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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六章 明曉之月

  秦曉月那天晚上沒有再去自習室。

  她似乎想明白了,跨越階層靠的不是那種機械的考考考,需要聰明和手段。

  機會明明就是放在她眼前的。

  第二天,她早早下班。

  平生她或許是第一次對工作不太上心。

  心怡推給她的活,第一次被曉月原封不動地推了回去。

  主管和心怡對這樣的反抗很驚訝,驚訝到臉都綠了。

  這就好像平時任勞任怨的老牛,今天突然間很不聽話地頂了你一下。

  “果然,找到了靠山就是不一樣啊。”

  心怡酸溜溜地嘲諷道。

  秦曉月并沒有理她,只是頭也不回地離開。

  但是她的內心還是劇顫了一下。

  平時她可以問心無愧地認為,那些謠言只是謠言,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

  但或許今晚過后,所有的謠言都會成真。

  那時候的她,或許就再也不是今天的秦曉月了。

  那是辦公樓里一個個表面光鮮的代號。

  菲比、琳達、史黛拉、伊莎貝爾。

  但她又能怎么樣呢?

  生活不還是得照過嗎?

  普通又平凡的她,或者只是自命不平凡的她,想要走下去,又能怎么做呢?

  秦曉月回到家中,好不容易找到了意見露肩的短款A字禮裙。

  S型的身材可以被勾勒得很好,裙子不長不短也可以露出足夠多的大腿。

  穿上薄薄的黑絲,再在右邊的大腿根系上藍色絲帶,打一個甜美的蝴蝶結。

  是啊,可愛又性感,那就照著高董的要求來唄。

  秦曉月好不容易讓自己顯得開心了一點,才慢慢走出家門。

  “你去哪?”

  門前,杜非羽帶著淡漠的表情坐在樹下。

  沒有一點多余的表情,好像曉月穿成什么樣,他都不會在意一樣。

  “小…小羽…”

  一看見杜非羽,曉月的決心就被極大地動搖了。

  “工作上的事。”

  她回答道,眼睛望向別處。

  “我很希望你別這么做。”杜非羽說道,“你年紀太小,是玩不過那些老油條的。”

  “是啊…對,你說得沒錯啊…”

  秦曉月的肩膀顫抖著。

  “但是我還有什么辦法!從來都是自由自在的你,又懂我多少!我就是這樣的人!你繼續做你的仙人去!我就是一個沒用的普通人!我要工作、升職、更好的生活!”

  她害怕眼妝被哭花,眼淚最終還是沒有掉下來。

  一輛豪華的轎車在路口拐角接走了她。

  “這是她的選擇。”

  李牧白不知何時已在杜非羽的身邊,身邊還帶著個蹦蹦跳跳的阿白。

  “我早已告訴過你。凡凡眾生,皆是被困在名為自我的牢籠里。無論如何拯救,都終究不可能得救。”

  杜非羽望著秦曉月遠去的背影,內心泛起一絲不甘。

  “為何不能救?”

  李牧白緩緩道:

  “你以為是在救她,實際上不過是把她往另一條不明朗的道路上推進而已。不管怎么說,人只有在徹底認命之后,才會切實地感到幸福。”

  “那需要的也不是這種沒有自我和自尊的幸福!”杜非羽怒道,“李牧白,我差點都忘了,我們的想法從來都不在一條線上。”

  “人世無常,你一個修道之人卻偏要去入。”

  李牧白攤了攤手。

  “我又沒攔你,你沖我生氣也沒有用啊。”

  杜非羽扭頭要走,那邊的小狐貍卻伸出小手輕輕揪了揪他的袖子。

  杜非羽沒好氣地說道:

  “怎么了阿白,你的想法也和李公子一樣嗎?”

  阿白淡然地搖頭,奶聲奶氣地說道:

  “宗主,把曉月帶回來。”

  杜非羽的嘴角勾出一絲欣慰的笑。

  “包在我身上!”

  餐廳的環境很優雅,人稱“小白樓”的著名餐廳,整體裝潢都透露著與白色相關的整潔氣息。

  “我找了好久,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這家與你氣質相符的店。”

  高董很有禮貌地為曉月拉開了椅子。

  曉月覺得這句奉承簡直堪比諷刺,但還是含羞地理了一下自己的頭發。

  “菜我已經排好了。這里整體還不錯,就是現在放的這首匈牙利圓舞曲實在是有些煞氣氛。”

  彬彬有禮的成功男士形象。

  曉月看著端上來的起泡酒閃爍著玻璃般晶瑩的顏色,感到一陣恍惚。

  反正感覺也不錯,就不要動腦,這樣隨便度過去一夜就好了吧?

  “開胃小酒,酌情就好。”

  兩人舉杯。

  曉月咕咚一口把酒都喝了下去,不勝酒力的她一下子被嗆得頭暈眼花,臉上也泛出了一片紅霞。

  “你太心急了,我們正菜都還沒吃呢。”

  高董一面心平氣和地說著,一面卻早已在桌面底下急不可耐地搓著手。

  這樣嬌憨的場面,他已經完全在靠著自制力把持了。

  但是曉月這邊好像已經完全是自暴自棄的樣子。

  她沒有顧忌地吃著食物,比男人還豪放地喝著酒。

  反正高董的目的不就是她這個人嗎?

  那至少今晚,這餐桌上的主角就是她。

  細細想來,她也是有一副讓阿白都會變得警惕的容顏呢。

  這難道不能多加利用?

  她就這樣肆意揮灑,看著高董的神色越來越焦急和陶醉。

  原來駕馭男人也是比想象中容易的事情。

  恍惚間,她好像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公司再大,給你的不過是一張椅子…”

  “要么乖乖地沿著原路行走,要么就徹底地跳出來,做自己的主人…”

  她迷茫地向四周張望,只是陌生的男男女女,沒有人在對自己說話。

  高董在說什么,她也聽不太清楚了。只是下意識地回應他,偶爾露出調皮的表情。

  “剛剛那些話,是小羽對自己說過的啊。”

  所謂夢想,所謂自己的主人。

  她本想就這樣一了百了,但是那些話好像種子,扎在自己的心里,刺得她心口疼痛。

  高董的手終于還是管不住了。

  他起先是拿膝蓋有意無意地接觸秦曉月,試探著她的底線。

  看秦曉月沒有反抗,他終于把手掌放上了她的大腿。

  “只要這樣進行下去就好了吧?”

  曉月心想,但有一個聲音卻在很輕很輕地呼喚著:

  “我想為自己真正地活一次…”

  那雙粗糙的手開始沿著膝蓋慢慢往上走,漸漸觸到了她大腿上的絲帶。

  “我想為自己真正地活一次…”

  手開始向內側滑動,秦曉月覺得癢酥酥的,有種很惡心的感覺。

  “我想…”

  望著高董色瞇瞇的笑容,她張嘴想說什么,卻滯在喉嚨里,說不出口。

  迎合他,說不定會得到許多想要的。

  而此時惹他生氣,那只會適得其反。

  男人的耐性也是有限的。

  “我…”

  曉月猶疑間,一只溫暖有力的大手拍在了自己的肩頭。

  “為什么不想著為自己真正地活一次?”

  高董和秦曉月都是猝然一驚,望向了聲音的主人。

  只見杜非羽沖淡隨和地立在曉月的身后,貌不驚人,卻難以掩飾那壓倒性的氣質。

  “你是什么人?!”

  眼看被打攪了好事,高董氣不打一處來,但終于還是勉強維持了自己的優雅。

  “更真實一點不好嗎?都是男人,你在想什么,你懂,我懂,她也懂。”

  “服務員,保安!這人是鬧事的!”

  高董很不客氣地叫人,卻發現周圍人都沒有反應。

  “說來,我也是這家店的顧客。我們都是上帝。”

  杜非羽禮貌地點點頭,大方地擠到了曉月的旁邊。

  “自我介紹一下吧,我是杜非羽,是這家伙的男朋友。”

  “男朋友?!”

  高董目光如電,射向秦曉月。

  秦曉月低垂著頭,手心緊攥。

  “小羽…”

  她用自己才能聽見的聲音囁嚅道。

  然后她終于鼓足了勇氣,好像要把自己的心喊出來。

  “小羽!帶我走!”

  高董的神色好像被雷劈中一般,而杜非羽輕呵一聲,拉起曉月就向餐廳外跑去。

  曉月再也不理身后高董的表情,她再也不想去思考所有同事的表情,什么公司啊業務啊主管啊截止日啊,統統他媽的扔進垃圾桶里。

  “啊!!!!”

  她身穿禮裙,奔跑在夜色里。

  高跟鞋跑掉了也不關心,只是和杜非羽一起放聲呼喊著,張揚大笑著,好像沒有其他人一樣。

  她跑著跑著就累了,歇著歇著又開始奔跑。笑著笑著就哭了,哭了半天又開始笑。

  夜空下的花洋市,喧囂的喇叭聲,原來還有其他的感受。

  這是蝸牛殼外面的世界!

  “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

  曉月大笑著對杜非羽嚷道。

  “弄得我像個神經病一樣,又哭又笑的!都怪你!你給我負起責任來啊!”

  “那你想個負責的方法啊!”

  杜非羽半開玩笑地說道。

  曉月滿臉紅暈,睜著醉眼,抱住了杜非羽的臉。

  “小羽,今天…真的謝謝你…”

  “你好像有點醉了。”

  “哎,不說這個…謝謝你,臨時充當我的男朋友,為我出頭…謝謝…”

  “舉手之勞,別當真就好。”

  “哈哈哈哈,我知道的呀…告訴你一個秘密,其實,我…”

  “咦?”

  杜非羽看見越湊越近的曉月,看見面若紅霞的她逐漸貼近的嘴唇,心里有了一絲不詳的預感。

  “我…唔嘔!”

  帶著酒氣的不明物體噴到了杜非羽臉上,老杜臉色瞬間變得鐵青。

  “你湊這么近就是要特地吐我身上嗎?”

  “啊,對不起,我…唔嘔!”

  曉月跪在草坪上吐了幾番,然后就迷迷糊糊地躺倒在公園的長椅上睡去。

  杜非羽用靈氣掃去了臉上的污物,望著旁邊秦曉月的睡顏。

  “唔唔唔…別告訴我哥…”

  她死死抓住杜非羽的手指不放。

  老杜嘆了一口氣,在她身邊坐下,然后捻了一個金光咒,幫她隔去夜晚的蚊蟲和風涼。

  他拿起手機,點開阿白的頭像。

  “今晚的月亮不錯。”

  阿白如是說道。

  杜非羽會心一笑,抬頭仰望夜空,知道公寓里還有一只狐貍在等他。

  “明天的月亮也會同樣美好。”

  他如是回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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