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城縣主牽著馬過來了,“我…我沒有在草叢里藏人。”她的確嫉妒晏萩得人寵,一個普通的世家貴女,過得比她這個縣主還愜意,可是再怎么樣,晏萩也是她的表妹,她從來未想過要害死晏萩。
晏萩抿著唇,沒再說憤怒的說話,靜靜的注視著余青青被馬帶跑的方向;她看似已經冷靜下來,可只有抱著她的傅知行才知道,她的身子一直在發抖,握住她的手,冰涼的,知道她這是受驚過后又氣急。傅知行看了香城縣主一眼,這事不管是誰做的,他都會讓她付出慘痛的代價。
“瀟瀟,那條魚沒事。”傅知行的眼力過人,已經看到余家兄妹騎著馬往這邊來了。
“魚?”晏萩愣了一下,沒想到傅知行會給余青青按這樣一個綽號,笑了笑,“青青若是魚,也是美人魚。”
“鮫人?”傅知行挑眉。
“不是鮫人,是美人魚,鮫人善織,美人魚善唱歌。”晏萩簡單地解釋兩者的區別。
余家兄妹還沒到,去抓人的護衛先回來了,一個手里拿著把彈弓,一個手里提著一個人。護衛將那人丟在從人面前,那人趴在地上,頭都不敢抬。
“誰派你來的?”唐禮沉聲問道。
“奴才…沒、沒人派我來,我什么都沒做,我就是蹲在草叢里小解。”那人辯解道。
“你騙誰呀?”那人的話別說唐禮等人不信,就連大大咧咧的喬懷慬都知道他在說謊。
晏萩沒管這人,她在意的只有余青青,看到了人,松了口氣,“青青,你沒事就好。”
“瀟瀟,瀟瀟。”余青青朝晏萩揮手。
余青青可以說是毫發無傷的回來了,除了衣服上沾了點灰塵,“我急中生智從馬上跳了下來,在地上就勢一滾,就脫險了,你看,我除了衣裳臟了點,哪兒也沒受傷。”
余青青說這話時,還做了一個小動作,這是她和晏萩、合宜郡主私下的約定,表示現在說的都是謊言,而真相,私下聊。
晏萩會意,道:“你沒受傷就好,要不然,我會內疚的。”
“內什么疚呀,又不是你要比試的,要內疚也該是其他人內疚。”余青青斜了眼香城縣主。
“沒事了,我先送瀟瀟回家,這人交給你們審。”傅知行抱著晏萩,自然看得到她一直在出汗,可這汗不是熱出來的,而是虛汗,可見她真的很難受,然她強撐著不讓大家看出來。
“行,我的人會讓他把幕后之人交待出來的。”唐禮陰冷地笑道,他懷疑這原本是針對他的。
傅知行帶走了晏萩,陪晏萩一起來的喬懷慬也跟著一起走了。到了馬場外,守在馬車邊的耿叔和甘草見狀,迎了上去,“傅公子,我家小姐怎么了?”
“我沒事。”晏萩抬起靠在傅知行肩膀上的頭,扯著嘴角強笑道。
傅知行抱著晏萩上了馬車,甘草想跟進去,傅知行卻道:“你坐外面,瀟瀟要躺著。”
甘草不敢說她才是小姐的丫鬟,照顧小姐是她這個當丫鬟的事,乖乖地聽從傅知行的安排,和耿叔坐了一起了。喬懷慬騎上她的小紅馬,跟在后面。
傅知行垂眸看站懷里小人兒,摸摸她變得蒼白的小臉,“我送你去醫館。”
“不、不用,歇歇就好。”晏萩知道自己只是受驚再加上氣急才會這般的虛弱。
傅知行拿帕子幫晏萩擦去額頭上的汗,“不是親親抱抱才會好?”這是小時候,有一天晏萩躺在花樹下裝睡美人,說是讓人親親抱抱才有勁兒。
“我已經長大了,不可以了。”晏萩頗為遺憾地道。
“再大一點就可以了。”傅知行淡淡地笑,把人娶進門來就可以。
“傅表哥,你會不會覺得我是個好大的麻煩?”晏萩虛弱地問道。
“不會,你不麻煩。”傅知行認真地答道。
“可是我總愛生病,讓家里人操心。”晏萩覺得自己這身體以后會拖累傅知行。
傅知行抬手摸摸她的腦袋,“我會照顧你的,你從來都不是我的拖累。你不是說,我嘴巴這么毒,日后只怕要孤獨終老,找不到媳婦。你當好人,解救我,犧牲自己,當我媳婦。”
“我…我說的話,你還記得呢?”晏萩有些不好意思,那時傅知行見到她就叫她小耗子,還說連只貓吃的都比她多什么的,反正毒舌如刀,一刀刀扎得她遍體鱗傷,一氣之下她就懟他,然后就這樣了。
“你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會忘記。”傅知行微微一笑,“閉上眼歇歇,等到家了,我叫你。”
“嗯”晏萩乖乖地閉上了眼睛。
過了一會,晏萩的呼吸平穩起來,傅知行俯身在她額頭上輕啄了一下。馬車到了晏府的西角門,耿叔對門子道:“十二小姐回府。”
門子把門打開,讓馬車進去。到了垂花門,馬車進不去了,傅知行抱著晏萩下了馬車,徑直往前走,甘草和喬懷慬跟在后面一路小跑。
傅知行把晏萩抱進了怡年院,杏仁和艾葉坐在廊下繡花,見狀,都是一驚,迎了上去,“傅公子,我家小姐怎么了?”
“小聲點,瀟瀟睡著了。”傅知行蹙眉,“進去鋪床。”
杏仁和艾葉趕緊進內室把床鋪好,傅知行將晏萩抱進去,小心翼翼地將她放在床上,又幫她脫去鞋襪,看著晏萩腳趾甲上染著紅色,襯得那雙腳白嫩如玉。
“手指不染,到是把腳染了。”傅知行把她的腳放到床上,拉過薄毯蓋在她的身上,“去煮碗定神湯,等瀟瀟醒來了,讓她喝。”
杏仁退出去煮定神湯去了。
傅知行讓艾葉守著晏萩,他也離開了,剛走到院門口,就遇到了聞訊趕來的南平郡主,“南平姑姑。”
“無咎呀,瀟瀟怎么了?”南平郡主問道。
“剛才馬場,余家的那個丫頭驚了馬,瀟瀟被嚇著了。”傅知行輕描淡寫地道。
“這孩子膽子小。”南平郡主稍微放心了點,只是被嚇著,沒有受傷,萬幸萬幸。
“瀟瀟睡了,一會起來喝完定神湯,應該就沒事了。”傅知行淡笑道。
“麻煩你了無咎。”南平郡主客氣地道。
“不麻煩,我先走了。”傅知行拱手行禮,離開了晏府,就去了慎刑司,慎刑司的郎中是沈亞杰,也就是太子妃沈氏的堂兄,因而唐禮經常公器私用。
傅知行進到刑房看到的就是一個血肉模糊不成人形的人,趴在地上一動不動,“死了?”
“還有一口氣。”唐江答道。
“是誰?”傅知行問道。
唐禮勾勾唇角,“你猜。”
“沒興趣。”傅知行冷淡地道。
“是儀嘉,她要對付的是瀟瀟,只是誤中副車。”唐江說道。
“該死。”傅知行沉聲道,如果先前,晏萩的馬被石子打中,以晏萩那三腳貓的騎術,她鐵定會從馬上掉下來,即便摔不死,也會受重傷。
“動儀嘉不是件容易的事。”唐禮蹙眉道,儀嘉郡主可不是承和郡君,她身后有楚王。
“這事不用你們插手。”傅知行冷冷地道,敢傷害瀟瀟,他會親手送她下地獄的。
“瀟瀟可是我表妹,這事我必須參與。”唐江立刻道,他可就這么一個表妹。
“吐蕃王請婚了。”唐禮狀是漫不經心地道。
“圣上準備答應?”唐江問道。
唐禮頷首,唐江想了想,道:“宮中六公主、七公主的年齡也合適。”
“父親舍不得女兒,孫女隔了一層。”傅知行一下就明了唐禮說這事的用意。
“不過這事還得好好謀劃,畢竟宗室女也有不少。”唐禮笑道。
“可是萬一儀嘉到了吐蕃,得了吐蕃王的寵愛,不安分,要怎么辦?”唐江有所顧慮地問道。
傅知行和唐禮對視一眼,唐禮笑笑道:“京城離吐蕃路途遙遠,這路上出點什么事,也不是不可能的。”儀嘉郡主離京了,他們的人才好辦事。
三人這么一商量,儀嘉郡主的命運就此有了定數。
這一切晏萩并不知情,她只是受驚,教她騎馬的晏四爺可就要受苦了,南平郡主把他趕去睡書房了,理由就是:“要是你不教瀟瀟學騎馬,她就不會去馬場,不去馬場就不會受驚。”所以一切的錯都是晏四爺造成的。
晏四爺默默地含著熱淚去了書房,十幾年來同床共枕都習慣了,現在真是孤枕難眠。次日一大早,晏四爺頂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來怡年院了。
“爹爹,您這是怎么了?昨夜沒有睡好嗎?”晏萩關心地問道。
“書房的榻太硬被褥太冷了。”晏四爺可憐兮兮地道。
“爹爹,現在是夏天。”晏萩提醒他,冷是不可能的,有蚊蟲聽起來更真實一些。
“瀟瀟,爹爹今天晚上不想再睡書房了,你要幫爹爹,爹爹可是因為教你騎馬,才被你娘遷怒的。”晏四爺指出這事晏萩也有責任的。
“行行行,等我回來,就幫您和娘說好話,讓你晚上回房睡,總可以了吧?”晏萩沒有推卸責任。
“你要去哪?”晏四爺問道。
“去懷恩府看青青,青青昨兒受了那么大的驚嚇,我要去慰問她,昨兒晚上就和祖母還有娘說好了的。”晏萩笑道。
“要不要爹爹送你去?”晏四爺笑問道。
“不用了,您忙您的去吧。”晏萩主要是去聽八卦的。
父女倆一起出門,晏四爺去衙門,晏萩去了懷恩公府,只是沒見到余青青,見到了余智林,余智林告訴她,“青青去宮里了。”
“這樣呀,那麻煩余五表哥告訴她,我來找過她好嗎?”晏萩不想為了昨天那點事就進宮。
“有什么好處?”余智林彎腰笑問道。
“好處?”晏萩瞪大了眼睛,“余五表哥,就這么一點小事,你還要好處?”說好的忠厚呢?這分明也是只狐貍呀!
看著她水潤的眼睛瞪得圓圓,越發的可愛,余智林繼續逗她,“事情再小也是事。”
這么說,似乎也有點道理;晏萩從荷包里掏啊掏,掏出一顆金花生,“這個可以嗎?”
余智林沒想到晏萩真打算給他好處,覺得逗她太有趣了,在她臉頰上輕捏了一下,“我不要金銀。”
晏萩低頭繼續掏另一個荷包,從里面掏出一個杏脯,“這個呢?”
余智林接過杏脯塞進嘴里,嚼了嚼,“味道不錯,但一個不夠。”
晏萩嘴角抽抽,她還真沒看出來,余智林居然是個隱形吃貨,把荷包解下來,遞給他,“就這些了。”
“行,勉強可以了。”余智林笑著接過荷包,“這上面繡的是什么?”
“這是波克比,很可愛對不對?是我畫的,春枳繡的。”晏萩那天無意間想起了《精靈寶可夢》里的萌系寶貝們,就把這個波克比畫出來,讓春枳繡在荷包上。
波克比?
那是什么東西?
小姑娘們玩的東西,他實在是搞不懂,還是不要追問了。
“很可愛,跟你一樣可愛。”余智林笑贊道。
“余五表哥真有眼光。”晏萩眉眼彎彎笑道。
“要是沒眼光,也不配和瀟瀟說話了。”余智林笑著把晏萩送上馬車,嚼著杏脯愉悅的出門去忙他自己的事去了。
晏萩沒有立刻回家,既然出來了,當然得去街上去逛,這一逛到是聽到一些閑言碎語,是關于晏家六小姐晏薌的。
“薌,調味的香草,好名字。”說這話的是一個書生模樣的人。
“春風先發苑中梅,櫻杏桃梨次第天。薺花榆莢深村里,亦道春風為我來。”另一個書生搖頭晃腦地吟著那年晏薌在端寧公主賞畫宴上的詩,“一首詩里就寫了梅、櫻、杏、桃、梨、薺花、榆和莢,八種植物,可見這位晏六小姐的才華了。”
“不知道這位晏六小姐的相貌如何?”有人問道。
“聽說長得花容月貌。”
“若是能娶到這個才貌兼備的晏六小姐,那真是人生一大快事。”
“你到是想得美,人家可是太傅家的小姐。”
“我聽說這位六小姐的生父是庶出,她是庶房的小姐,要娶她還是不難的。”
“那你去試試,說不定能成。”
一群閑漢拿著晏薌當說詞,越說越下流;晏薌的才女之名在京里到處流傳,晏萩沒有覺察出這里面有啥問題,可晏老夫人和晏大太太非常不喜。
晏老夫人沉著臉囑咐晏大大太,“讓老五去好好查查,這名聲是從哪里傳起的?”世家女是不需要這樣的名聲,名門世家女應當嫻靜低調,賢良大方。
晏薌得知自己在外面有才女之名,臉色蒼白,前世她就是受名聲所累,才不得不遠嫁給一個鄉紳;前世的名聲是壞名聲,今生這才女的名聲雖不壞,可是晏薌一想到前世,仍舊心有余悸。晏薌也找來她的人,去查這件事。
晏萩沒有過多的關注晏薌的傳言,她在意的是余青青在馬場那天發生的事。余智林收了好處之后,還是很盡職的將她來過的事轉告給了余青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