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方欣欣愉快而又驚險的女子會終于結束了。
方欣欣要送阿白回家,阿白只推說老杜在花洋夜市那里等她,要自己過去。
方欣欣聽完只得作罷。當然,這次的聚會很愉快,她對阿白的好感有增無減。
那從骨子里透出來的氣質和設計師情懷,還有表面冷艷,但卻很溫暖的內心。
尤其是怕癢又愛面子不敢說出來的時候,方欣欣覺得白十七這個人還竟然有點可愛。
她哼著歌開車回到家中,舒服地躺在床上思索著將要研究的課題。
溫馨的房間墻上,掛著幾件她平時閑來無事時候瞎做的裙子,這件衣服堆積著大量代表著少女感的配件,比如花邊,比如蕾絲,又比如泡泡袖的質感。
這讓整件裙子堆得像一支臃腫的雪糕。
方欣欣又感嘆了,白十七真的一點不像平時的見到的小女生,她竟然一上手就帶著刀劈斧削的簡潔感。
像杯綠茶而不是卡布奇諾,她的設計里沒有甜味,但是看著卻可以慢慢回甘。
而且這些理念融入到她的一言一行之中。那是種觀念而非技巧的東西。
哎,不在一個段位上。方欣欣第三次感嘆,怪不得一個照面的功夫,自己就主動叫人家“姐”了。
感嘆完了,她又起身去翻書。她想著白姐基礎不好,自己可以找些資料發給她看看。
以白十七姐姐的聰明智慧,這些東西應該可以很快地吸收掉。
“白姐家里是做什么的,竟然會培養出這么一個奇女子…什么時候去她們家做客,哦,還可以見見杜非羽…”
方欣欣美滋滋地幻想著,一個不留神,竟差點把縫紉機邊上的咖啡打翻。
“啊啊啊!氣死我了!”
房間里傳出欣欣的喊聲,不遠處的白十七聽見了,終于是微微一笑。
沒錯,外冷內熱,集才華和美貌于一身的白十七白姐姐,現在正偷偷地蹲在附近的一棵樹上。
害怕方欣欣在路上被魔宗偷襲,阿白便跟著她的車一路來到了這個小區。
見她在自己房間里活蹦亂跳,阿白懸著的心才終于放了下來。
手指一點,阿白在樹上用妖氣留下了一處標記。
如果事情有變,她和杜非羽就可以憑借這個標記來到這里。
這個小區,不,確切地說是這個別墅山莊,比阿白想象的要大許多,她還挺擔心下次來會迷路。
“你是什么人?你在樹上干什么?”
正想著,樹下卻有喊聲傳來。阿白低頭一看,一個山莊的保安正沖著自己指指點點。
阿白沒有回答,只是朝保安嫣然一笑:
“吶,你想看看我的裙底嗎?”
“啊?”
保安臉色一變,心中一陣慌亂。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樹上的女子已經不見了。
“哎呀,玩好了?”
杜非羽的三輪車橫在樹下,人橫臥在三輪車上。
見阿白回來,他抬起自己的草帽邊沿,把手上的書本放了下來。
阿白搖搖晃晃著撲到三輪車上,伏在老杜的胸口上,拿臉蹭了蹭:
“宗主,奴家累了啦。”
“喂,狐貍,你今天泡溫泉泡化掉了嗎?怎么這么惡心?”
杜非羽感覺,這么黏人的小狐貍還真是百年難得一見。
“沒有哦…咱在宗主面前,本來就是融化的樣子…”
“得了吧,你肯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說吧?”
杜非羽開口說道,隨后又猛地打斷了阿白的話頭。
“慢著,等一下,你先別說,讓我猜一猜。”
杜非羽捧住阿白的雙肩,湊在她的脖子邊緣聞了聞。
“你遇到魔宗了?而且,這么濃烈的獸血腥氣…是驅獸一支的人嗎?”
“你好討厭呀。連賣關子都不讓奴家賣么?而且你竟然也不關心奴家傷到了沒有…”
杜非羽不禁扶額,只好把眼睛一瞪:“道心狐白十七,還能不能好好說話了?”
“好的,宗主。”
阿白一下子不皮了,危襟正坐。
“報告情況。”杜非羽嘆了一口氣,說道。
阿白便悄悄地附在杜非羽的耳邊,把之前的情況都一五一十地說了個清楚。
杜非羽這才知道了,阿白突然打電話過來,說了聲想你,那時應該是在遭遇危險之后了。
幸虧妖獸契約排斥一切其他的主人。杜非羽心中暗想。
要不是這次有妖獸契約的保護,可能阿白都未必回得來。
但是阿白當時竟還能保持著泰然自若的態度,交手完了之后,仍然面不改色地回去泡溫泉。
甚至打電話給杜非羽的時候,也沒有請求協助,而是隨意地賣了個萌。
原因在于,她當時千思萬想,覺得如果馬上向杜非羽求救或者報告情報,很可能就中了魔宗的下懷。
而杜非羽救人心切,可能就會因此中了埋伏。
阿白這樣解釋了原因,杜非羽深以為然。
他沒想到,魔宗竟然主動出擊,而且竟然會采取如此有針對性布置。
自己這邊的情況,看來他們已經相當了解。
阿白臨敵不亂、泰然自若的態度,不經意間幫了杜非羽一把。
她的態度向魔宗暗示了一個信息,那就是:我有你不知道的底牌。
這也讓那個幽靈般的黑色身影產生了遲疑,沒有再次出手。
想到這,杜非羽便問:
“阿白,我問你,按我現在的功力,遇見那個黑影,有多大勝算?”
阿白搖搖頭:“宗主,你現在打不過他。”
“那我們兩個加起來的勝算有多大?”
阿白皺著眉頭想了想,又搖了搖頭:
“勝算,還是很小。”
“…”
杜非羽陷入了沉思,顯然是在考慮,如何在這樣的劣勢下,找到正確的遭遇戰方法。
阿白見了,又道:
“宗主,我實話實說吧。我如今不過三成功力,您如今不過兩成功力。我的妖獸血脈,又為驅獸一支所克制。如果僅僅指的是功力,那贏的可能真的不大。”
“戰斗的勝利與否,功力只是影響因素之一。經驗、形勢、心態,情報,我一直覺得這些也很重要…甚至某些時候,要更重要一些。阿白,你怎么看?”
杜非羽話音落下,阿白便點點頭:
“那奴家就斗膽分析一下吧。”
她把書本的后頁翻開,在上面劃了一道。
“要論經驗,我們雖然擁有大量遠古的知識,但我們還缺乏許多現代社會的常識,魔宗人數不少,見識也不會少。因此在經驗上,我們未必能勝。”
“要論形勢,其一,如今天脈斷絕,地脈枯萎,天地靈氣稀薄,若要歸結,奴家可稱此為‘末法時代’,甚至可以說是‘無法時代’。人口密集,人靈旺盛,魔宗功法的方便程度遠勝于我們。”
“其二,宗主、李公子和奴家三人已經討論過,魔宗在現代已有規模龐大的地下組織。而我等數人,散亂不成體統,一旦開戰,被動是必然的。因此,形勢這點,也不能勝。”
“要論心態,單就阿白來說,如果魔宗來犯,奴家必然死戰。但是畢竟魔宗可能已經樹大根深,而我們只是憑借著萬年之前的虛名和一己之威,恐嚇卻不足以恐懼,威脅卻不能夠威逼。在心態上,我們也不勝。”
“要論情報,差距已很明顯,他們在暗,我們在明。他們有無數種底牌,而我們自身,就是所有的底牌。因此這點,也不能勝。”
“至于修為功力,差距奴家已經說過,便不再提了。”
“經驗、形勢、心態、情報、修為,此乃‘五敗’之勢。宗主,奴家并非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也不是在和人交手之后就怕了他們。奴家只是客觀分析,具體的,還要看宗主自己取舍。”
一套論下,條理清晰,言辭誠懇而確切。
五敗之勢,邏輯嚴密,聽上去就好像定理一般。
阿白此時已經沒有了嬌聲嬌氣,揮灑之間,才女風范,卻更像宗主身旁一個縱論天下的謀士。
杜非羽點頭含笑,閉著眼睛細細思考,顯然對阿白的言論很滿意。
過了一會兒,他睜開眼睛,笑道:
“阿白,你的‘五敗’之論,確實是當前的事實。但我剛才思考了一下,我們也有‘五勝’之勢,可以成為我們的機會!”
“魔宗功法雖強,內部卻是魚龍混雜。真正能夠達到天下三人的修為境界,整個世界來看,人數也不會太多,只要戰術得當,我們有機會取得大部分的勝利。這是其一。”
“其次,形勢雖然不好,但為何我們還有這么大的生存空間?如果魔宗是一個有效率的組織,那么我們應該早就死在了福澤石洞的洞口,而不是在這里聊天了。”
“由此可見,魔宗有可能大而松散,我們可以亂中取勝。這是其二。”
“另外,關于心態,那個黑影在和你交手的時候,本來已經占據了上風。你既要考慮人群,又難以應付他的法術,但他卻不敢乘勝追擊,反而找機會逃跑,這不是很奇怪嗎?”
“這說明,他們也對我們有所忌憚。在心態上,我們不輸。這是其三。”
“再次,情報上,我們確實輸了一籌。但正如你所說,我們本身就是底牌。在他們看來,如果不知深淺,盲目攻擊天下三人中的兩人,可能會遭受重大的損失。”
“所以他們一直在觀察和試探。這也是我們在情報上擁有的唯一優勢。這是其四。”
“至于修為,逐漸恢復,倚強凌弱,或者避其鋒芒,以各種方法求勝。我們也有機會。”
“經驗、形勢、心態、情報、修為,有‘五敗’之勢,也有‘五勝’之機。”
五勝五敗,兩個論證,相輔相成。一番討論交流下來,對于魔宗的應對方法已經得出:
那就是保持原樣,該怎么做,還怎么做。
杜非羽和阿白相視一笑,彼此都沒有再說話。
他們將要繼續這樣的生活。
或許是表演,或許是守護。
只是劇本的名字不是“空城計”,而叫“都市奇妙生活”。
如果有必要的話,他們將一直這樣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