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靈山回到家里時,魏元哲還靠在他家門口的那個躺椅上,跟他出門前一模一樣。
他張了張嘴,想要跟魏元哲說些什么,可話到嘴邊,怎么也說不出口。
說什么?怎么說?能說嗎?
魏元哲是不是魏元哲?
這個世界…還是不是他的那個世界?
他眼底灰暗,一簇小小的火苗熄滅了一般,悄無聲息地沉默。他走進屋子,抓起話筒,按下110,話筒里那個女聲卻說:“您好,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
和張小山家里一樣,您好,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
梅織說了:“別打了,打不通的,你們的村子已經與外界完全隔離了。”
他不是不信,他只是想試一試。
“發生什么事了?”魏元哲的聲音驀地從他身后響起。
徐靈山身體一抖,動作遲鈍地轉身看向魏元哲。
魏元哲不知道什么時候跟了進來。
又或者,他并沒有跟進來,而是瞬移進來的?
徐靈山的心被一片驚懼的陰影籠罩,那片陰影揮之不去,讓他說話都仿佛失去了聽力,自己說了什么,那聲音如隔著遠山,比遠山還遠,遠不可及,細弱蚊聲。
他對魏元哲說的是:“你也是來找鑰匙的嗎?你來吧,我站在這里讓你取,但你放過我媽好不好?”
他面無表情,雙目無神,任人宰割。
魏元哲看著他,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你還是知道了啊。”
和周游如出一轍的語氣。
徐靈山閉上眼睛,眼淚卻泌了出來。
魏元哲拍了拍他的頭,輕聲說:“睡吧。”
于是,徐靈山失去了意識。
魏元哲把徐靈山抱起來,來到里間,魏秀娥已經躺在床上,不知道昏迷了多久。
他把徐靈山放到魏秀娥身邊,轉身走出去。
路那邊走過來一個人,魏元哲瞇了瞇眼睛,認出來,那是昨天來過的梅織。
梅織走到他的面前,眼眶還是紅的。
她在魏元哲面前低下頭,沒說話。
魏元哲伸手,那枚放在躺椅上的蒲扇便隔空飛來,回到了他的手中,他淡淡地看著梅織,開口:“發生了什么事?”
與此同時,在這座并不算大的村子里。
隔壁老桐叔家,老桐叔驚懼地靠墻而坐,看著自己眼前這個長得人畜無害的小姑娘。
她舉起自己那只暴露了真身的爪子,一臉無辜地說:“哎呀,讓你看到了,真不巧,那我只好把你殺了。”
她臉上掛著甜美的笑容,像一個天真的女孩。
橋頭宋家,宋滿掬著一臉笑,收下了這位遠方親戚的錢,拍拍自己兒子的腦袋,說:“快,把鑰匙給你哥哥拿出來。”
她兒子一臉迷惑:“媽,什么鑰匙?”
他哥哥拍拍他的腦袋,溫和地說:“你乖乖地不要動,好不好?”
他很喜歡這個遠房哥哥,遠道而來,卻帶了很多的零食。他當即點頭,稚聲道:“好!”
于是,一枚鑰匙從他心口拿了出來。
“好好休息,睡一覺就好了。”
山下蘭家,一家三口死不瞑目地倒在地上,男人的身體還在一下一下地抽搐。
一個仙風道骨、眉清目秀的少年道士拿著一把拂塵從門里走出來,輕聲道:“天尊無量。”
悄無聲息之間,村子里就發生了巨變。
梅織嗅到了空氣里那一絲淡淡的血腥氣味。
“他們都已經動手了。”
遠處,青山依舊,浮云似游,仿佛依然還是這個寧靜的小村莊。
魏元哲目視前方,說:“你替我做一件事,我送你這場機緣。”
梅織臉上浮現出激動之色,“好,真人請說!”
“水霧林,我進不去,我給你鑰匙,你護好徐靈山。”
“我…”梅織回想起自己在周游面前毫無招架之力的情形,輕輕咬唇,不甘地說:“真人,我…”
護得住嗎?
能護住嗎?
真的進了山,那些人就不會再有任何忌憚。這山里危機重重,機關、山獸、偷襲…誰死了,也就是死了。
但她需要鑰匙,必須拿到鑰匙,才能進山。
她低頭一咬嘴唇,說:“我知道了,真人,我會用我的命去保護他。”
“張小山的事情,也先不要告訴他真相。”
魏元哲回到屋子里,站在床側,低頭注視躺在床上的兩個人。
忽然,一聲大音聲若洪鐘,從天而降。
“元哲,你不該來此。”
是云嵐仙師的聲音。
魏元哲沉默地抬起頭,看向窗外,好像空蕩蕩的窗外站著一個人一樣。
“仙師,這是我的家人,我必須要來,我得護他們周全。”
“按照規矩,你不能夠來這里。”云嵐仙師輕聲嘆息,“山門即將打開,你繼續待在這里,會影響到這座山的結界,而且,有我仙宮在此,妖族魔修打不了這里的主意,回來吧,紅妖沙漠馬上就要開山了,你還有很多準備要做。”
魏元哲沉默下來,半晌,點頭。
他回頭看了床上的兩人一眼,眼中沒有眷戀。
如果不是因為之前一個意外,被道源仙宮的云嵐仙師看中,帶回了道源仙宮,他依然是一介凡人,歷經生老病死。
世上與他有血緣關系的,只有這兩個人。
所以,他匆匆趕過來,也只是為了保護這兩個人。一旦開山,水霧林將被眾人矚目,其中就包括妖族魔修,萬一他們襲擊這里,村子里的人必然遭殃。
“機緣已經給你創造了,靈山,希望你把握住。”
他低聲說完這句話,人影忽然消失在了原地。
屋子里只剩下躺在床上的兩個人。
一冊竹簡從半空中落下,即將落在徐靈山的身上。
但突然間,一只從白色廣袖里伸出來的手憑空出現,握住了那枚竹簡,消失不見。
“這小子已經被我看中了。”渺渺之間,一個蒼老的聲音依稀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