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芳菲和賞月的談話,豆子沒有探聽到,晏萩自然也無從知道郁芳菲即將對晏薌展開一個可稱得上陰毒的計劃。若是計劃成功,不僅晏薌萬劫不復,就是晏家小姐們的閨譽,都會受影響。可郁芳菲絲毫沒有顧慮這個,她就想狠狠地報復晏薌。
同日的傍晚,宮中內侍捧著圣旨駕臨太子妃的娘家,圣上冊封太子妃的長兄沈大爺為效恩伯,沈大爺的嫡長子沈慕凡為世子。這代表圣上對太子妃這個兒媳的滿意和認可,也表明了一個態度,儲君之位,穩如磐石。
楚王在書房里,怒火沖天,將桌上的筆硯紙硯全掃到了地上,圣上抬舉太子妃娘家,也就是在給太子助力,“唐莊不死,本王永無出頭之日,必須要除掉他,盡快除掉他。”
正院內楚王妃也在抱怨,“有個延續三代的爵位不好嗎?縱然做到正一品太傅又如何?一致仕不就什么都沒有了。”
發了一通火的楚王,讓小廝進來收拾,然后把謀士和唐衸找來,商量除掉太子的方法。楚王妃抱怨完了也就完了,她不可能跑到晏府,沖晏太傅嚷嚷,逼著他支持楚王。
兩日后,隴城在半個月前發生大地震的消息傳到了京城,唐衸就跟楚王說道:“父王,這個消息可以利用。”
楚王想了想,陰險地笑了。
接著京城就出現了一個流言,一個關于太子妃和沈家的流言,說太子妃福薄,不配做東宮之主;沈家底蘊太差德不配位,所以天上降下警示,也就是隴城的大地震。
聽到忍冬從外面帶回來的傳言,晏萩撇嘴,“這也太能胡扯了,地震在前,沈家冊封在后,兩者一點關系都沒有,不知道是什么人在興風作浪?”
連晏萩這個政治敏感度不高的內宅小姑娘都能覺察出有人在搗鬼,太子一派的人當然也更清楚了,晏四爺立刻著手去查出搗鬼的人和平復市井流言。
這些事與內宅女眷沒有多大的關系,女眷們都在安排過端午的事,端午節臨近,晏家照舊要包了許多粽子,在晏萩強烈要求下,粽子里放了餡。晏老夫人忍不住笑道:“這孩子拿粽子當包子了。”
往粽子里放餡不過是小事一樁,晏老夫人樂得寵著自家小孫女兒。在吃過肉餡粽子后,晏葒看晏萩兩眼冒星星,“十二姐姐,你真聰明,這肉餡放在粽子里,真好吃,太好吃了。”
晏葒跟這肉餡粽子杠上了,早上一粽子,中午兩粽子,晚上一粽子;晏萩愛好比她廣泛,肉餡和咸蛋黃餡的都愛吃。
“十二姐姐,你說往粽子里放蝦仁,可不可以呀?”晏葒啃著肉餡粽子,還惦記著別的。
晏萩認真地想了想,“可以讓廚娘試一試。”
于是晏家的粽子里,又多了一種蝦仁餡的。晏葒吃過后的評價是:“還是肉餡的比較好吃。”
吃著粽子到了五月初四,上午,閔家三兄弟來給晏老夫人請安,傅知行和閔自白沒來,他們陪唐禮去隴城了,同去還有唐江、沈慕凡和三個太醫。成了效恩伯世子的沈慕凡不用參加科舉,也不用在家苦讀了,如是他也沒能逃脫太子的“魔掌”,成了又一個干活的勞力。
讓這些年輕人去隴城,是太子給他們的考驗,“年輕人就得辦點實事,才能看出能力來。”
傅知行出門之前,打發婆子把節禮送過來給晏萩,是一匣子玉雕小動物,小巧精致,是拿在手中把玩的;晏萩的回禮是一個繡淡青色五毒圖案的香囊,里面放著她自己配的香料,可驅蚊蟲的。
“瀟瀟。”閔自常擠開晏菁坐到晏萩身邊。
晏萩看了他一眼,繼續啃蘋果。
“瀟瀟,你怎么不讓我叫你表姐了?”閔自常詫異地問道。
“你這不是就叫了。”晏萩得意地笑道。
閔自常呆怔了片刻,道:“這…..這不算。”
不算就不算吧,晏萩也不計較,從果盤里拿了個蘋果遞給閔自常。閔自常接過蘋果,咬了口,“這蘋果好甜,瀟瀟,明天看了劃龍舟,我們去看斗雞,好不好?”
“九哥哥說帶我去看角邸。”晏萩笑道。
“那我們就去看角邸。”閔自常只要和晏萩一起就好,至于是看斗雞還是角邸都行。
閔家兄弟剛走,韋向銘就帶著妻女和弟妹來了,韋向銘和周氏的女兒韋如玉十月,不會走,但已牙牙學語,能很清楚地喊出,“爹”和“娘”。
晏菁伸手道:“表嫂,給我抱,我要抱小妹妹。”
周氏嘴角抽抽,得,她和女兒成同輩了,晏葒拍晏菁的腦袋道:“小十四,你蠢死了,這不是小妹妹,這是小侄女兒。她和瑯哥兒、琮哥兒、琿哥兒是一輩兒的。”
晏菁改口,“表嫂,我要抱小侄女兒。”
“你小胳膊小腿的,別把小侄女兒給摔著,還是讓表嫂把小侄女兒放在榻上,你守著逗她玩吧。”晏萩見周氏一直抱著孩子,知道她的顧慮,出言為她解圍。
周氏輕吁了口氣,依言把孩子放在了榻上,晏菁趴在榻沿,“叫姑母,我是姑母喲。”
小如玉那里會叫這么復雜的稱呼,轉著小腦袋想去咬晏菁的手指;晏菁把手縮回去,嘻嘻笑道:“咬不著喲咬不著。”
小如玉一著急,就喊了聲,“娘。”
“我不是你娘,我是你姑母,來,叫姑母。”晏菁正逗著小如玉呢,王氏帶著晏瑯和晏琿,馬氏帶著晏琮來了。
三個小娃著不多大,一起坐在榻上,開始說嬰語了,雖然誰也聽不懂三個小娃在說啥,但看他們手舞足蹈的小模樣,就覺得可愛。
吃過午飯,韋向銘帶著妻女和弟妹離開;申時初,唐澤和唐墨來給晏家,楚王世子唐衸來了,雖然楚王說了:“晏老頭就是個老頑固,保皇派,你以后不用去晏家了,沒用的。”
唐衸卻仍然堅持,他相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他相信只要他娶到晏家最受寵愛的晏萩,晏家就一定會倒戈相向。晏家、榮王府、東寧郡王府、英國公府、臨江伯府、忠德伯府、韋家、包家…唐祄想到這些各家各府,心頭火熱,若是能得到他們支持,父王定然能成功上位。
晏家兄弟們去親戚家請安回來了,招呼唐衸的是晏同書幾兄弟,沒讓他進內宅去。唐衸沒想到晏家已經開始防備他了,心中不快,面上不露,把手中的錦盒遞給晏同燭,“這是荷花花箋,我讓人從江南找來的,還請轉交給瀟瀟。”
“瀟瀟不愛練字,這花箋給她,那是明珠暗投,世子還是把花箋送給其他風雅的閨秀為好。”晏同燭直接拒絕。
“這花箋是我特意為瀟瀟找來的,除了瀟瀟,我想不出還有什么人適合用這荷花花箋。”唐衸笑,“不過是一沓花箋,值不了幾個錢,不過是我做表哥的對表妹的一番心意。”
晏同燭拱手道:“世子的心意,我替小妹多謝了。這沓花箋,小妹是不會收的,世子以后也不必費心為小妹找禮物了,世子的心意,小妹和晏家都承受不起。”
唐衸看著他,這人當真是一點情面都不講;晏同燭與他對視,眼中是不容忽視的堅定。最終唐衸沒有留在晏家吃晚飯,怏怏不樂地離開了。
春暉堂里,郁芳菲還在翹首以盼。
“郁表姐,你一直盯著門口做什么?”晏萩明知故問。
郁芳菲趕忙收回目光,虛笑道:“沒有呀。”
“郁表姐,你答非所問喲。”晏葒立刻指出。
郁芳菲拿了塊豬油糕遞給晏葒,“十三表妹,你吃糕點。”
“我剛吃了肉餡粽子,這會子吃不下。”晏葒捧起杯子,喝山楂水,消了食,就能吃了。
郁芳菲抿了下唇,又把那塊豬油糕遞給晏萩,“十二表妹。”
“這豬油糕潔白晶瑩,瞧著真好看,入口糯軟潤濕,油而不膩。只可惜我脾胃弱,吃了不克化。有些東西再好吃,但不克化,還是不要吃的好。”晏萩話中有話,用豬油糕代指唐衸,就不知道郁芳菲能不能聽懂,“郁表姐,你覺得呢?”
“是啊是啊。”郁芳菲眼神又往門口瞟。
得,沒聽懂。
當然也有可能是聽懂,卻裝沒聽懂,堅持要一條道走到黑。晏萩端起杯子,她還是喝她的紅棗茶吧。只要郁芳菲不做有損晏家的事,其他就隨她去,攔得了她一次,攔不了她一輩子。
這天郁芳菲注定失望,等到暮色降臨,也沒看到唐祄的身影出現在視線中。而后打聽到,唐衸來是來了,只是就在外院略坐了一會,就離開了。
端午、中秋、晏萩的生辰、過年、晏太傅生辰、晏老夫人生辰,郁芳菲算了一下,唐衸來晏家也有這六次,這一次還沒見著,下一次要等到中秋。
郁芳菲對著天上的彎月,喃喃道:“衸郎,我好想你,要怎么樣才能見到你?”
而此時的唐衸坐在書房里,盯著那一沓荷花花箋,“明天是端午節,我就不信你不出來看劃龍舟。”
次日端午佳節,晏家在永定河邊搭建了彩棚,但長輩們都不打算去,領頭的是晏同書夫妻,三房的晏鶯、晏芮、晏苔和晏同秀留在家中守孝,晏菁等年紀小的也被留在了家中,其他人或坐車或騎馬,前往永定河。
剛在彩棚坐下,晏同書正準備領著妻子去各彩棚轉轉,打聲招呼,他是長子嫡孫,日后晏家的門楣要靠他支撐,閔自常來了,從他身邊走過就跟沒看到他一樣,直奔晏萩而去,“瀟瀟。”
晏同書伸手一把抓住他的衣領,“小子,太目中無人了,你大表哥大表嫂站在這里,你也不打聲招呼。”
閔自常看了他一眼,“大表哥,大表嫂。”抬腿要走,發現走不了,“大表哥,我都和你打招呼,你怎么還不松手?”
“小子,你太敷衍了。”晏同書笑道。
閔自常板著臉,做嚴肅狀,“大表哥,我沒有敷衍你,我很認真地跟你打招呼,大表哥你好。”
晏大奶奶忍笑,輕拍了拍晏同書胳膊,“好了,你別逗他了。”
晏同書這才松開閔自常的衣領,讓他跑到晏萩面前去獻殷勤,“瀟瀟,我來和你一起看劃龍舟。瀟瀟,你在吃什么?”
“杏脯,你要不要?”晏萩從荷包里掏出一塊杏脯。
閔自常剛要去接,從旁邊伸出一只肥嘟嘟的手來,將那塊杏脯給搶走了。閔自常定睛一看,搶杏脯的是晏葒,“杏脯是瀟瀟給我的,你還給我。”
“不還不還,就不還。”晏葒跑開,把杏脯塞進自己嘴里。來的路上把杏脯全吃完了,早知道路這么遠,她就應該多帶一些來的。
“杏脯是我的,你不能吃。”閔自常就要追過去。
眼見兩人就要為一塊杏脯打大出手,晏萩一只手抓住閔自常,另一只手掏荷包,“常表弟,那塊就給十三妹妹吃,我另外拿塊給你。”
閔自常張開嘴,晏萩也沒想那么多,掏出杏脯順手就喂進他嘴里了。
“瀟瀟!”唐祉跑了進來,“你喂他吃什么?我也要吃。”
“你沒手呀?為什么要瀟瀟喂給你吃?”閔自常想要把他擠開,對上傅知行,他爭不過,對上唐祉,他覺得贏定了。
“那你為什么要瀟瀟喂?”唐祉不服氣地道。
“我我…”閔自常眼珠一轉,“我是表弟,我比瀟瀟小。”
唐祉呆怔住了,“你太狡猾了!”
晏萩也有點意外,閔自常會用這個當理由。
“祉表哥,祉表哥,你跑那么快做什么呀?等等我啊!”彩棚外又進來一人,正是追著唐祉跑的朱芬芳。
“你能不能不要再跟著我?”唐祉火大地吼道。
“祉表….你怎么會在這里?”朱芬芳看到了晏萩,厲聲問道。上次祉表哥跟著她跑,這次又來找她,這個陰魂不散的壞女人。
晏同燭搶先道:“這是我家的彩棚,請你出去。”他可聽小六說過了,這女孩拿話擠兌過小妹。
“你說什么?你知道我是誰嗎?”朱芬芳問道。
晏萩嗤笑道:“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誰,我們怎么會知道你是誰?”
“就是,誰知道你是從哪里跑出來的阿貓阿狗?”晏葒幫腔道。
“你們…祉表哥,她們欺負我。”朱芬芳跺腳撒嬌。
唐祉給了她一個字:“滾!”難怪傅表哥愛說這字,說出來真爽。
朱芬芳還真聽話,捂著臉往外跑,嘴里喊道:“我要告訴姨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