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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四章 夏夜飛雪

  “阿白,感覺怎么樣?”

  “不舒服。”

  阿白在床上打坐。

  “曉月呢?”

  “搬走了。秦操和她說可以選擇繼續住在這里,也可以選擇搬回家住。”

  “哎…我本來還想和她多玩幾天呢。”

  “兄妹能和好,不是再好不過嘛。”

  “嗯…”

  阿白一臉無邪的神色,但轉瞬間眉頭緊皺,汗水一滴一滴地淌下來。

  “我…不太舒服…”

  她呢喃了一句,撲地就栽倒下去。

  杜非羽連忙拿捏經脈幫她順氣,結果一觸之間,寒氣洶涌而出。

  老杜這才明白,自己的藥方兇猛有余,滋養不足。

  現代的事物已經發生了大變化,他弄的東西大都是想要幫助阿白恢復功力的。

  卻不曾想阿白的因為生理原因導致經脈混亂,大量恢復的靈氣被拘束在體內,無法發出也不能流動。

  本來還可以通過逐漸復原的部分經脈緩緩調理,可是今天早上再灌了一劑猛藥,算是徹底完蛋了。

  杜非羽眼睜睜地看著阿白周圍的靈氣起伏不定,房間里的霜凍也是越來越厚,索性抓起她的手,準備運功壓制。

  可是阿白本來神智就已經不太清楚。剛剛昏了過去,現在又在靈氣的刺激下突然驚醒。

  只是理智基本消失,剩下的只有雪狐從山上帶下來的獸性了。

  杜非羽沒做防備,阿白把手腕一扭隨即掙脫。她“嗷”地怒吼一聲,一頭撞倒老杜,兩只手,或者說兩只爪子死死地壓住杜非羽的肩膀。

  “阿白,是我…”

  杜非羽嘗試著挪動身體,但是在不知道這狐貍哪來的那么大力氣,竟然完全走不開,連地面都被壓出了裂縫。

  阿白齜著牙,一副萬分警惕的樣子。

  杜非羽不禁想起,當年在戰場邊緣看到她時,她一開始也是這樣的狀態。

  害怕輕舉妄動會傷到她,杜非羽索性閉上了眼睛。

  但阿白只是嗅了嗅,好像對這個不會掙扎的獵物感到萬分失望,嚶地叫一聲,沖破窗戶逃走了。

  “這個月是第幾次破窗了?”

  杜非羽感覺很無奈。

  這樣下去,房東恐怕是不會讓他們繼續住了。

  老杜沿著阿白的軌跡追蹤出去,一開始還能模模糊糊地看見身影,拐了是個八個彎,一點影子都不剩了。

  野地中的狐貍素來狡猾,杜非羽追來追去,知道她在兜圈子,干脆跳上一座高樓,把整個街區的氣流都統攝在自己的意念里。

  只是沒想到在感應期間,那股寒流突然越逼越近,果斷對杜非羽采取了襲擊!

  也許是預感到遲早會被發現,阿白并不躲藏。

  同樣猜到了杜非羽不敢對自己下死手,她這次襲擊雖然朝著死穴擊打,但也是虛晃幾招,只是打斷了杜非羽的感應,就再次逃跑。

  即使什么人都不認識了,卻還是能很精確地揣摩對手的心態。

  “她好像也不是真的想打我…”杜非羽沉思道,“這是想跟我玩游戲?”

  杜非羽拿起電話,把李牧白、曉月、自習室的店員還有方欣欣一幫人全叫了出來。

  “既然是貓捉老鼠的游戲,當然貓是越多越好了。”

  發了照片,拉了個微信群,各路人馬在十分鐘之后全部出動。

  阿白起初對這么多人的包圍感到無比驚慌,像個小動物一樣躲在樹上。

  但看大家都是急匆匆亂跑的樣子,她又莫名興奮了起來,開始正式進入了游戲角色。

  化形已經可以使用,千變萬化的雪狐讓追擊的眾人叫苦不迭。

  人群嘈雜,老杜斷了線索,只能一個一個地找人去問。

  他覺得一個白發的小姑娘用那么快的速度跑來跑去,沒理由不引起注意。

  沒想到行人的記憶都被阿白給篡改了,一提到阿白,要么就是“阿巴阿巴”地說不出話來,要么就總說些顛三倒四的東西。

  只是沒想到老杜利用這個特性,專門找那些被阿白改過記憶的人,來來回回地竟然也給尋到了她的附近。

  只是以狐貍的能力和對老杜的了解,就算是摸到了附近,想要完全隱藏起來又有什么難度?

  杜非羽轉了一圈,只覺得到處都留有阿白的痕跡,但卻好像都是刻意留給他的干擾信息。

  眾人重新聚在一塊,唉聲嘆氣,看樣子都是撲了個空。

  阿白躲在角落,在不遠處偷偷地看著著急的眾人,心里卻感覺樂得不行。

  她用力把尖牙咬在肉里,不然真的就要不小心大笑出來了。

  “來找我呀,來找我呀,你們根本找不到我!”

  她的心里是這么想的。

  突然人群的聲音好像變小了,杜非羽好像在指指點點著什么,阿白豎起耳朵認真聽,也沒聽出個所以然來。

  只聽得老杜最后發出了一聲長長的感慨:

  “她大概是不想回家了,她要是藏起來,誰能找得到?不找了不找了,今天時候也不早了,大家就這么散了吧。”

  “什么?!”蔣菲嚷道,“孩子丟了那該多著急啊,你別不找了啊?”

  杜非羽搖搖頭。

  “我是覺得耽誤你們太多時間了。接下來的事情我來處理吧,你們該上課的上課,該上班的上班,沒必要了。”

  眾人莫衷一是,而躲在角落里的阿白聽到這話,失落感卻油然而生。

  “愚…愚蠢的人類,別不找啊?”

  眾人嗡嗡嗡地說了一陣,只聽得秦曉月猶猶豫豫地問道:

  “要不,要不我們再找一會兒?天快黑了,說不定她就出來了…”

  阿白心中一喜:

  你看,這不是還有人要我嘛!

  但沒想到李牧白也是一聲長嘆:

  “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這些小獸一到晚上就興奮,找來找去只會更找不到。”

  阿白此時腦子里已經是本能為主,聽到李牧白這句話真是牙癢癢,恨不得沖上去咬他,又不好在眾人面前出現。

  但更令她沒想到的是,一個孩子丟了,眾人竟然都默默點頭離開,連曉月都同意不找了!

  眼看眾人離開,剩了曉月、老李和杜非羽三人。

  “總覺得缺少了什么呢…”

  曉月低聲說道。

  “少了我,少了我!”

  阿白在內心里吶喊道,沒想到老杜豎起一根手指。

  “果然還是少了一桌好菜,不是嗎?”

  “對啊!跑了一天也累了,不如趁這個時候去吃個大餐吧!”

  其他兩人欣然附和。

  “那狐貍…”

  “不管那狐貍了。”杜非羽笑道,“她好不容易走了,可不想要她再回來了。”

  “哇嗚嗚嗚嗚!”

  阿白氣沖腦門,可是礙于面子,又不愿意現在就跳出去。

  但看著他們三個興高采烈地離開,阿白還是終于忍受不住,也尾隨他們過去。

  沒想到老杜三人還真的就去下了館子。

  不僅下了館子,去的還是阿白最喜歡的店。

  不僅是阿白最喜歡的店,點的還全都是阿白最喜歡的菜。

  三人歡聲笑語,根本就沒覺得少了人。

  只是酒入三杯,杜非羽突然間低聲感嘆:“

  “說來,我今天點的這些菜,本以為是我喜歡的,想起來也都是阿白喜歡的菜…”

  其余兩人都發覺了這一點,氣氛一下子變得沉寂。

  阿白在門外聽得心中又是一喜,但沒想到兩秒鐘之后,杜非羽哈哈大笑:

  “哈哈哈。但是今天她不在!那個大胃王狐貍再不會跟我搶菜吃了!都是我們的菜!大家盡管吃!今天我請客!”

  “嗷嗚!”

  阿白終于氣不過,當場變了個服務員的樣子,推門而入。

  沒想到杜非羽只是裝作毫不在意的樣子,伸手叫她點菜,也沒看她根本就沒帶菜單。

  其他兩人竟然也不在意,曉月還只顧著和老杜老李兩人在那里呵呵呵地笑。

  眼看外面的真服務員端了盆砂鍋進來,阿白也不答話,直接端了菜,沒放在桌上,卻是咕咚咕咚地把整盆砂鍋全倒進了嘴里。

  然后她鼓著臉,對杜非羽怒目而視。

  “一口一鍋,先生真乃神人也。”

  杜非羽調笑道,伸手不經意地扣住了阿白的手腕。

  阿白想要掙脫,才發現腳下生根,幾乎挪不動步。

  她終于知道中計,驚慌之下,寒流如同暴風一般席卷而出。

  “她的靈氣要暴走了!別讓她在飯店里這么做!”李牧白嚷道,“你會賠到破產的!”

  “這點我當然知道了!”

  杜非羽和阿白面對面角力,忽而單手一捻,兩人就瞬間消失在飯店里。

  “又…又是小羽的那個什么,瞬身?”

  曉月馬馬虎虎地比了個指決。

  “我學得會嗎?”

  “你別什么都想學啊。”

  李牧白抓起秦曉月的衣領。

  “好了,我們現在也得趕快過去看看才是。”

  “這,這飯菜怎么辦啊?”

  “回來再吃,或者把你留下來結賬。”

  “怎么這樣…啊!!!”

  曉月話沒說完,就被李牧白帶著一道殘影,直接飛向了遠方。

  城北的空地,杜非羽非常熟悉的場所。

  每次遇見棘手的法術爆炸,杜非羽都會相應地轉移到這個安全場所。

  懷中的阿白顯示出痛苦的神色,寒霜甚至逐漸在她的身上蔓延。

  如果雪狐會被冰寒傷到自己,那只能說明,靈氣已經完全難以自控了。

  空地上已經出現了數層爆炸紋的冰花,這樣下去,這里可能會變成冰寒地獄,狐貍也真會有生命危險。

  情急之下,杜非羽突然想到了很久以前,阿白就提議的一個方法。

  “和我簽訂分魔契約吧!這樣我們就可以平分妖力了!”

  分魔契約。

  主人和妖獸的舌尖之血相互交融,使兩者的靈氣和妖力發生混合,在兩人的體內平分。

  因為多了一人做緩沖,妖力均衡,就可以避免一方因為靈氣過多或過少而出現垂危的情況。

  但這意味著徹底把性命交給對方,兩者要共用一條命來存活。

  如果其中一人的靈氣源源不斷地流失或者膨脹,靈氣被迫不斷平衡,最終另一個人也會隨之靈氣枯竭或爆體而亡。

  “沒空想那么多了。”

  杜非羽抬起阿白的下巴,阿白微瞇著眼看他。

  “氛圍這種東西,似乎從來和我們無關啊。”

  杜非羽想道,隨即咬破舌尖,又咬破了阿白的舌尖,吻住她的嘴唇,讓舌上之血混合,并在心中誦念法決。

  兩人間的某種障壁好像在逐漸瓦解,阿白冰冷的妖氣和老杜熾熱的靈氣洶涌而出,逐漸交融在一起。

  杜非羽只感覺身體越來越冷,知道阿白的寒氣正在進入身體,而且估計這種感覺要常伴以后的人生了。

  他感覺自己的舌頭都凍麻了,牙床也在顫抖。

  最要命的是,自己的身體現在被冰霜覆蓋,不僅僅是撒不開手,連嘴唇都和阿白凍在了一塊,現在是想停都停不下來了。

  “所以我才討厭雪狐的吻啊!”

  杜非羽恨恨地想道,嘴里含糊不清地罵罵咧咧。

  但是阿白暴走的寒霜終于逐漸被收了回來。她青藍色的眼睛漸漸睜大,神智也在逐漸恢復。

  而且杜非羽還很明顯地感覺到,她的身體也正在慢慢變大,逐漸恢復原有的狀態。

  寒氣終于完全平息。

  夏日的夜空下,紛紛揚揚地飄起了飛雪。

  一道熟悉的清冷聲線灌入了杜非羽的大腦。

  “對小孩子下手就罷了,您的手是放哪呢?莫非這就是你們雄性所謂的車把手么?”

  杜非羽勉強朝下望了望,發現自己的手現在正被凍結在阿白的胸脯上。

  挪都挪不走。

  “剛剛還是平板,所以摸到哪了都沒有在意…嘿嘿…”

  杜非羽在腦中回答道。

  “那…能請您松嘴了么?您這堵著奴家的舌頭,奴家都沒法好好講話了呢。”

  阿白的語氣還是那樣冷艷不驚。

  “我倒是想啊!你給我把寒冰化開啊?凍死我了…所以我才不想和你這妖狐碰上,占便宜都沒有一點體驗感…”

  “分魔契約都訂下了你還想走么?”

  阿白傳來的聲音里似乎多了幾分冷冷的怒意。

  “奴家和你今后用的是同一條命了。”

  “是是是,如你所愿。”

  杜非羽無奈回答道。

  “不是…你到底解開了沒有啊?”

  “咦?老杜你怎么搞的呀?舌頭都黏在一塊了!這樣…這樣的話…呃嗝…”

  “該死的狐貍!你別在我的嘴里打嗝!這味道是砂鍋吧?是剛剛的砂鍋吧?我一口都沒吃到啊!”

  “吃了那么多肯定會打嗝呀!沒辦法了,嘴里的寒冰化不掉,只能硬拉了!”

  “等等,阿白你等…啊!!”

  刺啦。

  兩人的舌頭和嘴唇被迫分開,還都被扯下了一層皮。

  “死狐貍…”

  “愚蠢的人類…”

  一人一狐捂著嘴,表情痛苦不堪。

  不遠處,李牧白和秦曉月趕到不久,卻也看完了全程。

  “看來事情是解決啦。”

  李牧白長舒了一口氣。

  秦曉月望著互相罵罵咧咧的一人一狐,發覺他們之間的關系似乎又更深了一層。

  只是不知為何,她卻因此感到一絲莫名的悵然。

  “他們真的好幸福啊。”

  她說道。

  李牧白無聲地笑了。

  過了一會兒,他輕輕拍了拍曉月的腦袋。

  “傻孩子,看著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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