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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黑水河

  “若饒性命,愿受戒行。愿歸法門。”

  俗話說的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那紅孩兒強忍著疼痛,口中承諾連連,那觀音袖中取出一把金剃頭刀兒,近前去,把那怪分頂剃了幾刀,剃作一個太山壓頂,與他留下三個頂搭,挽起三個窩角揪兒。惹得那行者大笑不止:

  “這個妖精老大晦氣了,弄得不男不女,不知是個什么東西。”

  一旁那觀音開口便道:

  “你今既受我戒,我卻也不慢你,稱你做善財童子,如何?”

  那紅孩兒如今尖刀加身,哪里敢違抗,只能點頭。菩薩卻用手一指,天罡刀都脫落塵埃,那童子身軀不損。菩薩叫道:

  “惠岸,你將刀送上天宮,還你父王,莫來接我,先到普陀巖會眾諸天等候。”

  那惠岸領命,送刀上界,回海,另一邊那紅孩兒野性不定,見那腿疼處不疼,臀不破,頭挽了三個揪兒,心中升起無窮怒火,而后持槍指著菩薩道:

  “哪里有什么真法力降我,原來是障眼法,我不受什么戒行,看槍。”

  說不得,那紅孩兒持槍望菩薩劈臉刺來。恨得個行者輪鐵棒要打,又聽那菩薩道:

  “莫打,我自有懲治。”

  那菩薩說完這話,卻又袖中取出一個金箍兒來道:

  “這寶貝原是我佛如來賜我往東土尋取經人的金緊禁三個箍兒。緊箍兒,先與你戴了,禁箍兒,收了守山大神,這個金箍兒,未曾舍得與人,今觀此怪無禮,與他罷。”

  將箍兒迎風一幌,即變作五個箍兒,望童子身上拋了去,一個套在他頭頂上,兩個套在他左右手上,兩個套在他左右腳上。一切完備之后只聽那菩薩道:

  “悟空,走開些,等我念念《金箍兒咒》。”

  一聽這話,那孫行者大驚失色,口里連連道:

  “菩薩。我請你降妖。你卻為何咒我。”

  那菩薩一聽這話,當即笑道:

  “這是《金箍兒咒》不是咒你的。是咒他的。”

  那行者一聽這話,卻才放心,緊隨左右,聽得他念咒。那菩薩捻著訣,默默的念了幾遍,那妖精搓耳揉腮,攢蹄打滾。端的疼痛難禁。

  卻說那菩薩念了幾遍,卻才住口,那妖精就不疼了。又正性起身看處,頸項里與手足上都是金箍,勒得疼痛,那紅孩兒便伸手去褪,莫想褪得動分毫,這寶貝已此是見肉生根,越抹越痛。行者一見這樣場景,哈哈大笑,口里道:

  “我那乖乖,菩薩恐你養不大,與你戴個頸圈鐲頭哩。”

  那紅孩兒一聽這話,越發嗔怒,當即雙手執定長槍,望行者亂刺。行者急閃身,立在菩薩后面,叫道:

  “念咒,念咒!”

  那觀音將楊柳枝兒,蘸了一點甘露灑將去,叫聲:

  “合。”

  話音剛落,那紅孩兒丟了槍,一雙手合掌當胸,再也不能松開,那童子開不得手,拿不得槍,方知是法力深微,沒奈何,才納頭下拜。菩薩念動真言,把凈瓶敧倒,將那一海水,依然收去,更無半點存留。

  “悟空,這妖精已是降了,卻只是野心不定,等我教他一步一拜,只拜到落伽山,方才收法。你如今快早去洞中,救你師父去來!你不消送,恐怕誤了你師父性命。”

  那行者一聽這話,自然是無邊歡喜,辭別了觀音,往火云洞而去,另一邊那沙僧久坐林間,盼望行者不到,將行李捎在馬上,一只手執著降妖寶杖,一只手牽著韁繩,出松林向南觀看。只見行者欣喜而來。沙僧迎著道:

  “哥哥,你怎么去請菩薩,此時才來!焦殺我也!”

  那行者一聽這話,開口笑道:

  “你還做夢哩,老孫已請了菩薩,降了妖怪。”

  那行者將諸般前事,俱說給了沙僧聽,那沙僧聽罷,十分歡喜道:

  “救師父去也!”

  他兩個才跳過澗去,撞到門前,拴下馬匹,舉兵器齊打入洞里,剿凈了群妖,解下皮袋,放出八戒來。那八戒謝了行者道:

  “哥哥,那妖精在哪里?等我去筑他幾鈀,出出氣來!”

  那行者一聽這話,當即搖頭擺手道:

  “他已去了南海。我等且尋師父去來。”

  三人徑至后邊,只見師父赤條條捆在院中哭哩。沙僧連忙解繩,行者即取衣服穿上,三人跪在面前道:

  “師父受苦了。”

  那三藏解脫了大難,劫后余生,正在歡喜,一聽這話,當即便開口謝道:

  “賢徒啊,多累你等,怎生降得妖魔也?”

  那行者見師父問話,又將請菩薩、收童子之言,備陳一遍。三藏聽得,即忙跪下,朝南禮拜。行者見此情景開口道:

  “不消謝他,轉是我們與他作福,收了一個童子。”

  那行者沙僧將洞內寶物收了,且尋米糧,安排齋飯,管待了師父。待歇息足夠之后,師徒們出洞來,攀鞍上馬,找大路,篤志投西。很快便出了號山地界,不多時又遇到無名化身,一番攀談后,又一同走路不提。

  一行五人行經一個多月,忽聽得水聲振耳,三藏大驚道:

  “徒弟呀,又是哪里水聲?”

  一旁行者聽到了那三藏的話語,心中暗笑那老和尚膿包,口里道:

  “你這老師父,忒也多疑,做不得和尚。我們一同五眾,偏你聽見什么水聲。你把那《多心經》又忘了也?”

  那唐僧不知行者意有所指,當即開口道:

  “多心經乃浮屠山烏巢禪師口授,共五十四句,二百七十個字。我當時耳傳,至今常念,你知我忘了哪句?”

  那行者一聽這話,開口笑道:

  “老師父,你忘了‘無眼耳鼻舌身意’。我等出家人,眼不視色,耳不聽聲,鼻不嗅香,舌不嘗味,身不知寒暑,意不存妄想,如此謂之祛褪六賊。你如今為求經,念念在意,怕妖魔不肯舍身,要齋吃動舌,喜香甜嗅鼻,聞聲音驚耳,睹事物凝眸,招來這六賊紛紛,怎生得西天見佛?”

  那三藏一聽這話,沉默了片刻,而后開口道:

  “徒弟啊,我一自當年別圣君,奔波晝夜甚殷勤。芒鞋踏破山頭霧,竹笠沖開嶺上云。夜靜猿啼殊可嘆,月明鳥噪不堪聞。何時滿足三三行,得取如來妙法文?”

  那行者一聽這話,忍不住撫掌大笑道:

  “這師父原來只是思鄉難息!若要那三三行滿,有何難哉!常言道,功到自然成哩。”

  一旁那豬八戒一聽這話,當即便插口道:

  “哥啊,若照依這般魔障兇高,就走上一千年也不得成功!”

  那八戒泄氣的言語還未曾說完,只聽那沙僧道:

  “二哥,你和我一般,拙口鈍腮,不要惹大哥熱擦。且只捱肩磨擔,終須有日成功也。”

  那師徒四人腳走不停,馬蹄正疾,見前面有一道黑水滔天,馬不能進。四眾停立岸邊,仔細觀看,只見波濤之間一片漆黑,猶如墨染一般。唐僧見此情景,當時便下馬道:

  “徒弟,你們可知這河水如何這等混黑?”

  那行者一聽這話。當即笑了笑,扯過一旁的化身,開口道:

  “若問西方水里事情,問我這個兄弟便知道了。”

  那化身被扯到一邊,一聽這話。當即便開口道:

  “你這猴頭這話說差了。我雖然是西海三太子化身,然在過去我與你等一般,在天上為臣,與西海俗事無緣,怎可盡知。不過我倒是知道此地名為衡陽嶼黑水河,這里頭的河水啊,原本就是黑的。”

  那行者一聽這話,暗暗的松了一口氣,而后開口道:

  “既如此啊。我等且設法保師父過去。”

  一旁那豬八戒一聽這話,當時便開口道:

  “這河若是老豬過去不難,或是駕了云頭,或是下河負水,不消頓飯時,我就過去了。”

  一旁的沙僧附和道:

  “若教我老沙,也只消縱云蹈水,頃刻而過。”

  那行者一聽這話。當時便開口道:

  “我等容易。只是師父難哩。”

  那唐僧一聽這話,當即便開口道:

  “你三個計較,著那個馱我過去。”

  那八戒一聽這話,當即便開口道:

  “不好馱。若是馱著騰云,三尺也不能離地,常言道,背凡人重若丘山。若是馱著負水,轉連我墜下水去了。”

  師徒們在河邊,正都商議,只見那上溜頭,有一人棹下一只小船兒來。唐僧喜道:

  “徒弟,有船來了。叫他渡我們過去。”

  沙僧聞言厲聲高叫道:

  “棹船的,來渡人!來渡人!”

  那船上的艄公遠遠的道:

  “我不是渡船,如何渡人?”

  沙僧一聽這話,開口便道:

  “天上人間,方便第一。你雖不是渡船,我們也不是常來打攪你的。我等是東土欽差取經的佛子,你可方便方便,渡我們過去,謝你。”

  那人聞言,卻把船兒劃近岸邊,扶著槳道:

  “師父啊,我這船小,你們人多,怎能全渡?”

  三藏近前看了,那船兒原來是一段木頭刻的,中間只有一個艙口,只好坐下兩個人。一邊的沙僧見此開口道:

  “分作兩遭渡吧。”

  那八戒見此情景,當即變不想騰云,反倒要取巧,口里道:

  “悟凈,你與大哥在這邊看著行李馬匹,等我保師父先過去,卻再來渡馬。大哥與無名便不用我等憂心,自會跳過去。”

  眾人商議停當,那八戒扶著唐僧,那梢公撐開船,舉棹沖流,一直而去。方才行到中間,只聽得一聲響亮,吹起一陣狂風。卷浪翻波,遮天迷目。瞬息之間便打翻了渡船,眼看著那唐僧與豬八戒,連船兒淬在水里,無影無形,不知攝了那方去也。

  那岸上的行者與沙僧見此情景,當時便慌了,開口道:

  “怎么好?老師父步步逢災,才脫了魔障,幸得這一路平安,又遇著黑水災禍?”

  那沙僧不知其中關節。一聽這話開口便道:

  “莫是翻了船,我們往下溜頭找尋去。”

  那行者一聽這話,別有深意的看了那化身一眼,口里開口便道:

  “不是翻船。若翻船,八戒會水,他必然保師父負水而出。我才見那個棹船的有些不正氣,想必就是這廝弄風,把師父拖下水去了。”

  那沙僧一聽這話,當即便開口道:

  “哥哥何不早說,你看著馬與行李,等我下水找尋去來。”

  那沙僧話音剛落,未等行者說話,當即便脫了褊衫,札抹了手腳,輪著降妖寶杖,撲的一聲,分開水路,鉆入波中去了。而行者見那沙僧如此性急。也不由得搖了搖頭。

  “說罷,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沙僧急忙忙的走后,那行者便開口問那化身,他心里很清楚,唐僧處處有難步步該災。而水里的怪物大抵都是要從西海過,作為西海三太子的一念化身,無名雖說在天上為星君,但是以他知道過去未來的本事,要是真對那黑水河怪物一無所知。那就是騙鬼。

  “不干我事,那三藏該有這一難,我若插手,那觀音又要問我多管閑事的罪衍了。”

  那行者一聽這話,似有所悟,當即開口便道:

  “那怪是個哪里人士?”

  就在那行者和化身攀談的時候,另一邊,那沙僧潛入了水底,正走處,只聽得有人言語。沙僧閃在旁邊,偷睛觀看,那壁廂有一座亭臺,臺門外橫封了八個大字,乃是“衡陽峪黑水河神府”。又聽得那怪物坐在上面道:

  “一向辛苦,今日方能得物。這和尚乃十世修行的好人,但得吃他一塊肉,便做長生不老人。我為他也等夠多時,今朝卻不負我志。小的們!快把鐵籠抬出來,將這兩個和尚囫圇蒸熟,具柬去請二舅爺來,與他暖壽。”

  那沙僧在一旁聽得真切,忍不住怒從心頭起,掣寶杖,將門亂打,口中罵道:

  “那潑物,快送我唐僧師父與八戒師兄出來!”

  那水府之中,有看門的小妖,聞言嚇了一跳,急切的報告與那鼉龍知道:

  “大王,禍事了,外面有一個晦氣色臉的和尚,打著前門罵,要人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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