;余青青問道:“瀟瀟,你什么時候和她交好了?”
“我才沒和她交好呢,她送請柬來是有原因的。”晏萩就把溫和縣主去安國公府的事說了出來。
余青青瞇眼,“也就是說她在覬覦傅表哥,這請柬其實是戰書。”
晏萩頷首,“沒錯。”
“她好大的膽子,套她麻袋,打她悶棍。”合宜郡主挽袖子道。
這是玩笑話,晏萩也就沒接,笑笑道:“我從別人那兒拿來了她們詩集。”晏萩早料到溫和縣主不會善罷甘休,果不其然,這第二張請柬就來了。
“詩集在哪?我看看。”合宜郡主問道。
“在桌上擺著呢,我才翻看了幾頁。”晏萩笑道。
合宜郡主跑去把詩集拿過來翻看,一目十行的翻完,“瀟瀟,我今天中午恐怕吃不下飯了。”
“怎么了?”余青青奇怪地問道。
“牙酸。”合宜郡主把詩集遞給余青青。
余青青翻看了幾頁,撇嘴,“無病呻吟。”
晏萩笑,“閨閣詩詞,大多都這樣。”
“瀟瀟,那天我和你一起去。”余青青主動道。
“我也去,我也去。”合宜郡主立刻道。
晏萩看著兩個好友,笑道:“別擔心我,我不會讓她們欺負的。”
“我不是擔心你讓人欺負,我是想去見識一下那些才女。”余青青笑道。
合宜郡主點頭,“我也是,我也是。”
于是晏萩就讓花椒寫了回帖,三日后按時赴約。
同日,家里人知道了晏同亮參加武舉的事,并且他已經通過了一場的三科和二場的三科,將于十七日參加第三場的考試,這場考的是兵法、天文和地理。
“小六,你怎么會想到參加武舉?”晏老夫人問道,晏太傅等人也很好奇,畢竟晏家走的是文官路線,突然冒出一個另類來。
“墨義和帖經,我記不住,策問我也不會寫,我不想八十歲了,還要進貢院,正好朝廷開武舉,我覺得這是一個機會,我就去了。”晏同亮也想憑自己的能力封妻蔭子,而不是靠父輩。
科舉每三年舉行一次,有時候還會加恩科,武舉則不定時,由圣上依心情決定,而這次是本朝立國以來的第四次武舉,主考官是太子,這很容易讓人想到圣上這是在讓太子選出他信任的武將。
“兵法,你就能記得住?”晏四爺臉色仍然不是太好,這跟他給的安排不符。
“我都能記住了。”晏同亮信心十足地道。
“軍國之弊,有哪五害?”晏太傅出題考他。
晏同亮笑道:“一曰,結黨相連,毀譖賢良;二曰,侈其衣服,異其冠帶;三曰,虛垮妖術,詭言神道;四曰,專察是非,私以動眾;五曰,伺候得失,陰結敵人。”
“出何處?”晏太傅再考。
“出自《兵法二十四篇》。”晏同亮答道。
“夫總文武者,軍之將也。兼剛柔者,兵之事也。凡人論將,常觀于勇,勇之于將,乃數分之一爾。何解?”晏太傅繼續問道。
“文武兼備的人,才可以勝任將領。能剛柔并用,才可以統軍作戰。一般人對于將領的評價,往往是只看他的勇敢,其實勇敢對于將領而言,只是應該具備的若干條件之一。”晏同亮侃侃而談。
晏太傅捋著胡子,笑道:“看來我晏家是要出一名武將了。”
見父親這么高興,就算有些不贊同晏同亮去武舉的晏四爺,也沒再多說什么。南平郡主雖想到兒子日后會上戰場,有些憂心,但她是個識大體的人,也默許了兒子做武將這事。
晏同亮沒想到他這么容易就過關了,他還以為至少要被父親揍一頓,“祖父,您太英明了!”
“我要是不讓你去參加武舉,那就不英明了?”晏太傅好笑地問道。
晏同亮端杯茶,遞到他手里,討好地笑道:“祖父是家里最英明的。”
“滑頭小子。”晏太傅接過茶杯,抿了一口,“后天好好考。”
“祖父放心,我一定不會丟家里的臉的。”晏同亮站地筆直道。
第二天,中秋佳節,俗謂團圓之節,然晏五爺送郁芳菲未歸,晏大爺送晏薌未歸,人并不齊全。三房在孝期,過不得節,吃過晚飯后,就先行回房了。
長房、二房、四房和五房的人,陪著二老往園子去賞月。從年初家里就事兒多,晏大太太為了討彩頭,袪晦氣,特意去請回了一對兔兒爺和兔兒奶奶。
兔兒爺是武將打扮,頭戴金盔,手持長槍,騎著吊睛白額虎上,威風凜凜。兔兒奶奶則是貴婦裝扮,面容相比兔兒爺,要柔和的多,是一個慈祥的老婦人。
“拜兔兒爺啰。”晏菁歡快地喊道。
晏萩拜過兔兒爺就坐到了晏同亮的身邊,“六哥,明天就要進場了,你有沒有信心拿第一?考個武狀元回來。”這文無第一武無第二。
“小妹,這不是有沒有信心的問題,而是比你六哥厲害的人太多了,余五、喬二、趙三、任大、劉二、彭五,你六哥大概能擠進前十。”晏同亮盤算了一下。
“余五表哥也去參加武舉呀。”晏萩以為余智林會去參加科舉。
晏同亮放下手中的月餅,“余五表哥可厲害了,他遠距離徒步、騎射,都是十箭全中靶心,兩場六科,他都拿到了第一,明天他要是還能拿到全部十分,那他就是武狀元。”
晏萩這時想起上次余青青驚馬時,傅知行曾說過余智林的身手很好,“余五表哥以后一定是戰功彪炳的大將軍。”
“我也會做大將軍的。”晏同亮很有志氣地道。
晏萩笑,重重點頭。
第二天,前兩場獨自前往的晏同亮,今天是被晏四爺送過去的,“這是你自己選擇的,苦也好,累也好,都不能退縮。”
“父親,我不怕苦,也不怕累。”晏同亮認真地道。
晏四爺拍拍他的肩膀,兒子已長大了,小鷹要離巢,從此天高任鳥飛。
科舉和武舉的結果沒有這么快出來,溫和縣主召開詩會雅集的日子到了,早上合宜郡主先來,“瀟瀟,我們什么時候去呀?”
“青青還沒來,等青青來了就去。”晏萩塞了顆杏脯給她。
有東西吃,合宜郡主也就不著急了。過了一會,余青青就到了,三人就往雅集的地點去。舉辦詩會的地方,溫和縣主安排在家中的別院。
到了地方,三人被婢女領了進去,溫和縣主看到和晏萩一起來的合宜郡主愣了一下,行禮道:“溫和見過合宜郡主,郡主萬福。”
合宜郡主雙手虛扶,“不必多禮,本宮不請自來,溫和你不會不歡迎吧?”
“郡主能來,蓬蓽生輝。”溫和縣主欠身笑道。
溫和縣主請三人入了座,合宜郡主發現已來了不少人,湊晏萩耳邊道:“我從來不知道京城有這么多才女。”
晏萩斜她一眼,打趣她道:“你除了知道那家店里有好吃的,其他的你都不知道。”
“知道吃就好了嘛,民以食為天。”合宜郡主嘻笑道。
“郡主,你表姐來了。”余青青扯了下合宜郡主。
合宜郡主撇嘴,“她怎么會來?”不知道什么原因,她母妃似乎跟盧王氏鬧翻了,現在姐妹來往沒有以前那么頻繁了,合宜郡主還真不知道盧琇群居然混進了溫和縣主這個圈子來。盧琇群已定親,按理說應該在家里繡嫁妝,怎么還跑來參加詩會雅集?
“人家是才女,當然會來啦。”余青青笑道。
盧琇群這時也看到了合宜郡主三人,過來和她們打招呼,“郡主,你怎么會來?”
“我為什么不能來?我可是來當評判的。”合宜郡主隨口亂說道。
“你當評判?”盧琇群驚住了,她這位表妹,雖不能說不學無術,但才藝方面真的乏善可陳。
“本宮當評判,你有意見嗎?”合宜郡主擺郡主架子。溫和縣主在旁邊皺眉,有合宜郡主在這里胡攪蠻纏,她想為難晏萩的目的怕是達不到了。
“我沒有意見。”盧琇群垂首道。
合宜郡主高傲地抬起下巴,“量你也不敢有意見。”
晏萩和余青青同時伸手拽合宜郡主的衣角,畢竟是姨表姊妹,在外面還是別太下盧琇群的面子。
在盧琇群之后,又陸續來了七八位小姐,溫和縣主揚聲道:“人到齊了,我宣布,今日雅集開始。”
溫和縣主有京城第一才女之稱,她理所應當是評判之一,加上另外兩位小姐,一共是三位評判;可現在合宜郡主要當評判,她品級高,身份尊貴,溫和縣主無法拒絕,可這樣一來,就是四位評判,這就有些不合適了。
“讓青青也當評判。”晏萩在合宜郡主耳邊,飛快地說道。
“那你怎么辦?”合宜郡主皺眉。
“我應付的來,別擔心。”晏萩自信地笑,就算她真的沒有一點才藝好了,大不了抄一首詩來充數。
合宜郡主開口道:“青青,你今兒就別展露才藝了,一起當評判吧。”
“是,郡主。”余青青欠身道。
溫和縣主怒火中燒,她才是主家,她才這是花間詩社的社長,這個合宜郡主在這里指手畫腳,一點都沒將她放在眼里,真是太討厭了。可是她又不敢反對,如是三位評判變五位。
“八月仲秋,今日詩會雅集就以秋為題,詩詞不限韻,限時一刻鐘,秋花、秋果、秋鳥、秋葉皆可入畫,限時半個時辰,還大家請盡情發揮才思。”溫和縣主看向晏萩,“晏小姐,你沒有問題?”
“沒有問題。”晏萩微微一笑,她雖沒提前找兄長幫她代筆寫詩,可是好歹學過《聲律》、《對韻》,亦看過十幾本詩集,即便不能寫出一首上佳的詩詞來,也不會丟人現眼。溫和縣主想在才藝方面打擊,真是太小瞧她了。
“點香。”溫和縣主吩咐道。
這炷刻香剛好能燃一刻鐘,婢女將香點上后,才女們或坐或立,或垂首沉吟,或極止遠眺,香燒到一半時,有人做好了詩,并寫在詩箋上,讓丫鬟送去評判們坐的水榭里,“這是文小姐所做的秋雨詩,請五位評判評判。”
余青青接過詩箋,一看上面寫著:“凄凄秋雨繁,脈脈情難訴。”就覺牙酸,撇撇嘴道:“少年不知愁滋味,為賦新詞強說愁,我評中下。”
“余小姐,你到底懂不懂詩呀?這詩的意境極好,把秋雨的凄苦蕭條都寫盡了,依我看該評上上才是。”做評判的才女之一有不同見解。
“這詩一點新意都沒有,還意境極好,我看是你不懂詩才對,這詩評下下。”合宜郡主開口道。
溫和縣主抿緊了唇角,顯然已經惱怒到極點,她的安排,被這兩人全毀了。
另一個做評判的才女打圓場道:“這首秋雨,用詞還是挺精練的,又用了典故,這是第一首詩,給評還是當慎重些為好,就給個中評吧。”
溫和縣主見合宜郡主似乎又要開口,生怕她又說出什么不中聽的,趕緊道:“就中評吧。”
才女們的詩作陸續送了進來,晏萩寫的是一首七言律詞,余青青又是第一個看詩箋的,“秋風有意染黃花,這一句寫的很生動!不畏風霜向晚秋,這一句又寫出了菊花傲霜枝的骨氣。此詩,我評上上。”
“瀟瀟還真會藏拙,明明寫詩寫得這么好,卻不肯寫。”合宜郡主嗔怪地道。
余青青看了溫和縣主一眼,淡笑道:“不是每個人都喜歡顯擺自己有才,以才搏名的。”
溫和縣主撇嘴,她不相信這詩是晏萩寫出來的,可惜她沒有證據;香盡,一刻鐘到,已無人再作詩詞,詩詞評判也立刻出了結果,晏萩的詩在余青青和合宜郡主的力挺下,奪得魁首。
晏萩頭痛撫額,定是這兩個傻丫頭弄出來的!
接下去就是作畫了,晏萩怕余青青和合宜郡主又過度“吹捧”她的畫,讓她徹底揚名,因而并沒作畫,捧著盞茶,坐在湖邊的欄桿邊看魚兒爭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